习近平上台以后,其极权统治的面孔越来越清晰,国家对社会的打压也日益严重,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对此,外界在表示愤慨之余,也多对于中国的未来非常失望乃至绝望,认为中国政治已经进入一个黑暗时期,未来看不到希望所在。
前天安门学运领袖王丹 这样的悲观我可以理解,但是无法认同。因为,在中共当局如此严厉打击任何反对言行的同时,我们仍然看到,还是不断地有反抗的声音,勇敢地表达出来。例如,北京清华大学法治与人权中心主任许章润近日在网上发表文章,对于当局删除他的批评言论表示抗议,他表示:“说话就得让人听见,才能构成对话与交谈,让我们摆脱孤立的私性状态,获得公共存在,保持人性。进而,我们的公共存在状态,也唯有这种公共存在状态,才赋予我们以自由“。最后,他借用80多年前胡适的一句白话诗"哪有先生不说话",表达了其坚持言论自由的立场。 “哪有先生不说话”,这句话令人感动,感伤,也令人振奋。我承认,像许先生这样的敢于说话的人,在今天的中国还是很少,但是,历史上看,敢于前行的勇士本来也就是很少的。只要中国还有这样的人在,就不能说中国的未来一点希望都没有。何况,敢于公开站出来的人,又岂止许先生这样一个知识分子呢?在民间,勇敢的声音更多。曾经在北京大学做保安工作的张盼成,前不久以一个普通公民的身分,在网路上发表一段视频,对于习近平大撒币的行为提出批评,并且要求言论自由,更感人的是,他在视频中引用宋代名将文天祥的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并且表示自己对这个国家有深沉的爱。与此同时,张盼成的友人祁怡元(网名路西法)在其自行录制的一段视频中呼吁释放被捕维权律师,捍卫言论自由。他身穿的上衣背写着:“反对习禁评倒行逆施”他还表示,要求结束共产党一党独裁。 不管是张盼成,还是祁怡元,他们应当都很清楚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事实上,他们目前也已经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很有可能已经为自己的勇敢付出了代价。但是,他们并没有被恐惧吓倒,在明知会付出代价的情况下依然公开站出来表示反抗,这样的勇气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这就是我对中国的未来有信心的原因:我们不可能要求中国所有的人或者大部分的人都勇敢地反抗专制,那是不现实的;但是如果中国连一个敢于站出来的人都没有,那才真的是黑暗时期,那才真的令人绝望然而,事实告诉我们,尽管当局的打压越来越严重,但是反抗的声音从来没有停止过只要有这样的少数的存在,自由的火种就存在;只要火种还存在,星火燎原的可能性就存在。 事实上,专制政权对社会的打压从来不会是没有成本的,有的时候,打压变得更为严重的时候,也有可能会引起反弹,导致更多的人站出来,这种反作用力的可能性,就是巨大的成本之一如果我们只看到政权打压社会的一面,当然就会很失望;但是,如果我们多看看,即使是在这样的打压下,仍然有一些人继续公开表达反抗,你就会知道,这个社会并没有完全被打压下去。当越来越多的人发出“哪有先生不说话”的声音的时候,就是专制统治的危机开始的时候了。 许章润原文: 许章润:“哪有先生不说话?!” 许章润:身役教书匠,如八十多年前胡适之先生所言,哪能不说话!而说话就得让人听见,才能构成对话与交谈,让我们获得公共存在,保持人性。 在经管学院为EMBA学员上课。他们搜索百度,希望多了解授课教师,阅读与课程相关的教师著述。跟十来年前相比,今天学员年龄多在四十上下,男女搭配,精力充沛,尚存求知问道的热情。