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海紧张加剧，台湾加强军事防卫

FRANKSTON

纽约时报



上个月在台中举行的军事演习。

上个月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数千名士兵集结在台湾中部的海滩上，准备进入为期五天军事演习的最后阶段，这次演习的目的旨在展示台湾军队如何击退来自中国大陆的入侵。

喷气式飞机、直升机、火炮和导弹发射装置向海上目标发射实弹，激起的浪花溅到空中。几小时后，一架参加同一场演习的军用直升机在这段海岸线以北的一个机场坠毁，导致两名飞行员丧生，给这次军演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是一连串致命事故中的最新一起，包括今年1月一起导致台湾军方最高指挥官死亡的坠机事故，这些事故给台湾是否准备好了保卫其2400万人民的辩论增加了新的紧迫感——不管美国是否提供帮助。

“我必须诚实地说：台湾的军队有很大的改进余地，”台湾立法院外交及国防委员会委员王定宇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说。

台湾领导人已采取行动振作军队，并增加了军事开支。近几个月来，海峡两岸的军事紧张局势加剧，台湾日益成为中美对抗的焦点。

上周，中国人民解放军举行了新一轮实弹演习，中国官方新闻媒体称这种异常频繁的演习计划针对的是台湾和美国。

中国最近的这次演习包括上周三向海南岛附近的南海海域试射了四枚中程弹道导弹。此前一天，中国指责美国U-2侦察机进入演习禁飞区，称其为“赤裸裸的挑衅”。


台湾今年2月发布的一张照片显示，一架中国大陆的H-6轰炸机靠近一架台湾的F-16战斗机。
中国的威权领导人习近平长期以来一直威胁说，如有必要，将使用武力阻止台湾走向正式独立。台湾现在以民主制度自治。

自从今年1月台湾总统蔡英文誓言捍卫台湾主权，击败了一名被认为对大陆持更具和解态度的候选人，赢得连任以来，中国大陆加大了警告力度。这让人担心，习近平可能会觉得有必要采取攻击性行动，就像中国在从南海到印度边境等地所做的那样。

近几个月来，中国的飞机和军舰不断威胁台湾的领空和领海，中国官员也奚落台湾军队，称对抗大陆如同“蚍蜉撼树”。

“军事冲突的可能性是比以前高很多的，”台湾反对党国民党的前立法委员林郁方说，国民党曾统治台湾数十年。

蔡英文通过推动军队改革来回应中国炫耀武力的做法。她已经着手改变台湾的军事准则，并加强台湾的预备役力量，这是受到入侵时保卫台湾的关键力量。

蔡英文政府本月宣布，台湾国防预算在上一年5%的增幅基础上再增加10%。这将把军费开支提高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以上，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最高水平。特朗普总统曾嘲笑许多北约盟国不能把军事开支维持在这一水平。

台湾还敲定了去年宣布的一笔交易，将在未来10年购买66架美国F-16战斗机，总价值80亿美元。

“国家安全从来就不是靠卑躬屈膝，”蔡英文穿着战斗服和防弹衣站在7月的军演海滩上宣布。她认为，只有靠强大的防御，而不是通过对中共领导人作出和解姿态，才能保持台湾事实上的独立。


台湾总统蔡英文（中）参加完上个月在台中举行的军事演习之后。
对蔡英文来说，台湾的防卫已经成为一个尤其令人忧虑的问题。她面临着对台湾军队支持不够大的批评，同时她也可能因为支持过大而激怒北京。一个关键的考量是美国在冲突中可能扮演的角色。

根据法律，美国承诺向台湾提供防卫所需的支持，国防部长马克·K·埃斯珀(Mark T. Esper)在最近的一次讲话中重申了这一点。不过，美国是否会冒险与拥有核武器的中国发生更广泛的对抗，人们完全不清楚，这意味着台湾不能把指望美国作为其战略的一部分。

蔡英文的前任马英九指责蔡英文抱有幻想，以为只要台湾做出最初的抵抗，美国就会代替台湾出面干预，他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没有具体说明，但蔡英文在去年的一次采访中曾说，台湾希望至少能抵抗24小时，那之后，中国大陆会面临国际压力。


8月23日，台湾金门岛举行了纪念第二次台湾海峡危机62周年的活动。
“我觉得，当总统的人不应该告诉我们的人民我们能抵抗几天，”马英九说。他在2008年至2016年担任总统的两届任期里奉行缓和两岸关系的政策，他敦促蔡英文也这么做。“我们需要告诉我们的人民，我们可以阻止战争发生。”

