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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李白《登金陵凤凰台》
李白吟咏的是千年兴替,如今,被流量裹挟的人们,只用了十天时间,就将这沧桑变迁演绎得花容失色、神鬼莫测。
只因流浪大师沈巍,不见了。
曾经,拿着自拍杆的人山人海,围听流浪汉宣道,凭借大师热度给自己涨粉、增加关注度。
如今,大师悄然离开,3月25日,坐上了一辆豪车,将那些流量饥渴的人们抛之脑后,不知是开启新一轮流量风暴的前奏,还是归隐道山不问世事的节奏。
但留下的不应只是他曾栖身的废弃房屋,以及落寞难掩的主播
人群围观沈巍
流浪
流浪大师何人?
从媒体的报道中,我们可以拼凑出沈巍的大概情况:上海人,大学毕业,年过半百,流浪街头,捡垃圾为生。
他为什么能在网络上爆红呢?为什么有人说他是大师在流浪?
首先,对各种社会问题、文化问题都能侃侃而谈,而且言之有物,尤其擅长垃圾分类和读书话题。比如,
小的时候我就很喜欢看书,但是家里兄弟姊妹众多,父母没有钱给我买。我想到一个办法,就是捡废品卖钱,那时候猪骨头都有人要,被用来熬成骨胶,我把分类好的垃圾拿去换买书的钱。长此以往,我就养成给垃圾分类的习惯,也见不得浪费,分好的垃圾能卖钱的卖钱,能吃的就吃,能用的自己用。
说得确实很实在,而且是在国家大力提倡垃圾分类之前就先知先觉了。
又如,
新华书店都是买大众的书尤其多考试题目,我想看美国的文明是怎么兴起的,在新华书店找不到,但在福州路商务印书馆门市部肯定有的卖,十几年前营业员不忌讳,我喜欢去固定的几家小书店淘书,买旧书多,新书太贵,熬到它成为旧书我才下手。现在基本上不出门了,买书都是拜托这里的朋友,冷门的书我一般只要商务印书馆、古籍出版社和中华书局出的
这样的话,确实是爱读书的人才能说得出来。
其次,他流浪,但有工资,有存款,是公务员办了病休,一休就是20多年。
这一点引爆了一波对体制内五味杂陈的羡慕嫉妒恨。有人说公务员就是好,空饷一吃20年;有人质疑单位不人道,为啥不帮人家积极治疗;有人发出了灵魂拷问:农民能休病假吗?
楼越盖越歪,只因信息披露不够。
上海市徐汇区审计局方面表示:沈巍于1986年进入徐汇区审计局工作,1993年起因病休假至今。在其病休期间,我局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及时足额地向其发放了工资。
不论真假,这则回应有解释不够充分的地方,因此未能完全平息舆情中对公务员的揶揄。
第三,也是最重要一点,就是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还有诸多自媒体,对沈巍的围猎。
无聊
沈巍的走红,是从抖音开始的。
公务员身份、复旦大学高材生(后被证明是谣言)、学富五车却流浪街头20多年这些因素都是有利于传播的。
这样的人,是新闻从业人员所钟爱的报道对象,他有新闻性,自带流量属性。当初,一个流浪汉凭着几张照片就能成为犀利哥。如今,流浪大师的技能包更丰富,焉有不红之理?
自从沈巍出名后,一波接一波的人对其围追堵截。有人在他活动的区域,一等多少天,就是为了和他拍个视频,弄个直播,据说可以让自己的短视频账号快速增加阅读量和关注度,有利于变现。来看大师的人多得以至于周围的酒店都一床难求。
就沈巍来说,他并不喜欢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包围。常去看书的地铁,没法去了;捡垃圾的活动,也中止了;甚至被人拉着说话,一说大半天,饭也没得吃。
这里需要赞一下沈巍的智慧,早在围观热度登顶前,他即下过断语:我现在的热度还在上升,等到了顶点自然会开始下降。
这无疑是明白人说的话。那些来蹭热度、拍视频从而给自己增加收入的人,也是明白人。他们明白很多人无聊,需要不断有新东西去刺激,去填补他们的空余时间。无聊是买方。
这种无聊,鲁迅描写过。
路人们于是乎无聊,觉得有无聊钻进他们的毛孔,觉得有无聊从他们自己的心中由毛孔钻出,爬满旷野,又钻进别人的毛孔中。他们觉得喉舌干燥,脖子也乏了,终至于面面相觑,慢慢走散;甚而至于居然觉得干枯到失了生趣。
《野草》
这种无聊,是视频平台、直播平台,还有不少自媒体的生存基础,是他们的内容生产动力。
因为有不少人无聊,所以一些明星在网上发个无意义的符号,也有几万几十万的人围观;因为有不少人无聊,所以十几秒的短视频,才能获得广泛传播。
无聊本来是个人的一种状态,但传播平台一旦介入,就会放大这种无聊。众志汇聚可以成城,众无聊混到一起就更加无聊了。狗粉丝就是一例。
因为无聊,所以围观。
怎么围观?《药》里的名句大家都知道: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好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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