据好友郭丹清教授(Donald Clarke)相告,时惟2018年7月29日,我在百度上的词条从数十万被删到仅剩十条,算是悉数除祛。迄而至今,三月已过,犹有二三十条,羞羞答答,多为新闻报道,而牵连在下名字而已。如此,自然搜索不到任何信息。 揣摩原因,当是缘于今年七月下旬,我撰写《我们当下的恐惧与期待》一文,为当下计,作千岁忧。情非得已,情见乎辞,而终究仿佛情见势屈。我对此心知肚明,对于可能的横逆也早有心理准备,故而对于删除词条、屏蔽姓名一类的“和风细雨”,根本不曾留意,更不会往心里去。秦制妙法,新贵旧招,虽两千年往矣,前后有别,却了无进步,总不外钳口二字,何足为奇。 经学员提醒,遂查百度,发现凡近年落马的高官伶优,如周永康、薄熙来、鲁炜与“王林大师”等三教九流,均有数万词条。所谓的“四人帮”,万恶的四人帮,更是词连山海,条接云天,多到数不过来。它们林林总总,虚虚实实,多少给予读者拼联历史真相的机会。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有关他们的词条内容,从不同视角,讨伐抑或崇仰,展示了酷烈时代的灵魂扭曲和体制罪恶,等于在向亿万读者时时提示历史的吊诡与无情,从而也就是在为避免悲剧重演,于涓滴汇流中积攒抵抗的精神资源。不只是抵抗某一种专断,而是对于一切专断的提防与抵抗。今昔流连之际,孤单的个体理性方始可能串联并合成公共理性,于烛照人性中遵守常识,特别是明了人性的脆弱与幽暗,而护持我们生息其间、须臾不可离易的人世家园。而且,此非仅只惠及汉语读者,而实具普世意义,但首先沾溉汉语世界,自是不言自明,则网开一面,流水不腐,吾族吾民,生机活现也。 其中关于“四人帮”的一个词条,重述当年中共的表述,指斥其犯行“祸国殃民”,而罪恶“罄竹难书”,令我不禁回想起少年时代的觳觫岁月,以及后来审判大戏登场时的万众屏息,悲喜交加,更加珍惜此刻这个不搞“一浪高过一浪”阶级斗争运动的喘息时光。 他们“祸国殃民”,进至于“罄竹难书”,尚有数万词条展示其生平,罗列其行止,甚至刊布其作品。在下一介教书匠,三十多年里,但求温饱,“奋战在教学第一线”,何至于将我从网上抹掉,或者,似乎认为如此这般就能将我从人间蒸发。 唯一的解释是,我这个底层教书匠,不嗜打架,也不会任何一件兵器,竟然比“祸国殃民”的“四人帮”还坏。 秘书写稿子,官员念稿子。有一个笑话说的是,讲话稿的页末一句是个疑问句,因排版原因,语助词连同疑问号“么?”印在了下一页。这位官员念完这句,环视台下,少顷,庄重翻页,再补充上语助词,音调铿锵,致使现场效果成了“周永康/吴永康/郑永康/王永康/司马永康不是一个坏人﹫#$%&……么?”转借此例,在下接续而来的造句作业是:“我比‘四人帮’还坏﹫#$%&……么?” 只是值此八面来风时节,欲令天下无声,惟剩诺诺,何其愚妄,何其滑稽。毕竟,身役教书匠,如八十多年前适之先生所言:“哪有先生不说话?!”而说话就得让人听见,才能构成对话与交谈,让我们摆脱孤立的私性状态,获得公共存在,保持人性。进而,我们的公共存在状态,也唯有这种公共存在状态,才赋予我们以自由。职是之故,对于网络上的封杀,对于造成我们无奈只能用百度而无所选择的那个巨灵,岂能不留意?!又岂能不往心里去?! 因而,对于助纣为虐而下手删除、屏蔽信息的,特别是做出类此决策下达指令的,我并无仇恨,只有满腔的同情!再说了,年纪轻轻,身怀长技,为何不另找一个干净营生? 我们同处幽冥之中,不见熹微,唯以同情援手,手牵手,才能穿过这重重关隘而获救。 暮云朝雨,琴剑匆匆,秋意烂漫,千江一瓢,朋友,人间是多么的美好。 原载:FT中文网(网友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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