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协议，习近平学韩信忍胯下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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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聿文：贸易协议，习近平学韩信忍胯下之辱



中美1月15日在华盛顿签署贸易谈判第一阶段协议。对于这个协议，包括中美双方在内，虽然各方反映不一，但普遍认为是中方作出的单方让步，美国几乎没有任何退让。尽管也有美国媒体和政客批评特朗普不应分阶段签署协议，而是要和中国达成一个一揽子的全面协议，但此批评实际要表达的意思是，美国本可以向中国要的更多，特朗普现在得到的还太少。
     
     客观和公正地说，以中国政府早些坚持的标准看，这个协议几乎可以视作“城下之盟”。根据双方公布的文本，今次协议聚焦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结束强制技术转移、大量增加对美农产品采购、移除对美国金融服务的限制、结束汇率操纵、美中贸易关系再平衡、有效争端解决机制的议题，全都是对着中国来的。尽管第一阶段协议没有包括美国之前一直强调的中国对企业的补贴以及网络间谍等内容，然而，它要求中国在未来两年采购美国商品高达2000亿美元，而美国所做的有限“让步”，仅仅是把本来就争议很大、出于政治考量而非事实本身的中国汇率操纵国标签移除；以及在关税方面，只是将1200亿中国输美产品关税由早先15%减至7.5%，取消原计划在12月15日针对另外1600亿中国产品课征15%的计划，对最重要的2500亿美元输美产品25%的关税则继续施行直至达成第二阶段贸易协议。可以看出，美方在这轮协议中，是零损失。
     
     2018年5月特朗普最初威胁对中国输美商品加征关税时，他关注的焦点是美中的贸易平衡问题，提出的加征关税数额是500亿美元，假使中国政府当初答应这个要求，虽然不排除在具体谈判中美国会提出上述议题的其他方面，但至少在关税上，不会高于500亿美元，美中关系也不会恶化到如今这个地步。可是，中国政府认为特朗普的这个威胁对自己是莫大侮辱，那时整个官僚机器对美国群情激愤，反威胁要同美国将贸易战打到底。矛盾就这样一步步螺旋激化，直至特朗普威胁对中国全部5000多亿输美商品加征惩罚性关税这个在初期阶段绝大多数人认为不可能做的事情发生。看看现在，再想想当初，北京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多大代价。
     
     中国政府从之前的一再硬抗到去年11月底的忽然服软，同意签署第一阶段贸易协议，根本原因是北京发现高估了自身的经济和科技实力，以及对整个社会的掌控能力。在过去40年，由于全球化的深化，中美经济很大程度上捆绑在一起，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这给了中国政府一种错觉，以为美国企业和消费者对中国市场和产业的依赖会限制华盛顿的“胡作非为”，但它还是未料到，中国经济和科技对美国市场的依赖要远高于美国对中国市场的依赖。另一方面，政府尽管掌握着中国庞大的资源，然而毕竟不能一手遮天，贸易战对民众和企业的信心打击超出了北京的预估，使得他们对中国未来的预期益发趋于悲观，这种悲观情绪反过来投射到真实的经济活动中，由此我们就看到，前年底以及整个去年，中国资本外流加速，富豪和普通中产阶级移民加快，股市一跌再跌。任何“强大”的政府都无法对抗经济和市场规律，在此情形下，强势如习近平，也不得不认清现实，因为再和美国在贸易问题上斗法，北京会输得更惨。
     
     尽管这些年习近平强行扭转中国的发展方向，其所作所为让大多数人对他心生厌恶，中美贸易战的扩大化也是由他一手造成的，但习有一个特点，就是不信“邪”，比如在多数人看来，用共产主义重新来呼唤中国的那套做法是走不通的，强行走会给中国带来莫大灾难，但习的认知使他固执认为，这是一条光明大道，回归共产党的初心和使命，会给中国带向一个光明前景。在选择正确历史方向的前提下，这种不信“邪”的精神和干劲有助于鼓舞士气，走出困境；然在错误方向的指引下，“越不信邪”，陷入泥潭会越深，情况越糟糕。
     
     中国2019年的情形有些类似，内忧外患迫使习在“南墙”面前清醒一回，但这不代表在他撞了“南墙”后要走回头路，而仅仅是表示，他要学汉朝的韩信，忍一时跨下之辱。韩信在年少没落之时，遭受无知顽劣少年的侮辱，众目睽睽之下从他的的胯下钻过，以此锻炼自己的意志和忍耐力。习近平的内心，无疑也是把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看作自己的“滑铁卢”，是对自己通过一系列手腕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无上政治权威的莫大打击，他不可能因此认输，但可以像韩信一样，为中国梦的大业，忍一时之辱。
     
