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欣赏：小重山 (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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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任一仁

小重山

岳飞

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作者简介】

岳飞(公元1103-1141) 字鹏举，抗金名将、民族英雄。因反对与金人议和，力主北伐、收复失地，被奸臣秦桧诬杀。传有《岳武穆集》，今存词三首。

【字句浅释】

解题：这是民族英雄岳飞两首《满江红》以外的第三首词。本词以不同于《满江红》的艺术手法，真实的反映了英雄当时极其特殊的艰难处境和因此而产生的悲怆情怀。本词与两首《满江红》合看，则更能理解英雄深沉的情怀和一腔忠愤、凛凛气节的外在表现的一致性。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有血有肉、有着丰满而高尚的情操的英雄人物的全貌。寒蛩：又名寒虫，就是蟋蟀。三更：在古代记时法中，“三更”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所以又叫“半夜三更”。绕(读4声)：走曲折的路。阶：房、亭等建筑物前的石头台阶。胧明：微明。归程：回家的旅途。瑶琴：用美玉装饰的古琴。付瑶琴：托付给瑶琴，这是一种拟人的说法，实际上就是通过弹瑶琴来表达。

【全词串讲】

昨天夜里蟋蟀在秋寒中不住嘶鸣。
从千里外的梦境中惊醒，已经半夜三更。
我起来在石阶之间独自缓缓绕行。
四周悄无人声，帘子外面朦胧月色微明。

头发白了还未成功立名。
故乡山上松竹与人同老，我却难踏归程。
本想要把心中的事儿托付给瑶琴。
知音者太少啊，就是把弦弹断有谁会听？

【言外之意】

将军的职业就是打仗。因此任何一个将军唯一担心的就是怕自己打不赢对方。但作为抗金统帅的岳飞却不是这样：他不担心自己打不赢金人，就连金人也承认，“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他们觉得“岳家军”比巍巍大山还难搬动。那么打败金人、收复失地不就很简单了吗？不，恰恰相反，反而非常复杂，甚至复杂到使岳飞睡不安稳觉，要半夜三更独自起来踱步苦思的程度。而这首词就是他苦思之后仍然找不到解决办法的悲叹。

为什么会这样呢？在“靖康耻”时，金人俘虏了徽、钦二宗(即赵构的父、兄)，后来人们才立赵构为皇帝。如果让岳飞一鼓作气、直捣黄龙，收复全部失地，势必要把二宗接回，赵构就面临着拱手让权的结局。在收复国土与保持自己的皇位这两者的选择中，赵构选择了后者。他宁愿作偏安一隅的小皇帝，也不作神州大国的太子；宁愿让父、兄被金人拘押在金国受辱，也不愿岳飞把他们救回来夺了自己的皇位。因此他只希望岳飞阻挡着金人，别让他们把自己这半壁江山也吞了，却不希望岳飞真的去“收拾旧山河”，把金国给灭了。

赵构这种心思，岳飞不但看到了，而且明白它就是自己“精忠报国”、驱金复国的最大障碍；秦桧也看到了，而且明白它就是自己巩固权位、左右朝政的大好机会；其他许多大臣和将领也都看到了，其中多数也各怀鬼胎，站在赵构、秦桧一边，为保自己的利益而反对岳飞驱金复国的主张；更为险恶的是，秦桧还直接勾结金人，时刻伺机杀害岳飞。支持岳飞的人太少了，岳飞要找到一个解决办法真是难上加难啊！因此他才叹息“知音少”，叹息自己把弦弹断了也不会有人听啊！

身为三军统帅，能打赢却不准你打赢，而且不准你打赢的就是你祖国的君王和宰相！这是何等离奇古怪的时势，这是英雄所能遇到的何等的委屈啊！

岳飞要实现驱金复国的理想，唯一的一线希望是，趁自己手上有兵有权时，不顾君命而直捣黄龙，平了金国，救回二宗，国家得救了，自己也才能免于被害。他最后是走了这条路的，但是一连十二道金牌把他拖了回来。在“精忠”与“报国”的矛盾无法调和时，他按母亲给他的顺序选择了“精忠”。赵构和秦桧，这一昏一奸，终于以英雄的生命为代价，满足了他们极端自私、肮脏的欲望，同时也自己选择了成为千古罪人的结局。

岳飞没有成就救国救民的“功名”，但他成就了更伟大的事业：他为中华民族塑造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英雄形象，为后来的志者仁人树立了一个楷模，他始终是我中华民族精神的脊梁！

回首往事，重温这一段历史，它使我们感到欣慰：极端的艰难困苦和不公平的待遇，才能造就最伟大的历史人物。历史最终要还英雄一个清白！人类历史绝非人类中某些权势人物所能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