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先生回忆录之国共战争(20)

FRANKSTON

第二节 晋西清剿

由赣南突围西窜的共军，冲过湘、桂、滇、黔、川、康、甘、陕各地国军的追击和堵剿，狼狈万状，但终于抵达接近俄境的陕北，定居下来，作为继续叛乱的又一基地。

陕北本为共军刘子丹股久经盘据之地，赣南残部逃来后，遂即合而为一，共有三万余人。此一合并后的共区，素极贫瘠。随着声势的扩大，供应愈感困难，弹药尤形缺乏，根本无法补充。

赣南残部是二十四年（一九三五）十月开到的，至二十五年（一九三五）年初，共区境况日非，如不向外发展，势将无以图存。因于二月二十日，由毛泽东、彭德怀、林彪、徐海东、刘子丹等分率两万余人，倾巢窜入晋境，以图发展。

据当时的情报，他们窜晋计划，首在截断同蒲路，席卷晋南富庶之区，以舒久困，并进而颠覆山西当局的统治，以求扩大共区。然后希望进出冀察绥等省，掀起国际纠纷，促使中日战争早日爆发，藉为从中取利之计。所以他们当时窜扰的口号，是“东行抗日”、“民族革命”、“一致抗日”等等，可见共党的阴谋是十分狡诈的。

共军是由石楼县西方的三交镇及辛关渡两地，强渡黄河，窜入晋境的。三月十日与我山西部队第六十六师杨效欧部发生战斗，并未得逞。乃改变计划，分向南北两路窜扰。除以一部留置中阳、石楼两县地区潜伏，掩护后方交通外，即以伪第十五军团数千人，经文水、交城，北窜岚县、兴县；另以共军主力第一军团，窜扰晋南。同蒲南段之霍县、赵城、洪洞、临汾、曲沃、襄陵、翼城、浮山，以至侯马各县，除县城外，县境均为共军所据。

山西自民国成立后，即为阎伯川（锡山）先生所统治。此时阎先生正以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兼太原绥靖主任的名义，为晋绥军政的负责人。此次突遭共军窜犯，太原情势危急，人心惶惶。许多军政要人的家眷，都已护送出境。中枢知其如此，一面电嘱全力防剿，一面示意如有必要，中央愿派兵助剿。并可听其指定认为适当之部队开入。他们当即召集高级将领开会，以作决定。会中提出三种不同意见：一、全凭自力对付，不愿中央及任何部队入晋。二、先尽自己的力量打，至认为无望时，再请中央军开入。三、请中央军即刻开入协剿。

结果第三种意见，被勉强通过，并决定请调商震所部之一四〇师暨一四一师，以及关麟征之二十五师为入晋协剿部队。委员长指示入晋兵力以不超过晋省兵力为度。

我当时认为如部队过少，恐不能达成剿灭共军任务，莫如多调兵力，但功成后即行撤出。委员长以为然，遂决定再调汤恩伯之第四暨第八十九师，邹洪之四十三师，孔令恂之九十七师各一部，周碞之第六师，李仙洲之第二十一师入晋，并令胡宗南之第一军、黄杰之第二师各一旅，亦随时准备入晋参加。

我奉命入晋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我于三月中旬由汉因公入京，晋谒委员长有所请示，时适有山西代表朱绶光、李鸿文、赵丕廉等三人，正向委员长请派一高级将领入晋统一指挥中央各军。委员长已向他们提出刘经扶（刘峙）或卫立煌二人，他们都没有接受。适我晋见，委员长就对他们指着我说：“可否要他去一趟？”他们当面不好拒绝。我以无法分身，请辞，委员长说：“你去去可将过去剿匪经验报告阎副委员长后即回来。”他们三人都赞成了。经电省请示后，阎先生覆电欢迎，我于是有入晋协剿之役。

我于三月二十一日由京飞汉，二十三日由汉飞晋，是日狂风大作，真是飞砂走石，只得中途折回，改乘火车北上。于二十五日抵达晋垣。我嘱咐乘来的火车，不要停火，等我回去，以示绝无久留之意。我当时决定此行的态度是“奉命即赴，事毕即返”。

但相阎先生晤面后，谈得很投契，他决定留我不要走，并说当地我的同学很多，要谁帮忙都可以。看他的样子，是出于至诚，我才答应暂留下来。愿随时提供意见，但不必有任何名义。阎先生随即决定请中央派军入晋，并建议委员长将中央军与山西原有部队，编为两路剿共军，要我担任第一路剿共军总指挥，而以杨爱源为第二路剿共军总指挥。委员长据报后当即电复同意，我至此也只好接受命令，即于二十八日在晋垣成立第一路总指挥部。内部人员大部即由太原绥署借调，虽译电员亦不例外，藉使山西当局一切放心。

