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媒体大亨对香港实施港版国安法的未来感到悲哀

FRANKSTON

美国之音


苹果日报创办人黎智英在香港接受采访时谈港版国安法。（2020年5月29日）

香港 —

黎智英是香港知名亲民主人士，也是香港销量最大的报纸《苹果日报》的创始人。对他来说，自己走进监狱的前景从未像今天这样真实。

黎智英说，“事情如此糟糕，这样的事情在任何一天都可能发生”。

今年72岁的黎智英面临七项指控，包括组织参与非法集会和煽动他人参加非法集会等。他坐在办公室内略显疲惫，可话匣子一打开就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中国近几个月来明显收紧了对香港的控制，后者经历了长达一年的反政府运动。这场运动有时是暴力的，北京方面称反政府运动是“国外敌对势力”发动的。

共有15名资深亲民主活动人士在运动中被捕，包括黎智英本人。香港中联办称，港澳办及中联办（简称两办）不是《基本法》第22条所指的一般意义上的“(北京)中央人民政府所属各部门”，是北京授权专责处理香港事务的机构，可以对香港“行使监督权”，引发各界对《基本法》22条解释的争议，并引发了广泛的担忧。

中国又在5月下旬突然宣布，将实施国家安全法律，打击分裂、颠覆、恐怖主义和外国的干预。这让民众猝不及防。“外国干涉”上周被改成“与外国势力勾结”。批评人士表示，这是针对在政治议题上寻求外国帮助的香港人。

中国官方新华社星期六（19日）发布新闻称，将在香港成立一个受中国政府监督的新的国家安全公署，中国安全特工将驻扎香港，直接处理某些案例。

港版国安法似乎是为黎智英量身打造。他去年7月份在华盛顿受到了美国副总统彭斯和国务卿蓬佩奥的接见，讨论香港的政治危机。中国外交部当时抨击这次会见是“外国势力的干涉”。

中共喉舌《人民日报》去年8月发表的评论指责黎智英“传播分裂言论”，“危害国家安全”，“颠覆政权”。评论还指责黎智英是“西方敌对势力的买办与走狗”，“对英美摇尾乞怜”和出卖中国利益的“汉奸走狗”。评论同时警告黎智英“别看今天闹得欢，小心今后拉清单”。

黎智英目前面临的指控最高可以将其判处五年监禁。除此之外，他是否担心当局会不会利用正在北京审议的港版国安法将他关进监狱呢？

黎智英回答，“我要一直斗争到最后”，“如果我们害怕，就会一事无成。现在不需要谨慎，需要的是勇气”。

越来越多的人担心，港版国安法推出后，很多香港的出版商是否还能继续自由出版批评中国政府的出版物。香港主权移交后实施的《基本法》保证香港享有新闻与言论自由等公民权利。民众现在普遍担心，中国在大陆对异议人士使用的定义模糊的国家安全指控将很快用来对付港府的批评人士。

黎智英创办的《苹果日报》以批评政府的自由立场著称，他本人因此长期被中国和香港政府视为是眼中钉和肉中刺。

被问及是否需要逐渐放弃这份拥有25年历史的日报的经营时，黎智英誓言要继续经营，“直到最后一天”。

黎智英说，“我不知道最后一天会何时出现”，“如果他们把我关起来，业务将继续运行，直到无法为继”。

黎智英长时间以来都是恐吓的目标。他表示，自己常年遭到身份不明人士的跟踪。去年九月，两名佩戴口罩的男子朝他的住宅大门投掷燃烧弹。2015年他的住宅和办公室也遭到了燃烧弹的攻击。就在上个星期，他乘坐的汽车被几辆身份不明人士驾驶的汽车跟踪。

黎智英说，“我肯定是攻击目标。但这并不表明我必须害怕”，“他们只是在声东击西，进行很多的恐吓，就是让你感到惊恐”。

被问及是否认为香港的抗议运动走过了头，因为一年后政府推出比最初引发抗议的引渡条例更为严酷的国安法的问题时，黎智英表示了不同看法。他认为港府的强硬态度未能化解危机。

黎智英说，“他们唯一的回应就是压制，用警察暴力进行镇压”，“几百万人都站出来反对了，可他们从未问问为什么，从未试图去解决。他们仅仅是压制、压制、再压制”。

去年六月开始的抗议活动最初是和平的，可随着对政府不满的增加，对警察暴力不满的积累，抗议就逐渐增加了暴力。

政府过了四个月才撤回了引渡条例的修订，但抗议人士拒绝停止行动。他们要求政府对警察暴力进行独立调查，大赦被捕人员。有将近九千人去年七月份以后被捕，中国与香港政府多次强调需要对“暴徒”采取更加强硬的措施。

黎智英说，他认为中国在香港问题上持强硬立场，是因为中国正面临几十年来最严重的经济和政治危机。中国与美国和其他工业国家的关系也变紧张，面对国际社会的审视，新冠病毒疫情又让中国经济受到了重创。

黎智英说，“国内形势越糟，他们就越需要（营造）境外的敌人来凝聚人心，让他们忘记国内面临的困难”。

黎智英同时认为，习近平正在利用新冠病毒危机、趁西方国家都在忙于防疫时采取强硬立场。习近平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合理化他的终身制。在此之前，习推出的“一带一路”和“2025中国制造”等标志性计划都遇到了困难。

黎智英12岁时乘坐一条渔船从中国大陆偷渡到澳门，再从澳门逃到香港。他对中共的了解比很多人都深刻。他认为中共目前的做法不但会伤害香港，也会伤害自己。

黎智英说，“让皇帝身上集中所有权力的体制的麻烦在于，你会做出愚蠢的决定，因为你身边的人只会揣测你想要什么，而不会告诉你真相”。

黎智英说，“习近平不仅想当中国的皇帝，还想做世界的皇帝”，“我认为习近平不会从国际角度考虑问题。他是毛泽东的化身”。

黎智英认为，中国近期推出的“战狼外交”让自己成为很多国家的敌人。黎智英认为，在西方国家对这种气势做出回应时，中国也无法取胜。

黎智英说，“如果他们肯定会沿着习近平制定的道路前进，中国就无法坚持很长时间，因为国际社会将被迫孤立中国，或与中国脱钩。中国必须改变，是适应国际社会的规则”。

黎智英说， “中国从未见过国际社会如此严格。国际社会过去对中国都十分友好，因为中国的市场很大，又是世界的工厂。现如今，我认为国际社会正在重新思考对中国的依赖”。

黎智英表示，习近平忽略了香港对中国更广泛经济利益的重要性。

他说，“他认为中国如此巨大，香港在其经济中大约只占百分之三。可他忘了，中国得到的很多投资都必须经过香港。合同必须在香港签订，因为香港是唯一可以用法制保护合同的地方。如果没有香港，很多合同都无法签署”。

黎智英说，“他正在杀害香港，一个能下金蛋的鹅”。

黎智英希望中国在国际社会的压力下，会至少让港版国安法缩水，可迄今为止中国没有显示会后退的迹象。

中共政治局委员杨洁篪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星期三在夏威夷会面过后几个小时，中国人大常委会就推出了港版国安法的实施草案，中国国营媒体并在星期六公布了草案的实施细则。

黎智英说，港版国安法将是香港的终结，因为民众要么移民，要么就只能学会过屈辱的生活。

黎智英说，“对我们这些会留下来的人来说，我们会继续抗争，但抗争会十分微弱”，“与我们共同抗争的人会更少。那些不会离开的人，就只能接受中国那种生活，成为屈从的臣民，听从政府的指令”。

黎智英哀叹地说，“香港肯定会完蛋了。我对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