     习近平的“忍”功其实也一流。他几十年的从政经历，别看现在媒体把他早年的生涯翻出来吹嘘，但实际和多数中共的官员一样，基本上碌碌无为，根本看不出有上台以后的所谓“雄才大略”，特别是做储君的五年，夹着尾巴，不出头，尽量掩饰自己，让人看不出是“一代雄主”。在对美贸易战后，习也意识到中国和美国的实力差距，特别是在科技上的差距，虽然不得不低头服软，可心有不甘。他采取的策略是，以空间换时间，对美国的条件，能满足的都满足，目的是管理好中美关系，降低中美对抗的烈度，不至于失控，给中国赢得战略缓冲时间，习要一段平静期，大力整治内务，清洁政治环境，在政治控制的前提下，适当放宽各级官员干事的自由，适度推进经济改革，进一步扩大开放（在美国和西方压力下，经济改革和开放也不得不要有所推进），当中国国家实力和美国有显著缩小后，再来进行新一轮的生死较量。
     
     我预计习近平让中国蛰伏的时间大概会持续5-8年，在这期间，他有三大目标要实现。
     第一大目标是稳定中国经济，在新的平衡上实现中国政府规划的高质量发展。中国经济的规模已经非常庞大，每年的新增GDP都超过澳大利亚，为消灭贫困和巩固小康社会，虽然还需要保持一定的经济增速，比如舆论公认的年增长6%，但实现高质量发展对未来更显重要。经过5-8年年增速6%同时又是质量较好的发展，中美经济实力的差距将进一步缩小。目前中国的经济总量相当于美国65%左右，未来5-8年有可能提高到80%甚至更高，届时中美的高强度对抗中国就有更扎实的经济基础做支撑。
     
     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涉及产业结构的调整和科技水平的提高，因此第二大目标是大力发展科技，提高中国经济的科技自主程度，在核心产业和关键领域特别是高科技产业实现自主创新。贸易战暴露出中国科技的弱点。虽然近年来中国总体的科技水平有很大进步，高科技尤其人工智能正在迅速追赶西方，但整体科技实力在全球尚处于第二梯队，原创技术和基础研究都有待加强，核心产业和关键领域的科技自主程度不高，对美国等西方国家依赖严重，类似华为的科技企业不多。习近平正在用一种新的举国体制要实现科技产业的弯道超车，但要弥补中美竞争的科技短板，短期内还是很难。
     
     第三大目标是强军，将解放军打造成一支至少在东亚能抗衡美军的现代化军队。国家竞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是军队之间的较量。美国能够成为世界霸主，原因当然很多，但最重要的是它有一支强大军队。虽然军队在多数时候并不直接卷入国家之间的竞争，但它是国家安全的最终保障。当然，军队的强大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建立在经济和科技的发展上，经济发展水平不高，科技实力不强，是不可能有一支强大军队的，毕竟现代战争不是拼人数。美军的强大，就因有经济和科技做后盾和支撑。中美之间的军力差距可能较经济和科技要大。而中国和邻国还有领土争端，内部面临着分离倾向，北京也想统一台湾，中共的政权安全也需要军队来保护，习非常清楚这些，所以上台后，将大部分时间用来抓军队，改造解放军，但要把解放军建成世界一流军队，目前的努力远远不够。
     
     上述三大目标，以习近平的强化专权，党管一切做法，是难实现的，因为它是以扼杀个人包括中共官员、民间和企业的活力和自由为代价的。这也是中国社会对习怨声载道，中国经济发展近年乏力的根源。和美国的贸易战进一步加剧了这种状况。假如中国政府的政策不调整，中国的衰退将会是一个大概率事件。然而美国的压力也是一个刺激因素。习近平尽管不信邪，但大概也明白里面的症结。所以他上台后一直在高喊改革，并亲自担任改革委主任。虽然他的执政思路和做法本身就在阻碍改革（估计他对这点不自知），但中国改革不能深入也不能全怪他，既得利益阻碍改革是一个更为深层的因素。其中官僚队伍是最顽固的一个利益集团，他们已经丧失了改革的动力，甚至反对改革。习近平对他们也没有好的办法。然而恰在此时，美国来了，华盛顿对中国发起贸易战以及贸易谈判，要求中国开放市场，进行结构性改革，尽管主观目的不是为中国，但客观效果起到为习近平撬动利益集团的作用，习本人未必清楚这点，但他身边的幕僚，如刘鹤等是知道的，不排除他们说服了习近平接受美国的条件，达成第一阶段协议。
     
     韩信在拜将封侯，为汉朝打下天下荣归故里后，特意找到当年的少年，他没有报胯下之辱，反而让其做了护军卫。但习近平不会有韩信的雅量，他是要报这个仇的。这不仅事关习个人，也是因为贸易协议不会结束中美的冲突对抗，受意识形态和地缘政治的影响，中美的较量会持续较长时间，在最终决战来临前，双方都力图维持斗而不破的格局。习近平忍胯下之辱，就是为革除弊端，补齐短板，厉兵秣马，积蓄实力，等待最后决战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