为免引起万一的猜疑或误会，另以三事自勉并互勉我们第一路的僚属：

一、绝对服从阎副委员长的指挥，不使他有丝毫的不快与不便。

二、绝对竭尽智能，辅佐阎副委员长推进剿共工作，见有缺失，应本知无否盲百无不尽之义，以求有所献替。

三、所部官兵须绝对遵守中央军负责任、守纪律之优良传统，严禁干涉地方行政，并不得向地方需索一物、介绍一人。

这样做下来，中央与山西之间，部队与民众之间，的确相处得很好，双方毫无芥蒂。从前省内反对中央军入晋的部分人士，所虑者是惟恐中央藉此收回山西的政权，至此疑团尽释，完全合作起来。后来经过许多事变，山西内向之心，始终坚定如一，良非偶然。

山西当局明白中央援晋别无他意后，中央后续部队遂分别由正太路、道清路，及风陵渡渡河，源源开进省内，并进入指定之防地。其时第二路军亦已部署就绪。其任务是进剿兴、岚两县之共军，并肃清永和、石楼、中阳、离石各县境内共军。本路军则负责清剿同蒲南段的共军主力。因此将总指挥部移驻临汾、洪洞间，以便指挥。

本路军作战计划，分三期进行。第一期以打通同蒲路南段，及收复汾河东岸地区为目标。此为防阻共军继续东窜，并为逐渐缩小共区必要之步骤。此一期作战任务，于四月上旬即已达成，并未经过激烈战斗。

第二期作战，以第一、第二两路军南北呼应，将北窜及南犯共军压迫于军汾公路（军渡口经离石至汾阳）以南黄河东岸而歼灭之为目标。自四月十一日开始行动，十七、十八两日，关麟征部与共军第一军团激战于大宁县境之午城镇堡村、苏家庄一带，大败之。共军素称精锐之第二师所属之第四、第五两团，几于全被消灭。

此时共军第一军团与第十五军团，已全部会合，另由陕北开来共军一股，亦东渡增援。共军声势骤增，阎先生恐其突越汾河向北进犯，太原势将不可收拾，令我至太原会商，我知道“进犯弱点”是共军的一贯技俩，乃建议采取碉堡政策，先求巩固现有防线，以堵共军奔窜，并即令第一军胡宗南部由潼关入晋加强北部军力，然后再逐次缩小包围圈，以作聚歼之计。当时阎先生恐委员长不愿第一军入晋，表示犹疑，我说不妨先以副委员长名义令调胡部入晋，再电报委员长，以免文电往返缓不济急。我为此议，是知道胡宗南不会不听命的。果然胡部遵令开到，即命其加入第二路序列，以保太原。

各部队筑碉工作，进展甚为迅速。本路军全部防线五百五十余里，截至五月上旬，共筑碉楼经验收给奖眷，为八百一十六座，简易的土碉尚未计入。时第二路所筑碉堡，亦已大致完成。

第三期作战，仍以歼灭共军主力为目标。

五月三日，侦知共军主力已逐渐西移，为防共军渡河逃窜，本路军与第二路军，均抽调得力部队由南北分途夹击。我军到达黄河东岸时，共军主力均已渡河西窜，不及西渡者，仅残部千余人，旋即被我军次第肃清。

这一次剿共战役，至此告一段落。

共军窜回老巢后，我即面请阎先生饬拨车辆运送入晋各军一律回防，阎先生起初尚以为何必如此之急。我说中央军主力多已集中晋省，倘他处万一有事，中央兵力运用，即不免遭遇困难，故不如速撤之为愈。阎乃允调邹洪、孔令恂两部先回武汉。后来两广事变，这两部兵力就都派到很大用场。

检讨此一战役，我军有其成功处，也有其失败处。当共军渡河东犯之始，其势甚锐，其谋甚狡，其野心亦甚大。故不及一个月的时间，晋西半壁，几全为共军所蹂躏。

然自三月底中央军陆续入晋后，在与晋军协作之下，亦仅以一个半月时间，追亡逐北，尽复失地，共军除损兵折将外，不得不狼狈窜回老巢。他们的狡谋一未得逞，他们的野心全成泡影，这当然不能不说是我军的成功。

但战争的目的，在能歼灭敌军使其不能起而复抗。此次只以一步之差，使共军主力终得渡河西去。我们作战的目的，并未完全达成，自然要说是失败了。

撇开军事不谈，在政治方面，自此以后，山西与中央方面建立了互信的基础，始终不渝，可说是一种极大的收获。此与因剿共而统一西南的情形，约略相同。老子以“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为“南面君人之术”，信然！

雨夜

遗憾的是，陈诚这类国共战争的回忆录仅仅作为文史资料供少数学者使用了，根本就没起到普及和宣传作用，没多少民众能通过此类文献了解真实的历史，国民党之所以败给中共，和它的宣传不力有很大关系。中国人有句俗话：好汉不提当年勇。陈诚不过一败军之将，所以这类历史资料实际价值并不大，只能放在图书馆里落满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