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专家张文宏说“与病毒共存”牵动了谁的神经

FRANKSTON

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中文


中国正和全球“与病毒共存”的趋势背道而驰，加倍采取“零容忍”的做法，这可能会使中国直到2023年都保持与外界隔离，国境关闭。


传播迅速的德尔塔变体病毒已经迫使澳大利亚和新加坡等国家对持续不断的封城措施作出重新考虑。

但是，一位备受尊敬的中国传染病专家上个月提出的类似建议却遭到了公开指责，甚至在网上被嘲弄。

上海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医生在社交媒体上发帖表示：“越来越多的人相信，疫情不会短期结束，可能长期也结束不了。”

他写道：“现在世界上大多数病毒学家都认可这是一个常驻病毒，世界要学会与这个病毒共存。”

在中国面临自2019年底首次爆发疫情以来最具挑战性的当下，张文宏在微博发表了这个帖子。最近几周，德尔塔变体毒株从南京向其他12个城市扩散开来。

目前，病例数字仍然很低，在这个拥有14亿人口的国家，每天大约有100个病例。

但是，新的疫情促使张文宏医生建议考虑放松严格的边境管制。这些管制，像澳大利亚的情况一样，阻止了大多数中国人出国旅行。

“南京疫情之后，我们一定会学习到更多，”张文宏写道。

“未来中国选择的方式一定是既保证与世界的命运共同体...... 同时又能保障国民免于对病毒的恐惧。”

在整个疫情期间，张文宏医生一直主张采取遏制疫情的措施。

但是他的新观点，虽然会在许多其他国家被广泛接受，却似乎触动了中国国内的一些神经。

中国希望 “赢得”对抗病毒的战争

中国的前卫生部长，很可能得到了最高领导层的支持，利用本月《人民日报》的一篇官方社论坚决否定了张文宏医生的建议。

前卫生部长高强在没有指名道姓的情况下写道：“[有专家认为，英、美等国‘与病毒共存’的抗疫方式是开放性的，我国以隔离控制为主的抗疫方式是封闭性的。”

他说，西方国家“盲目解除或放松了”遏制措施，以“显示统治力和影响力”。

高强说，这些决定没有考虑到人民的健康。

他写道：“这是英、美等国政治制度缺陷导致的防疫决策失误。”

“也是推崇个人主义价值观的必然结果。”

高强描绘了一幅病毒和人类之间的零和之战，坚定地认为中国不认为仅靠接种疫苗就能 “赢得”这场战争。

张文宏医生并不是唯一一个因建议中国考虑最终开放而面临打击的人。

前中国疾控中心专家冯子健上周提到，一旦达到较高的疫苗接种水平，中国就可以恢复到“正常”状态。

他的这番言论很快就被从网上删除了。

据媒体报道，江西省警方甚至逮捕了一名在网上发表评论支持放宽限制的男子。

对冯子健医生言论的明显审查，再加上高强严厉的社论，是迄今为止最明显的迹象。这表明了北京将在新冠病毒问题上采取自己的方式，即使世界上其他国家正在解除限制。

在北京冬奥会到来的六个月前，这些话耐人寻味。

当局尚未表态，当大量运动员、团队官员从病毒广泛传播的国家涌入，他们计划如何管理。

孤立的中国能否生存和发展？

高强提到西方政治制度的弱点，这在中国是一个老生常谈的主题，中国共产党领导人习近平一直把中国成功遏制病毒作为其优越制度的证明。

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政治学家庄嘉颖（Ian Chong）说：“他们已经创造出了这种形象，即零病例数就是成功，所以要摆脱这种形象需要对公众期望进行一些调整。”

“现在有了德尔塔变体，也许还有未来其他的变体，达到零病例变得不太可能，所以需要有一些新的成功指标供党和领导层来渲染。”

虽然中国国内的政治辩论受到严格限制，但改变政府的信息传递将涉及一个令人震惊的转变，一改当局一直以来在描述防疫工作中使用的包罗万象般、带有战争意味的语言。

而高强的社论显示出对此毫无兴致。

他写道：“人类生存繁衍的历史，从一定意义上讲，是一部与病毒拼死相争的历史。”

“不是人类消灭病毒，就是人类被病毒吞噬。

“从来没有人类‘与病毒长期共存’。”

虽然关闭边境使那些主要依赖旅游业的国家陷入经济瘫痪，但中国并不在这些国家的行列中。

对海外旅行的限制也没有引起广泛的不满，因为只有大约10%的中国公民持有护照。

虽然很难衡量民众的真实想法，但中国旷日持久的隔离不一定会像澳大利亚那样引发国内的政治压力。

2020年初，就在武汉的疫情得到控制的时候，海外的疫情爆发了，这时一种广为流行的看法在中国形成了。

去年形成的这种看法是，由于新冠疫情，国外变得更加危险，这种看法似乎直到今天在很大程度上仍然照旧。

中国是否对其疫苗的力度感到担忧？

总部设在美国的外交关系委员会全球卫生问题高级研究员黄延中认为，零容忍的做法在中国公众中仍然很受欢迎。

但他说，坚持这一政策的另一个原因是中国的领导人可能对该国的疫苗感到担忧。

他告诉ABC：“我认为他们对他们的疫苗在预防德尔塔菌株感染的有效性方面不是很有信心。”

中国的两款疫苗已经累计注射了超过17亿剂，分别是国药和科兴疫苗，这大致相当于其庞大人口的60%已完全接种。

黄延中博士说：“我认为它们对预防严重病例仍然有效，但对于一个奉行零容忍立场的国家来说，任何感染都是不可容忍的。”

科兴的一位代表在六月告诉ABC，巴西的一项临床试验显示，这一疫苗的疗效略高于50%，归其原因是由于新的病毒变体和试验参与者是比一般社区人群面临更高感染风险的一线医务工作者。

他指出，在土耳其和印尼进行的试验中，这一疫苗的疗效要高得多。

不过所有这些试验都是在德尔塔菌株出现之前进行的。

据《金融时报》报道，一名官媒记者在南京向一名官员提问关于已接种疫苗者中“突破性的感染”情况，她的上司上周对其进行了处分。

中国的卫生官员已经透露了未来使用混打疫苗的可能性。

本周，中国批准了一项试验，将科兴疫苗和美国公司Inovio开发的DNA疫苗混合使用。

隔离措施的风险

黄延中认为，与此同时，中国将继续保持其严格的限制措施。

他说：“这种方法产生了自己抵制变化的力量，而且这种逻辑也可以适用于澳大利亚。”

黄延中说，虽然这可能给封闭边界内的人们带来安全感，但危险可能就在眼前。

他说：“最终，当一个国家与世隔绝，没有流行病学的交流，你将看到一个所谓的免疫力差距。

“除非你不断地更新你的疫苗，否则你会看到被封闭起来的国家变得容易受到新病毒变种的影响，这有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