台湾的安全曾在几十年的时间里靠其军事实力得到保证，但中国大陆的军力现代化努力已经打破了这种力量的平衡。

五角大楼在2019年发布的一份关于中国军力的报告称，中国现在有“一系列针对台湾的行动选择，从空中和海上封锁到全面的两栖入侵”。

这篇报告承认了中国军队在发动两栖入侵时会面临的挑战，但说中国军力的增强“已削弱或抵消了”台湾的许多优势，包括台湾的地理位置，以及通过购买美国和其他国家的武器所拥有的技术优势。

台湾的夏季军事演习，与其大量购买美国装备一样，目的都是为了展示其军队对抗中国侵略的能力，即使台湾军队在数量和武力上都处于劣势。（当局正在调查上个月直升机坠毁事件的原因。）


两架美制F-16V战机在台中军演中投掷炸弹后发射照明弹。
购买F-16战机是为了更新台湾老化的空军，台湾空军近年来发生了多起事故，新战机可能有助于挑战中国大陆空军在空中的主导地位。

与此同时，军事分析人士说，台湾承担不起与规模大得多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飞机对飞机、舰艇对舰艇、坦克对坦克的竞争。他们认为，资源的更好用法是延缓甚至严重毁坏入侵部队的能力。

这包括可以在中国的飞机和军舰抵达台湾岛之前将其摧毁的水雷、潜艇和导弹系统。还有人建议训练打游击战的部队，以挫败中国大陆入侵时将登岛的那种常规部队，这是小国，比如爱沙尼亚或芬兰，面对更大对手时使用的战略。

蔡英文政府已承诺进行军队改革，不过正如立法委员王定宇所说，改变战略和武器采购都需要时间。“台湾不仅是在与解放军竞争，也在与时间赛跑，”他说。

另一个挑战是军队人员不足的问题。海峡两岸关系在马英九领导下有所改善时，台湾开始逐步取消要求所有年轻男子服兵役这种让人极不喜欢的做法，改为自愿服兵役。

地面部队的人数已从2005年的20万下降到现在的14万。花在职业军人身上的人事费用现已在军费预算中占据了更高的比例。

台湾的青年男子现在只需要完成四个月的义务兵役（台湾不征女兵），然后加入预备役。

但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 2017年为五角大楼写的一份报告认为，这些训练“不足以应对日益增长的威胁所带来的挑战”。蔡英文政府试图解决这个问题，她说，提高预备役力量是“我们当前国防改革的重点之一”。

为了展示预备役部队的实力，上个月在台中举行的海滩军演首次展示了预备役部队与常规部队一起进行实弹演习。“我们要让世界看到我们守卫国土的意志和努力，”蔡英文说。

上周五，蔡英文在为位于台湾中部的F-16战机维修中心揭牌时誓言，不会“向压力屈服”。她说，她还会努力加深与美国的经济联系，包括放宽对美国猪肉和牛肉的进口限制。

曾在美国国防部主管中国政策的唐安竹(Drew Thompson)现在是新加坡国立大学公共政策教授，他说台湾正在朝正确的方向迈进，但仍需要采取更多步骤，以打破让坦克和战斗机等大件装备在武器购买上起支配作用的传统。

他注意到在最近这次演习中，直升机和地面部队发射了通常用于打击仍在海上的地面装甲部队的导弹，他说，这展示了为应对最可能的威胁所作的战术调整。

“如果台湾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优势上，它可以击退中国的入侵，”他说。

他还说，“情况远不如那些洗手不干、说‘他们完了’的人认为的那样可怕。”

Steven Lee Myers自韩国首尔、赫海威自台湾台中报道。Amy Chang Chien、Claire Fu和Albee Zhang对本文有研究贡献。
Steven Lee Myers是《纽约时报》北京分社社长。他自1989年加入时报，曾在莫斯科、巴格达和华盛顿多地进行报道。他著有《新沙皇：弗拉基米尔·普京的崛起和统治》(“The New Tsar: The Rise and Reign of Vladimir Putin”)一书。欢迎在Twitter和Facebook上关注他。
赫海威(Javier C. Hernández)是《纽约时报》负责报道中国的记者。他报道了习近平领导下专制国家的崛起、#MeToo运动等社会理念的发展以及农民工和污染受害者等中国最弱势公民的困境。欢迎在Twitter上关注他 @HernandezJavier。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