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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中國網友
本文凝聚了作者對馬克思主義的反復嚴肅的思考。為使文章接近每壹個可能的讀者,樊弓將以幽默頑皮的口吻和深入淺出的方式來討論那個對我們的國家、社會和人生影響最為深遠的學說,故曰“戲侃”。然而戲侃歸戲侃,筆者以數學家的名義向讀者保證,下面那些嬉笑怒罵的背後,是科學學人的嚴肅嚴謹和徹夜不眠的推敲推理。本文邊寫邊改邊貼。得到眾多網友們的鼓勵,建議和批評。
樊某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是在以後亂讀各種學說時不斷加深的。明天可能比今天又有新的深入。在此侃壹部分,眾網友中必有教我者。話說回來,數學教授侃馬克思主義,恐怕要讓人文大師們惱火。因此樊某聲明,在下是以文會友,以文求教。再說,聽聽數學家評論,不管有沒有道理,總應該是有好處的。另外,樊某的觀點,多半不是創見。樊某讀書常忘出處,始作蛹者若發現其理論被剽竊於此,可以告知。
各門宗教信徒饒恕樊某。在下絕對尊敬壹切宗教。如有頑皮之詞只是為增加文章可讀性,不要跟樊弓這種不可救藥之人壹般見識,再拜。
戲侃馬克思主義正式開始。
天堂夢
人類有兩個生生不息的庸俗夢想,壹是永生,二是天堂。馬克思逃掉了永生壹俗而免不了第二俗。而且馬克思比傳教士的雄心要大得多。宗教是騙妳死後或來世進天堂。老馬則不然,忽發奇想要建壹個人間天堂,名叫“共產主義”。
胡平先生有句話,大意是永生和天堂都是極其無聊的東西。妳信不信?剛到美國時壹位希臘籍某教虔誠信徒執意要拯救樊某。(為避免得罪該教,隱去教名。望各教信徒不要對號入座。)用天堂地獄曉以利害。可謂苦口婆心。於是有下列對話:
教徒:跟隨我主者死後可進天堂。
樊弓:天堂好玩兒嗎?
教徒:天堂盡善盡美。
樊弓:進天堂後可有籃球打?
教徒:(停頓,豈有此理?)天堂好處多多,還打什麽籃球?
樊弓:不好意思,就愛打籃球。
教徒:既然妳喜歡籃球,盡善盡美處應該是有的。
樊弓:那我在天堂打球可有贏球之樂?
教徒:天堂滿足妳的壹切要求。要贏則贏。
樊弓:那我贏誰?
教徒:(語塞)
樊弓:如果我沒有輸球之虞,那我贏球的樂趣何在?原來妳家聖主是要盡找些下三爛到天堂陪樊某打球,免了,免了。
妳看這宇宙之中能有天堂嗎?妳評評理,這天堂是不是無聊?
幸福是相對甚於絕對。我們覺得幸福是因為我們看見別人之幸稍遜於我,或是看見自己今天之幸勝於昨天。消滅不幸的同時也就消滅了幸福本身。
天堂的誘惑是“盡善盡美”。然而“盡善”也正是天堂夢想的致命傷。因為壹旦“盡善”,則無“更善”。人類偏偏是追求“更善”的動物。當人被置於斷絕“更善”希望之地,要麽屈服,要麽反叛。人類就是這麽賤。
結論:在上帝面前人的罪孽太深重。人類不配有天堂!不配進天堂!
天堂夢想只適合做白日夢消遣,只屬於教堂。絕對不能認真。壹認真就漏洞百出。更重要的原則是,妳的天堂僅屬於妳,未必適合我。馬克思的共產主義天堂可不得了,自己做夢不算,非要強加給全人類,而且要用暴力革命來實現。太可怕了。
妳說這是不是邪教?
各取所需
共產主義天堂壹言以蔽之,是“各盡所能,各取所需”。後來被篡改為“各盡所能,按需分配”。沒那麽多東西去取怎麽辦?偉光正解釋說:
1、天堂裏物資“極大豐富”。
2、那時人皆聖人,思想水平無窮高,不會去亂取壹氣。
3、還是要分配的嘛。
請網友們想深壹層。先不要說物資能有多大豐富。就算汽車豐富到人手壹車,那時誰去“取”奔弛寶馬,誰去“取”天津夏利?妳可能說那時汽車沒這麽個區別。那公路上跑的車全壹個樣妳高興不高興?
