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qazwsx15 于 2019-11-15 00:37 编辑
送交者: majia马甲线
初看到《渔庄秋霁图》,着实一惊,叹道:这才是中国画。中国千百年来积聚的诗画道在这样一副小画里淋漓毕现。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倪瓒,也叫倪云林。元代人。
《渔庄秋霁图》
元代,应该是最不中国的年代。关于元代的文字记录很少,但是在这稀少的文字记录里,我们约略可以看到那个年代。汉人的地位很低,南人的地位最末等。因为南人抗元最激烈。与其说抗元,不如说要保住中国的文明。及宋,中国文明已经烂熟。
元,蒙古人占据了中国,不但不接受中国文明,而且强力推广蒙的游牧文化,说蒙语,畜家奴,轻文学艺术,认为这是最没用的玩意儿。
元,强悍而短命。但是短命,也有97年。这97年涵盖了倪瓒的整个生命。他出生时,元已经成立了30年,他的晚年,看到了元灭。几乎与元同归于尽。
倪瓒,无锡人。生活在太湖一带,生于富裕之家。可是,他的南人和艺术家身份,在那个年代,注定一生在阴暗中生活。
他性格倔强,不妥协,不背叛。他拒绝入仕,不论元的仕,还是明的仕。仕似乎是阳光,每个人都渴求、趋之若鹜,可是他却偏要逃离。他说:“宁傍清水不染尘。”
《容膝斋图》
苛捐杂税让他喘不过气来。六十多岁,他焚毁了家园,与妻一起漂泊于太湖,以船为家。与清水为伴。
不理解他的人会认为他是怪人。后人谈起他,编排了好多俗不可耐的段子。比如给树洗澡,只喝佣人担的前面一桶里的水,因为身后一桶水被佣人的屁熏了。都在说他有异于常人的严重的洁癖。
倪瓒的洁,就这样被后人庸俗化了。无疑,倪瓒对洁的程度要求很高,异于常人。常人不理解他的洁,其实更是一种精神性的。于是拿这些好笑的段子编排他。
如果倪瓒对洁的要求真的只是限于段子里的怪癖,他就不会焚毁家园,以船为家,漂泊于湖上。船上的生活,何其简陋,如果他真的在意段子里的那些所谓的“洁”,那么他一天也生活不下去。
相反,他选择漂泊于湖上,恰恰是为洁而去的。只有那里可以“不染尘”。那里可以挣脱世道的肮脏。也只有在湖上,他可以游离出这个社会。
正因为他喜洁,所以他才能画出高洁、极具有中国士大夫精神的画。没想到,这样高洁的画却是在龌龊不堪的淤泥里长出的莲。
所以,它才那么坚韧,挺拔。有一种不可玷污的气象。让人看到什么是中国,中国文人之逸气。
《谿山图》
这样的气足以折服任何人种,任何文明。
土耳其作家帕慕克说他写作累了,就会拿出中国的山水画看,尤其是倪瓒的画。我当然懂他的意思。因为没有比倪瓒的画更能给他精神愉悦和力量的。那是一种大欢喜。那样的境界,西方人不懂。
土耳其,恰在东西方之间,沟通欧亚大陆。这个特殊地域的人,能感受到东方的气息,尽管遥远。
西方人,由于地域,则很难有帕慕克的感受了。倪瓒,对他们总隔着一层。但这并不妨碍英国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认他为世界名人。
倪瓒的画,展示的是一种文明。这样的文明,生长于中国的太湖,但不局限于它,它企及的高度足以让全人类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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