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颠倒的人民与国家感恩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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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





武汉肺炎疫情在中国内地逐渐好转，对疫情的反思舆情却一浪高过一浪。最先是披露疫情的李文亮医生因武汉肺炎去世激发汹涌民意；随后为中共歌功颂德的新书《大国战疫》遭到举世唾弃，被迫下架；接着国务院副总理孙春兰到访武汉社区视察疫情，被当地居民厉声喊“假的”；近日又因为武汉新任市委书记王忠林宣称要“开展感恩教育，感恩总书记、感恩共产党”，再一次掀起民意海啸。著名作家方方在公开的日记中写道：“政府，请你们收起傲慢，谦卑地向你们的主人——以百万而计的武汉人民感恩。接下来，政府还要尽快向人民谢罪。现在，是最应该反思和追责的时候。”

武肺疫情挑战中共合法性

疾风摧朽木，大难见真情，武肺疫情空前地重塑了大陆官民关系，让中共的体制之恶和官员的无耻舔技暴露无遗。一厢情愿的感恩教育，成就了一场全民茅塞顿开的启蒙教育。而启蒙的内容，只是一个常识，即武汉大学教授冯天瑜所说：“在谢恩问题上，切勿颠倒人民与当权者的关系。”冯教授奉劝“把当权者视作恩主，要求人民跪伏谢恩的论者”，重温马克思百多年前痛恶拉萨尔的国家至上论而发出的警告：“需要人民对国家进行极严厉的教育。”

马克思所说的这种“极严厉的教育”，眼下就是对疫情的深度反思。不少知名人士破釜沉舟，挺身而出，陆续有清华大学法学教授许章润发表〈愤怒的人民不再恐惧〉，法律学者许志永发表针对习近平的〈劝退书〉，近期又有中央民族学院退休教授赵士林发表〈庚子上书〉，直言造成疫情的首要责任者就是习近平。

深度反思的另一个特征是媒体社会责任感的复归，在举世大疫的洗礼下，内地一些官媒逆风而上，《财新传媒》和《财经》分别发出报道，揭露武汉肺炎疫情遭国家卫健委和武汉官方封锁的内幕，被中共迅速封杀。近期，有南方报系血统的《人物》期刊发表对武汉中心医院急诊科主任艾芬医生的专访，披露她将最初的病毒检测报告发到医生群，后来被李文亮医生转发而受到官方训诫的过程。该文上网后随即被删，但网友发起接力活动，复制该文并发布到无数微博、公号等平台，创下了疫情以来又一个刷屏奇观。

岁月静好的盛世，人们容易沉浸在皇恩浩荡的梦幻之中，大难临头的乱世，才会睁开眼睛去识别真相，去发现几十年在中共大棒和胡萝卜并举的感恩教育中自己的生存危机。如同艾芬医生想到那些屈死的同事，后悔当初被约谈后没有继续吹响哨声，并悲愤地说到：“早知道有今天，我管他批评不批评，老子到处说，是不是？”

哈佛大学教授雅诺什.科尔奈曾批评中共一党专政的权力是“一个极为奇特的自我合法性构建过程”，不到一年之内，两只黑天鹅横空出世，一是香港的反修例运动，一是看似天灾实为人祸的武肺疫情，都对中共这种自我构建的合法性提出了挑战。那些将“感恩教育”视为主仆关系颠倒之闹剧的内地民众，或许会更加理解香港民众对真普选的现实诉求了。

大疫的发生或许是天意，苏醒的却是中国民意。病毒考验每个人的免疫系统，也在启动共同体内的政治抗体。大疫过后的反省和问责，让我们关注中国人的精神面貌会不会出现极大的改观。毕竟，全球超过11万确诊者，4,000多屈死者，数亿人被禁闭在家中的恐惧和苦闷，还有一万亿人民币的损失（以GDP下降1%计），这些代价应该不会白白地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