NBA決賽那兩萬來張門票讓誰來“取”?妳要是建壹個球場把所有球迷都裝下,那誰坐前排?
偉光正也發現了這些漏洞。故改為“按需分配”。那就更糟了。分得不均怎麽辦?誰來分配?當然是偉光正啦。通往奴隸制之路就是這樣建成的。
如果說“各取所需”的漏洞是無視資源的有限性,而“按需分配”在邏輯上則是自相矛盾。既然“按需”來給,還分配個啥子。“分配”就意味著有壹個分配者來決定,哪些需要是不能滿足的。因而必定是不能“按需”的。
結論:無論是各取所需,還是按需分配,這樣的天堂都是不存在的。壹旦存在,則非天堂。
至於“天堂”裏能否人皆聖人,有兩種對立的流行說法:
1、只要把人的思想覺悟提高到共產主義社會的要求,共產主義便能實現。
2、正因為人的普遍思想覺悟不可能達到共產主義的要求,因此共產主義不可能實現。
樊某認為,這兩種說法都不對。而且,在下對此將有振聾發聵的分析。請網友們容我先賣個關子。讀到後面自見分曉。
樊某本文,好像是得罪了全天下的基督徒。在下負荊請罪。樊某生性頑皮。常有褻瀆神聖之言。意在撓網友們的胳肢窩。樊某已經自認無藥可救。爾等何必跟在下壹般見識。
樊某最近大忙。本文只能是邊寫邊改邊貼。實實是想到哪侃到哪,望網友們不吝賜教,多發見解。樊某不勝感激。
世界有兩種講學問的人,壹種人是有意無意地把未必深奧的理論講得玄乎無比。妳聽不懂是因為妳沒修夠基礎課。他深怕不玄乎顯得沒本事。這種人在數學家中占90%以上(絕大多數數學演講5分鐘後聽眾便不知所雲)。別的學科裏這種人有多大比例不敢說。樊弓的師父是另壹種學人。寫文章做演講壹定要把深奧理論講得中學生聽懂了才算有學問。師兄弟們出去演講前,必跟師父先講三遍以上。網友們可能不信,師兄的壹個演講被師父臭罵了19遍。第20遍聽完才說:徒兒可以去了。樊弓在本文涉及的理論,完全可以玄得如同嚼醋。而樊某的目標,是要這些理論侃得如兒戲般簡單。這不是對這些理論的不敬,乃不負師父教誨也。
後面要侃馬克思的經濟學,網友們會發現,象“邊際效用”這樣的嚇人詞匯,其實也是很好懂的,就看妳想不想要人懂。
另外,請網敵不必用樊某曾是馬克思主義者來奚落在下。樊某對此無怨無悔。壹個人20歲以前不信馬克思主義是沒有心肝,30歲以後還信則是沒有理性。
網友中有壹種普遍共識,以為馬克思是對的,錯在列寧斯大林。樊某意在改變這種思維。在下堅信,馬克思主義從馬克思起就錯了。到列寧斯大林毛主席,錯誤則變成了罪惡。請網友們聽我細細道來。
接著侃。
公有制與各盡所能
馬克思天真地假定,壹旦生產資料公有,人人都會“各盡所能”。因為人人都在為那個公有的“自己”工作。是嘛,妳多工作壹點,這個公有社會的財富便增加壹點,於是妳的財富便因公有而隨之增加。人們怎麽不“各盡所能”呢?這怎麽會是不對呢?
世界上的壹切錯誤思潮,乍壹聽都是正確的。而大多數人都不具備深入分析的興趣、能力和學問。小樊當年也是如此。
馬克思的錯誤在於壹無嚴格定義,二乏定量分析。
首先,“各盡所能”是什麽意思?工作8小時就回家那顯然沒有盡其能。妳完全可以再幹壹小時嘛。從嚴格意義上講,妳只要不幹活累死,妳就沒有“盡”妳之所能。老馬顯然不指忘人人都累死。就是忘了搞清楚這“能”該如何“盡”。老馬的“數學手稿”寫得比數學家樊弓還認真。可惜在這個假定上沒有做最簡單的定量分析:
在壹個1000人的公有社會裏,壹個人加班壹小時所增加的產值,攤到他頭上,只值1/1000小時,這種用1去換1/1000的買賣,只有傻帽才幹。反過來,當他偷懶壹小時,只損失1/1000小時。這種用1/1000小時的產值換取1小時休閑的勾當,絕對值得!
