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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亚洲
2020年2月26日,湖北武汉的一个购物中心(路透社)
拥有1100万人口的武汉,在新冠肺炎爆发被勒令封城后,整座城市顿时成为巨大牢房。当官方媒体充满正能量的报道时,真实的武汉却是充满悲剧、恐惧、和绝望。自由亚洲电台记者夏小华采访到两名武汉人,谈到被封1个月,是如何考验人性的极限。
“朋友们,我们小区在线的人忍不住了,来听一下,在吼什么?想出去啊!”
一段从武汉传出的视频,在漆黑的夜里,高楼林立的武汉一个小区,一盏一盏零星灯火,传出此起彼落的嘶吼声,对封城满月,发出最沉痛的抗议。
武汉人开窗尖叫呐喊 网友:“地狱大概是这样”
家住在青山、担心被当局盯上,而不愿意具名的李先生对自由亚洲电台说:“心情肯定是不好,很郁闷啊!第一是恐惧嘛!现在是很郁闷嘛,不知道到底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够出门啊!”
他说,湖北省省委书记应勇上任后采取更严厉措施,小区都不能出了,只能靠小区内自救采购物资。家里的生活物资就快用完了。现在物价翻倍,甚至飙到3、4倍,封城不能复工、赚钱,弱势的人只怕会饿死或自杀,政府要快平稳物价。
网上传出不少自杀案例。李先生:“那是肯定有的,这么长的时间了,有的家里面死了很多人,关了这么长的时间,得抑郁症的都可能有,关疯了也有啊!”
他提到,初期政府隐瞒疫情,不知道怕,邻居在小区走动都没戴口罩,造成了大规模的传染:“不要说拖尸体了,这里只要有确诊的,我们都肯定感到很恐惧、很害怕的。基本上,我所居住的前后左右,都有确诊的病人嘛。那前期的时候,很多病人都是在家里面隔离的,确诊不能收治,很多都是被拖、拖、拖死的嘛,又传染给家人,在家死的比较多。”
他说,还没有方舱医院时,确诊的个案不容许出来,家门如果是铁门就直接焊起来,如果是木门就用门栓顶住,开个门缝送餐,就像牢房。
1个月后开城政策忽左忽右 3个半小时跑了30万人?
李先生提起,24日政府突然透过媒体、微信群发个17号文,说可以放一些武汉的外地人出去,过了几小时又发布18号文宣布17号文作废。
他质疑:“媒体报导这3个半小时跑了30万人,你像我们都不知道啊,他要是知道,他肯定是有某种渠道提早告诉你,至少是你能顺利上火车吧。像我们居民现在要出门上路,必须有通行证,手续很麻烦,如果没有通行证肯定会被抓起来关到学习班14天、15天去隔离。”
问李先生怎么不跑?他说:“我爱人、孩子和我父亲四个人住在一起,因为我们自己家在武汉,就算跑到外地,‘武汉人’这个标签,又得被隔离14天。还是待在武汉好。”
对于开城放外地人出城,住在武汉新洲的吕新华告诉自由亚洲电台,政府对老外就是比对自己百姓好太多。 腊月29日封城,讯息封锁,对新冠肺炎认知不足,他亲大哥的亲家公就是染了新冠肺炎过世,直接被火化,一个多月了还不能领骨灰。在外地的儿子就这么与父亲天人永隔。
吕新华:“亲家是一个乡村医师,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接诊一个发热的病人,就感染了,大年初十就去世了。他的老伴也感染,他的儿子在深圳不能回来。我大哥作为亲家也不可以去奔丧。现在的政策是等疫情解除,等殡仪馆通知才可以去领骨灰。”
提到网上也看到自杀的情况,吕新华:“有一个在楼顶上吊自杀的。我也是在微信群里看到,说是她从医院回来以后,发现她的家人都去世了,她就自杀了,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网上发起“自救” 顺民当惯了可会反抗?
网上最近流传一则帖子,发起人“武汉市民”,抗议地点“各自家中”,抗议时间“3月1日晚上8点至8点半”,进行第二次武汉人自救活动。“届时全城市民同时熄灯,同声高喊‘抗议’,高唱《义勇军进行曲》‘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并大声敲击锅、盆等一切可以发出声响的器物,让声音响彻武汉,让全世界听到武汉人的愤怒。全国其他各城市均可效仿。”
对于这则号召“第二次武汉人自救”帖子,吕新华说,他没有看到,不过有在网上看到2月24号有人发起类似这样的行动。不过,他认为,现实中大部份的人没有这种个体追求自由的精神,“顺民做久了,不会有反抗的心,不会有这种事情,官方也不允许这种事情会发生。”
吕新华讲到这里,突然有些感慨:“就算没有发生这个疫情,这也不是一个很正常的社会。很多人生活中受了委屈,也不习惯于这样发出声音去表达,这是一个特性。就算打个简单的比方,湖北省作家协会至少一千个作家,就没有人站出来说句真话去批评体制、批评制度或当局的一些作法,大学教授、老师这样的群体都没有站出来说话。当顺民当习惯了,做奴隶做习惯了。”
吕新华认为,因为没有接受现代民主教育,公民没有独立精神,不是成熟的公民社会,人民没有争取自己权益的习惯。大一统高压机器下,所有有正义感的人,那怕是像李文亮医师这个平时还是“岁月静好”的人,只是偶然在朋友、在同学的群里,不是公开场所说预警的话,就被训诫,那普通人说几句真话,就会遭遇跟方斌一样的命运。
有武汉人在网上发起“第二次武汉人自救”。(网路截图)
老外对疫情束手无策只能抄袭中国经验?“说人话被封杀 只能说鬼话”
武汉人不只身体被“囚禁”在家,在家能接触到的大多只有娱乐内容。电视和网上的讯息,大多是被当局审查过的。
吕新华:“封城头一星期,确实很多人群情激愤,宣传部门采取很多强硬措施,一个是大规模封杀微信群,还有就是封杀私人微信,那怕你只是表达一点点的愤怒就把你封掉。像我的微信就封了15天。仅仅只是我发了一个朋友圈,表达了我的不满。人们基本上是没有自我发泄的渠道。说人话的话,就会被封杀,那只能说鬼话啦,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能说鬼话了,你不能够说人话了。”
吕新华嘲讽,这就好像,你头痛他捂你的嘴,你脚疼他也捂你的嘴,只要不说出来,就岁月静好、情势大好,就世界充满阳光。
“像现在的洗地文就铺天盖地啦,说什么意大利也好、日本也好,疫情迅速蔓延,他们应抄袭中国的成功经验,就把那些被洗脑的网民看得热血沸腾,觉得我们的能力确实强大,老外面对疫情是束手无策,你看我们做得多好!但是这些人没有转念想想,是谁把这个东西(新冠肺炎)带给世界的呢?”
访谈结束前,吕新华谈起他受到自由亚洲电台“启蒙”,从1996年开播时无意间听到。问他想透过本台,对外面的世界讲些什么?
吕新华:“我想对意大利人说,我想对日本人说,我想对韩国人说,我想对伊朗人说,我想说一声‘对不起’,不是我们故意的。我想作为一个武汉人对这个世界说声‘对不起’。因为我们一开始并不知情、并不知道疫情会有这么严重,等我们知道会人传人的时候,武汉人已经飞向了全世界。
RFA记者:所以你们的“不知道”是来自于什么?
吕新华:我们的不知道,是来自专家的撒谎,官员的不作为、当局的不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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