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逊的致命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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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怀康


尼克逊在1972年访华，为韩战后冻结之中美关系破冰，赢得“打开中国之门”令誉。半个世纪后，国务卿蓬佩奥到尼克逊图书馆作演讲，宣布与中国“盲目结交”（blind engagement）时代终结。取而代之并非冷战时期围堵之故伎，而是与联合国、北大西洋公约组织、G7、G20等联手，穷经济、外交、军事之力，全方位制裁极权。开放国际市场促进中国经济半个世纪，没有如尼克逊以降之西方领袖所愿，导致极权“和平演变”。何也？

在举世电视萤幕实时暴露极权本质之八九六四后四个月，76岁之尼克逊不远千里到北京与85岁之邓小平会面。非为制裁，而是试图说服邓小平勿走封关自守之回头路。总舵主一开腔即指控美国策动暴乱，修补关系责在美方。尼克逊表示美国对中国并无敌意，不认为六四将导致双方关系破裂。

六个月过去，关系未有改善。尼克逊给邓小平致密函，除了劝喻释放方励之、特赦学生，且大笠高帽：改革开放乃盖世功业，《时代》杂志在1978及1985年两度捧邓小平为“年度风云人物”。六四为邓小平时代之大污点，补救之道乃在发挥其权威重拾改革开放正轨、促进民生。

不旋踵，邓小平果作南巡，立下“不改革开放只是死路一条”之军令状；显见言听而计从。不幸尼克逊密函却传递了错误讯息，令“打开中国之门”成为今日祸乱之源，讽刺也。是何错误？

一、尼克逊指六四触发的中美争拗与意识形态无涉：“鄙人乃资本主义者。阁下为共产主义者。彼此皆无从改变对方之思想取向。”是故，中国毋须为了修补、巩固中美关系而“摒弃列宁主义而行多元民主制度”，亦不必“摒弃马克思主义而采纳资本主义经济”，即“和平演变”并非发展中美经贸关系之代价。

二、尼克逊断言改革有成，关键“乃在改革经济而不改革政治”，即是“利用资本主义工具达致共产主义促进民生之目的”。他且以戈尔巴乔夫改革政治而不改革经济导致民生滑落，反证邓小平之“英明领导”（brilliant leadership）。于此可见，所谓“中国模式”——极权国家资本主义——乃尼克逊所始创。

最致命之谬误，是拿列宁主义者作正常人，执权者施政以民生为念而非志在巩固专制独裁权力。事实证明，列宁主义者遇上挫折，暂且韬光养晦，却非洗心革面，摒弃其专制独裁之极权本质。以尼克逊之老练，何以堕入此幼稚园级陷阱？

水门丑闻令尼克逊终生蒙羞，到了望八之龄犹贾其余勇，修补中美关系以保住“打开中国之门”此光环，其情可悯。然而罔顾中共政权之本质，千般包容，作蓬佩奥所谓之“盲目交往”，无异于养虎为患，其后果现今有目共睹。

诚信破产的极权

特朗普政府认清极权本质，决意摊牌。蓬佩奥认为与之交往需从考核其行为着手——untrust and verify。他以檀香山与杨洁篪之密会为例，指游足六小时花园、全场斋talk，显见拿不出诚意建立互信。事已至此，讲多无谓，打真军——关闭侯斯顿领事馆、大举搜捕及起诉中国间谍——也就毫不令人意外了。

在特朗普政府而言，中共又不以劳役本国人民为满足，且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幌子，作意识形态渗透、经济以至军事侵略。即使在美国，奥布莱恩指出中共已操控了差不多所有华文传媒、设立数以十计英文FM电台作喉舌。透过“千人计划”攫取科研成果、盗窃商业知识产权。南海建导弹基地，则显见扩张野心。

没有尼克逊“打开中国之门”之包袱、擦亮眼睛认清其言而无信之极权本质，特朗普政府有跟中共硬撼之决心。然而总统四年一任，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特朗普无望连任，还能硬撼下去么？一如30年前的六四，香港逆权抗争再次让世人实时看清楚极权的真面目，加上令全球沦陷的武汉病毒，坚定了美国以至全世界抵制极权的决心。邱吉尔说过了，此非终局，亦非终局的开始，却可能是序幕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