如果這個共有社會是由壹億人組成的,那更是不得了。壹個人“盡”其所能,給那個公有的“自己”增加的財富也是約等於零。他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才去受累?
想用公有制來促使人人去幹那種無法定義的“各盡所能”,是對人性的錯誤假定和對數學的錯誤應用。與馬克思的願望恰好相反,無論從理論上還是實踐上,正確的結論只能是:公有制是懶惰的溫床。馬克思在這裏可是錯得連邊都不沾。
比公有制私有制誰是誰非更重要的問題是:要搞公有制妳去搞啊,誰攔著妳了?
從來沒聽說資本主義社會裏禁止開公有企業。妳老馬找壹幫人去試驗試驗嘛。(據說以色列就有共產主義公社。)那馬大胡子吃飯都要恩格斯供著,辦不出公有企業本來也沒人笑話。可他壹不勞神搞試點,二不耐煩建特區,要幹就是全世界工人階級總暴動。我的媽呀妳悠著點行不行。根據馬克思版的“五七壹工程紀要”,那總暴動壹旦鬧騰起來,就要剝奪“剝奪者”,全面共產。妳那時跟想他打個報告開塊自留地,門兒都沒有。 (註:五七壹工程紀要是林彪的武裝起義綱領)
勞動時間和商品價值
馬克思是唯物主義者。只相信商品的內在的,用所謂“勞動時間”來量度的價值。因此馬克思不能理解下述商業行為的意義:
1、張三生產了十個蘋果。李四生產了十個橘子。王五不生產任何產品,只當壹個中間人。為說明問題,我們還可以假定這王老五懶得門都不想出。打定主意這回不幹任何“勞動”。
2、王五向張三借6個蘋果,跟李四借6個橘子,捎個口信叫他們分別送來。
3、王五當即還給張三4個橘子,李四4個蘋果。跟二人說聲拜拜。自吃2個蘋果2個橘子。
假定蘋果和橘子的“勞動時間”相同,按馬氏理論應等價。那麽張三李四是不是以6換4的傻帽?王五是不是不勞而獲的奸商?根據馬克思主義,答案應該是“是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連張三幹嗎要用蘋果換橘子都鬧不清。妳有蘋果吃不就得了?馬克思所不懂的是,商品不但有價值,而且有“效用(utility)”。張三辛苦了壹年終於有蘋果了。這第壹個蘋果多香啊!於是這第壹個蘋果的“效用”最大。壹個蘋果已下肚,這第二個就差多了(邊際效用遞減開始)。這“下壹個蘋果的效用”,就是所謂“邊際效用(marginalutility)”。(對學過微積分的網友:效用函數是單調遞增的下凹函數。函數值單調遞增而導數值單調遞減。邊際效用在數學上就是效用函數的導數。--妳看這玄也不玄)
對張三來說,第五個蘋果已經沒什麽吃頭。不反胃就不錯了(邊際效用接近零)。於是張三心想,要有橘子吃該多好?他絕對願意用6個蘋果換4個橘子。他不但不覺得上當,而是覺得太賺了!因為就那第壹個橘子的滋味(效用),已經遠大於那後6個蘋果的效用之和。
於是,王五的牽線搭橋,雖然沒有絲毫增加這個三人社會的絕對產品數量,卻實實在在地增加了全社會的效用總和。因而也就當之無愧地得到2個蘋果2個橘子的回報。
妳是應該相信馬克思的“勞動時間決定商品價值”,還是更應該相信效用理論?
樊弓叩拜發來郵件的網友,對所有寫來喝彩、建議和批評的郵件表示感激和敬意。網友中果然大有教我者。請網友們再接再厲,樊某必忘掉自己姓甚名誰,侃他個唾沫亂飛。
許多網友發郵件要文集。在下很慚愧。1、樊弓本行是數學,寫這種文章是狗拿耗子不務正業,故逮著的也不多。2、樊弓也是追求“更善”的動物。希望明天的文章寫得比今天好。誰要是把我很久以前在soc culture china上打筆仗老底泄漏出來,我這下就跳樓。
在下也借此機會戲耍壹下那些只懂粗鄙語言而說不出個所以然的網敵:樊弓是我黨我軍久經考驗的網蟲,壹肚子歪理壞水不說,面皮比城墻還厚。升高樊弓血壓的唯壹辦法,是亮點功夫出來,在理論上,邏輯上駁倒樊弓。請出招。
接著侃。
計畫經濟
馬克思看到壹個顯然事實:資本主義社會隔三差五地發生“周期性經濟危機”。每次危機到來之時,企業倒閉,工人失業。“生產力遭到極大破壞”。他老馬也是個好心人,不假思索,立即就有了對癥下藥的濟世良方:計劃經濟。
是嘛,眼下美帝國主義正在鬧準經濟危機(曰經濟衰退)。樊某的股票是輸得要當褲子還沒人收。朋友也被Lucent裁員。其顯然得不能更顯然的原因呢,就是那些公司之間連個計劃也沒有。瞎生產那麽多。壹下子賣不掉。那當總統的就知道玩見習女秘書,也不幫著計劃壹下,搞得我們大家跟著倒黴。行行好,快“計劃”吧!下回別在來這壹套了。壹旦計劃好,這GDP必永增不降,道瓊斯便只漲不跌。
英文有壹句格言,
Fore very problem there is always a solution which is so quick so appealing and so wrong.(對每壹個問題,總有這樣壹個解答:直接了當,引人入勝,然而謬以千裏)
計劃經濟就是這樣的解決辦法。
先給馬克思主義者壹根稻草:用嚴格的數學可以證明,這個完美計劃還真是“存在”的。註意,這是數學意義上的“存在”。圓周率3.14159...是存在的,我們只能不斷地去逼近它。它的精確值只有上帝才知道。
做這個計劃的神人,必須不僅要計劃到每壹件原料何時送到哪個車間,還要計劃到愛迪生何時拿出他的下壹項發明。妳說說,這個計劃是不是只有上帝才會做?
提出壹項原則而不考慮其細節和可行性。這種錯誤在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中不勝枚舉。而後來的馬克思主義者們也不去搞清楚就去實施。妳說怎麽不盡捅摟子。
那麽,凡人做不出完美的計劃,可不可以去做近似完美的計劃呢?理論上好像也沒什麽不可以。但是妳做計劃就要有信息,妳要麽
1、讓市場以供求決定物價並從價格得到預測變數。
2、挨家挨戶去問。
前者推翻馬克思主義的根基。後者是太擡舉消費者的智商。我樊某人根本就不知道下個月想買什麽。不必了,馬克思先生。我們可以用數學的最優化理論證明,在壹個“完全競爭”的條件下,資源分配自然達到那個最優的計劃。“完全競爭”的理想條件是很容易近似的。只要經常去拆散AT&T,起訴微軟就行了。(註:“完全競爭”指的是這樣壹個理想狀態:每壹種商品都有足夠多的獨立廠家生產,使得任何壹個廠家都不能用調整自家產量的方式來影響市場價格。)等等,妳老兄別走。我怎麽還見有經濟衰退呢?
答案:
1、我們只能近似地做到“完全競爭”。
2、經濟發展必須優勝劣汰。妳要麽通過經濟衰退來淘汰夕陽工業,要麽叫政府開坦克趕人。請問網友們要哪頭?
誰說經濟衰退只壞不好。毛老頭子還知道壹分為二呢。
計劃經濟行不行得通還是次要的,因為它和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之間還有著更深刻的,在於人性意義上的區別。
市場經濟把每個人的命運交給他們自己,給妳壹條起跑線,妳自個兒撒開大腳片子跑去。先跑到的吃肉,後跑到的喝湯,不跑的喝西北風。妳自己看著辦。也就是說,市場經濟假定生產者是自身命運的主人。
計劃經濟的思路是,人和生產過程必須是被“計劃”的。我們天下無敵的乒乓球隊,連每場球讓誰輸都有計劃。人是計劃的被動執行者。人被要求是這臺共產主義機器上的閃閃發光的螺絲釘。
如果妳有選擇,妳是要做人,還是要做螺絲釘?
壹些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善意地發來郵件,指出樊某沒有真正理解馬克思主義。馬克思的意思其實是如此這般。樊某誠心感謝。
愛因斯坦有個啥子“相對論”,說是妳要是撒開腳丫能追上手電筒那條亮道道,人家看妳就是扁的。這理論據說全天下只有10個人真懂,還不知道是哪10位大俠。
這馬克思主義好像比老愛還要玄。全天下有資格懂的咱掰著指頭數得出來:列寧還有壹口氣時只有列寧明白。列寧剛壹蹬腿,斯大林立馬就懂了。姓毛的小子那膽子賊大,斯大林眼還沒閉,就敢說他也懂。那全國第二號走資派眼見毛皇帝跳進長江還能浮起來,嚇得趕緊檢討說沒學好馬列毛思想。毛澤東壹駕崩,他“總設計師”便黃袍加身,冷不丁連發展馬克思主義都會。整個馬克思主義學說史,就是誰當教主誰懂,誰有生殺之權誰懂的歷史。
愛因斯坦那玩意兒10個人懂恐怕是夠了。妳馬克思可是要“解放全人類”,要把壹切肉體凡胎的七情六欲剔掉,改造成共產主義聖人。可妳那學問弄得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連受過最嚴格邏輯思維訓練的數學家都看不懂。妳還想搞共產主義不想?
還是樊弓師父的原則有道理:妳那理論要是人人都聽得出岔子,或是大家都聽得打呵欠,是妳的責任而非聽眾的不是。很多網友發來郵件說當年上馬克思主義課實在是學不進去。樊弓答:不必慚愧哥兒們,那正是馬克思的錯!
好貨無人識等於沒好貨。懷才不遇等於沒才。深奧理論沒人懂等於放屁!(愛因斯坦除外。)
對“妳沒弄懂”之類的勸告,在下完全沒有必要做更多的解釋。網友們自可判斷。樊家頑童只有壹句:“那皇上真是光腚的哎!”妳要跟我解釋說萬歲爺那件新褂子要修完博士後才看得見,我保證洗耳恭聽就是。
有沒有這樣壹種可能:樊弓對馬克思的理解之所以不同,是因為樊弓理解得太深刻?
繼續侃。
剩余價值帶來的迷思
馬克思號召全世界打工仔起來用暴力革老板的命,因為他認為,資本家“剝削”了工人的“剩余價值”。他馬會計還算給妳聽:妳今天幹的活兒按“勞動時間”計算值10個袁大頭,老板只給了妳9個。妳這還不去宰了他?妳壹聽當然是壹肚子火不知從哪個門往外冒。毛教主這會兒讓妳去天安門自焚妳都不眨壹個眼。
這玩意兒的理論基礎叫“勞動價值論”。說商品的價值是勞動創造的,而且僅僅是由勞動創造的。別的因素都不算。(德國壹位經濟學教授發來郵件指出:這是馬克思主義的奠基公理,其他所有理論皆源出於此。樊弓謝教授指點。)
天下文人為此爭論了兩百年不止。妳要以為在下今天也來加入那套象牙塔裏面才管用嚼醋大賽,那就太小看樊大俠了。
這個爭論常常落入壹個邏輯圈套。因為“勞動價值論”可以有兩層意義:
1、壹件產品追根搠源,是勞動創造的。是嘛,妳用的機器是別人勞動造的,資金原本可能是勞動掙的,追到最後,不是上帝給的就是勞動創造的。
2、壹件產品在這個生產環節裏,其新增價值也只是勞動創造的。資金,廠房,設備,生產管理,原始設計都不算。
反對“勞動價值論”的學人,基本上是反對第二層意思。
擁護者則是詭辯術,他們用第壹層意思來為“勞動價值論”辯護,把妳的招數檔回去就立馬跳到第二層意思上去。這種江湖術士的兒戲騙別人也就算了,跟數學家過招還是嫩了點。
在樊大師看來,妳們吵了200年,不就是為那10塊大洋分贓不勻打破頭嗎? 馬克思硬說那端盤子的應該把10個全拿走。餐館主子說不行,妳得給我留倆,要不我喝西北風。這種官司再打200年也還是打不清。
唯壹的永遠公平的原則只有壹個:周瑜打黃蓋,壹個願打壹個願挨。妳們幹事得先小人後君子。妳進來端盤子前先跟老板娘打個勾勾,幾塊大洋歸妳,幾塊歸她。幹幾個月再商量不就行了嗎?她要敢不跟妳漲兩個子兒妳走人就是,誰拉妳後腿來著?馬克思妳也是挑撥離間,為那壹塊元寶非要人把老板壹家全宰了。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嘛!
用亞當斯密的經濟學原則來說:壹件交換只要是在雙方自願,任何壹方無法壟斷資源的前提下,這項交易就是“雙贏”買賣。
網友妳還信不信“剩余價值論”和“勞動價值論”?
本文原意是寫給中國人看的。洋人信不信馬克思主義關我什麽事。樊某在美國還真的碰見好幾次馬克思主義者。最荒唐的莫過於約1990年壹幫20來歲的毛主義者,在校園散發傳單。說毛思想是馬克思主義的最高境界,文化大革命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革命運動,號召美國人民起來用武裝鬥爭推翻資產階級暴政。搞得我哭笑不得。不過妳看美國自由不自由?
壹位熱心的網友,不辭勞苦將前幾節翻譯成洋文,轉給老馬故鄉德國的壹經濟學教授。該教授研究馬主義已逾10年,見譯文立即發來伊妹兒,曰與在下不謀而合,並順便教習幾招。樊弓在此萬謝該網友。於是樊弓自然是得意洋洋,忘乎所以。這回居然連挾洋自重的本錢都有了。豈可不接著侃?
再來!
按勞分配的可行性
“剩余價值論”和“勞動價值論”既然是馬克思主義的基石,不仔細侃清楚怎麽對得起眾網友?因此再侃壹節於此。
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是認為老板絕對不該拿壹個子兒,因為他“不勞動”。這種蠻不講理沒有什麽值得批駁的。今天已經沒有多少人有這麽極端。人們的共識是:對提供資金,廠房和生產組織管理的老板當然應該有所回報。妳如果同意,則馬氏剩余價值論便已不攻自破。老板那的壹份叫不叫剩余價值沒關系。
剩下的問題是,怎麽分才公平?怎樣做才能達到或逼近那個公平境界?
馬克思那套暴力革命,趕走老板,共產餐館的做法不但不公平,簡直是近乎荒唐,近乎罪過。
樊某上節指出,亞當斯密的願打願挨原則是唯壹公平原則。但分析過於簡短,有負師父教誨。使得很多網友尚不滿意。
網友們的疑問主要是,老板處於天然優勢地位。妳端盤子的跑堂去找他添倆子兒他不但不給反而踢妳出門怎麽辦?
要回答這個問題,只需告訴妳壹個簡單事實。
三四年前通用汽車公司工人罷工要求增加工資和提升勞動保障。報紙上就揭他們的老底:這些流水線上的裝配工人平均年薪竟然是九萬六千!樊教授的眼鏡差點沒掉下來。這還罷工?咱們把薪水換換得了。
樊弓當即打電話向底特律的老朋友查證。老友答曰,這是少的。比這多的都有!也就是說,這些從事“簡單勞動”的打工仔,工資超過從事“復雜勞動”的數學大師級學者,超過同公司的工程師。為什麽?妳不給他就要罷工呀。這裏,馬克思的“簡單勞動復雜勞動論”又是大謬。
毛主席語錄:“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妳看有沒有道理?
如果妳跑堂的知道,向老板娘要求加工資必被炒魷魚。那我祝賀妳。因為這會兒妳已經拿到了妳幹這行所能拿到的最高工資。妳已經把老板娘推到了極限。她已經覺得,她到了不炒妳魷魚便無法跟別的老板娘競爭的地步。妳真行哎!
妳還不滿意怎麽辦?出路多得很嘛:跳槽,轉行,組織跑堂工會,遊說國會等等,就是犯不著聽老馬把老板娘宰了。妳說對不對?
與馬克思主義相反,“資產階級”根本就不是壹個竄通壹氣對付“無產階級”的聯合體。在近似的“完全競爭”條件下,老板和老板之間是妳死我活的競爭對手。樊某就有壹老朋友嫁給移民實業家,該老板創業失敗,傾家蕩產,精神失常,家庭破碎。誰說世上只有打工仔難做?
只有在資本實現全面壟斷的狀態下,工人階級才處於絕對劣勢。而這,正是1949年以後的中國!(聲明:樊弓鉆研馬克思的時候是工人。絕對同情打工仔。)
馬克思為“剩余價值”開出的藥方是全面共產(即全面壟斷)。妳說這病人(工人階級)怎麽不毒得死去活來?看看中國今天的下崗和在崗的國營企業工人吧。
還是周瑜打黃蓋公平!雖然挨板子的後面不爽,可這世界上哪有天堂呢?
分餅的政治學
提到公平原則,怎麽說都有人覺得吃了虧。於是還得侃侃。
壹個簡單的日常生活問題包含著極其深刻的政治學:兩個貪心餓鬼要分壹個餅吃。而這倆都不是省油的燈,誰要懷疑他少分了壹丁點都跟妳沒完。妳說他們應該怎樣切才公平?
很多人會想,這還不簡單。從正中二壹添做五,平均主義。因為這世界不患寡而患不均。行不行?可妳忘了,這兩人拿到自己那壹半時,眼睛還會盯著另壹半。心想他那半拉子裏夾的是花旗參,我這半裏壹定是蘿蔔幹。我非幹他不可!
我們中國人號稱文明悠久,聰明過人。可我們到今天還沒有想清楚這麽個簡單問題。五千年過去了,我們的思路還停留在盼包公轉世,或哀求當政者“民為本,社稷次之,君為輕。”眼巴巴地期望分餅人刀下留情,讓我等還有活路。
還有壹批文人甚至搖唇鼓舌,說只要經濟發展而把餅做大點,怎麽腐敗分法都行。聽得我都要吐。多大的餅能養得起成克傑?
江核心的答案是讓分餅幹部們去三講,據說講完後分得楞是勻。
馬克思的分法是先“各盡所能,按勞分配”,後“各盡所能,各取所需”。可惜他治學缺乏嚴謹,搞不清楚到底怎麽按勞分配,誰來分配。其門徒也不鬧明白,胡來壹氣。留下壹個永遠理不清的爛攤子。
老馬及後來的小馬們,似乎也覺得不對。因此又有更荒謬的解決辦法:把這兩個小氣鬼改造成共產主義新人。於是怎麽分都無所謂啦。也不想想做不做得到。
這個簡單而深刻的問題有著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答案:分權制衡!
兩人只要說清楚,壹個動刀子切,另壹個動手先挑。切者不能挑而挑者不能切。自然天下太平(即公平)。
別搞錯了。切餅者完全可以是個傻帽,自作聰明把餅分得壹半大壹半小。當他發現剩下給他的是小的那壹塊,他只能扇自個兒的耳刮子。
挑餅的仍然可以發現,他挑的那半夾著蘿蔔幹而另壹塊裏有花旗參。他跺腳咬牙恨的也是自己怎麽不挑那壹頭。
這就是公平!公平是唯心而不是唯物。
於是當分餅制度壹旦建立,這餅必越分越合理。相反,只要切餅人有權先挑,而且這家夥有終身制,即使他當初的確是聖賢,這餅也只會越分越不均。
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明白,為什麽美國200多年來越來越廉潔,就因為美國的國父們立下了三權分立的分餅制度。這個制度不在於消滅人的惡習惡念,卻迫使人為私利求公平。迫使魔鬼偽裝聖人,拿到小的那塊時心裏恨得直咬牙嘴上還自吹是我讓妳壹馬。
而為什麽我們中國才幾十年就越來越腐敗?就因為我們中國人傻到把切餅和分餅權壹鼓腦兒都交給了壹個天子!我們中國人兩年多年來,總是埋怨分餅人不地道。受不了就把他宰了換壹個。過若幹年又宰又換,永遠逃不出這個怪圈。
哥兒們,不是分餅人不地道,是分餅制度sucks! 絕對權力絕對腐敗,百試百靈。
嚴格說,老馬克思是主張民主的。但他的“分配”論的內涵,是把人分成分配者和被分配者。這就是為什麽小馬們個個專制。
妳還等人“分配”嗎?
接著侃之前先給網友們出壹題:三兄弟都愛這三項遺產,壹輛愛車,壹棟吉屋,10萬大洋。車,房絕對不能賣。三人又不想住壹起。這怎麽分才公平?
答案以後自會侃到。
大約是1979年,“中國青年”雜誌拼湊了壹封“潘曉來信”,題為“人生的路啊,為什麽越走越窄”。中國人呢又容易上當,全國的大孩子們都傻乎乎地卷入那個大玩笑,也就是著名的關於人生意義之潘曉大討論。樊弓的老友,武漢大學哲學系77級學生趙林在這個討論的半道上壹鳴驚人,喊出了壹個時代的孤獨絕響:“人的本質是自私的。” 那個遊戲“大討論”竟從此急轉直下,成了趙林批判會。聽說他老兄還不得不在系裏的小討論會上反復申辯:這個自私的“人”是抽象的人,不是我趙林!妳們別跟我過不去好不好?
我現在楞是覺得,不是胡喬木就是鄧立群中間插了壹杠子。這個討論最後無疾而終。什麽沒吵明白不說,鬧了數月才發現那信還是個半真半假。真是浪費情緒。
妳要是以為玩笑到此結束,那就錯了。82年,趙林考研究生,打開政治考卷壹看,問題:妳認為人的本質是自私的嗎?
趙林居然考上了。但他放棄哲學轉攻歷史。我猜這跟潘曉那冤家多少有點關系。
樊某以後每逮著機會,必戲耍趙林:哥兒們,妳那題是怎麽打發的?趙兄則從來是笑而不答。我當然知道他是怎麽答的。
到了86還是87年,“人民日報”上再次炸響驚雷。壹位中國學者著文指出,大公無私是奴隸主對奴隸的要求。這在中國當時是何等進步!
(樊弓求教:這位先驅者的名字忘了。知者請告。此君應名垂中國思想史。)
還不等鄧立群發話,那位剛拿了諾貝爾賞銀不久的李遠哲先生,隔著太平洋大放空炮:好哇!中國知識分子竟然墮落到連大公無私都不要了。真是個世態炎涼,人心不古!我跟妳們沒完!
我從此壹聽見李遠哲吭聲就來氣。妳又不知道這“大公無私”在共產中國是什麽意思。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妳把妳那賞錢拿出來公壹公試試看?
中國人再壹次錯過了弄明白什麽是“自私自利”什麽是“大公無私”機會。今天的中國盡管人欲橫流,貪官遍地,可在概念上,大公無私仍是堂皇有如貞節牌坊,而自私自利還是狗肉上不得正席,但背後吃著爽。妳說怪也不怪?進步壹點的文人,壹般也只限於說自私無害,大公還是高尚。
我們是不是應該到了為“自私自利”平反昭雪的時候了?
分遺產衍生出的經濟學
上節結束時給網友們出了壹題:三兄弟都愛這三項遺產,壹輛愛車,壹棟吉屋,10萬大洋。車,房絕對不能賣。三人又不想住壹起。這怎麽分才公平?
樊弓是教書匠,出題當然是有奧妙。就像第八節的分餅問題壹樣,用這個遺產問題可以侃出深刻的經濟學原理。這些原理妳要是到別處去學,交了學費未見得學得進去。下面妳只要跟著樊教授輕輕松松走壹趟,包妳明白,還免費。
前面說過,馬克思主義是唯物的。認為每件事物都有壹個內在的,恒定的,用勞動時間來度量的“價值”。按照這種機械的唯物主義觀點,這三件遺產怎麽也分不出四件來。
唯物主義的另壹局限在於,它不承認三兄弟各自的七情六欲會影響到這三寶的效用。因為那有唯心主義之嫌。
多數人對這個問題回答是找公平調停人估價,再按估價分。因為我們壹般不會註意到,同壹件東西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用”。
(註:黃葉先生和金夏利先生高出眾人壹頭,得到正確答案)
我們不妨假定,老大最愛那房子,那童年美好的回憶是無價的。對他來說,這房值25萬。他心想:車子嘛雖然是上好的奔馳,最多值5萬。老三年輕,最愛的是車。那車他是垂涎已久,而且是市面上絕版的古董。對他來說花10萬也幹。房子無所謂,15萬他還不壹定願買。老二介於二者之間。對他來說,房子值20萬,車值8萬。這三人可能是家教良好,妳推我讓。哥哥自覺長兄如父,弟弟要學孔融讓梨。爭執不下。最後大哥面子大說了算,最“值錢”的房子給老三,10萬大洋給老二,自己把最不值錢的車留下。誰也不許再爭。就這麽定了!
這種“大公無私”的分法,結果是相當於老大得了5萬,老二得了10萬,老三得了15萬。不公平不說,遺產效用總和只值30萬。
相反,如果親兄弟明算賬。說好誰也別讓誰。妳想要哪樣就得死爭哪樣。只有壹個規矩:咱不興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妳要真想要妳就出個價投個標。中標者出錢“買”貨,然後兄弟們分錢。於是,老大用25萬“買”走房子,老三用10萬“買”下車。跟那原來的10萬堆壹塊,45萬。各再拿15萬。也是皆大歡喜。
所不同的是,這種“自私自利”的分法,遺產效用總和是45萬!超過前壹分法15萬!這下馬克思可要傻眼了,妳樊弓把同三件事體多變出50%來?
同樣是三件遺產,兩種分法效果大不相同。前壹分法顯然既不公平,又沒有物盡其用,也就是說沒有將效用極大化。第二種分法使得1、各得所愛,2、公平合理,3、將遺產的效用發揮到最大。
這個既公平,又使全“社會”達到最大效用的分法的前提,是每人為自己著想。妳千萬要自私自利。不要去為他人瞎操心。別人自己會為自己打算,不用妳勞神。用英文說:