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村房屋外墙上的脱贫宣传画(寒冬网)
中国政府宣称2020年是脱贫攻坚的决胜之年,也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收官之年。然而,在疫情冲击、经济放缓的颓势之下,这个目标能实现吗?据英国媒体《金融时报》报道,有地方政府采取行政手段,灵活脱贫,拒绝将低收入人口登记在册。
按照中国官方的数字,2019年末,中国的极端贫困人口已降至五百五十万。习近平决心将这个数字及时清零,迎接2021年中共的百年诞辰。
中国财政部表示,目前已累计下达2020年中央财政专项扶贫资金1396.36亿元,总计会分发约1460亿元。
2013年以来,中国农村累计减贫8239万人,连续6年平均每年减贫1300多万人,并且有280多万驻村干部和书记奔赴脱贫第一线。
习近平本人也访问了遍布二十多个省的一百八十个贫困地区,并于2018年走访凉山。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中国社会政策中心创始主任高琴对《金融时报》表示,全面脱贫之后,习近平就可以宣布中国实现了繁荣昌盛而且能够领导世界,“中国政府决心达成这个目标。自3月以来的官方出版物都重新确认,今年年底之前必须完成。”
脱贫最前线:四川凉山“悬崖村”
捷克科学院的研究员、过去十年致力于彝族研究的柯扬(Jan Karlach)告诉《金融时报》,“凉山处于脱贫的最前线—是中国的实验室。”
过去几个月以来,在四川凉山昭觉县的阿土列尔村(“悬崖村”)有84户村民搬迁到县城集中安置点,政府补贴了大部分建房费用,个人只需付一万元。村民们对搬迁表示欢喜,毕竟住在山里会受降雨和山体滑坡的威胁,且缺乏医疗服务和教育资源。
部分彝族学者担心当地的文化风俗会受冲击,但柯杨说,“我有一位思想很传统的朋友,从前说自己绝不会生活在没有彝族火炉的房子里,但一年内就改变了主意。”
这位朋友现在住在一间墙壁上挂着习近平相片的公寓里,每天被提醒着应该要向谁感恩。
24岁的吉克(Jike Shibu,音译)最近也忙着把床铺衣物搬到新家。他蹦跳着下山,背着大大的塑料箱,同时手拿自拍杆,和抖音平台上的粉丝愉快地交谈。
仅靠抖音直播,吉克每月挣得三千元,远远高于当地农村人口平均七百元的月收入。
中国农村的“脱贫”宣传口号(美国学者吴马太提供)
行政脱贫:贫困人口不建档
但不是每个人都像吉克一样能拥有新家。昭觉的极端贫困线是年收入四千二百元,有些人会由于忽视、误算以及官僚主义,被排除在贫困人口以及扶贫目标之外。政府有时用行政手段完成扶贫目标:某些地区从今年年初不再往管理系统中录入新的贫困户。
当地的一名县委书记阿兹(Azi Aniu,音译)对《金融时报》说,“全都算上啦,系统不再录入新的贫困户。”但是后来他又立场摇摆,表示政府其实可以登记新的贫困户,但是选择不这么做。
当地人对记者抱怨说,他们没有从官员那里得到应有的关心,干部们甚至懒得拜访他们在山顶的家。阿兹反驳道,他因为反复上山下山,腿都给跑坏了。
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教授李实也指出,2014年的调查显示,约有六成满足贫困线收入的人没有得到认定。但近年来有所调整,应该有些进步。
边缘化的彝族人,被强加的现代性
凉山劳工在大城市常被视为二等公民。《金融时报》记者采访到的人大多是半文盲,有些不会说普通话,他们面临社会歧视、民族文化消亡等多重困境。
凉山彝族自治州位于四川西南部,紧邻西藏和缅甸。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解放军进入凉山地区,将其纳入中共的统治之下。
柯扬指出,彝族人被强加一种不属于他们的现代化:“这是一种文明化工程。在凉山,许多地方的人不被允许本土化或者发展自己的现代性:他们被输入一种外界的现代性。他们想成为中国人,而且为之骄傲,但同时也想做彝族人。”
伦敦国王学院中国政治学教授布朗(Kerry Brown)表示,“无论通过何种方式,这个(脱贫)目标会被宣布达成,而且会成为明年大规模庆祝的一部分。然后目标会转移,我猜会转到社会公正的议题上。那里是关键战场,因为不平等在中国是一个严肃的问题,而且没有好转。”
自由亚洲电台记者薛小山华盛顿报道 责编:申铧 网编:洪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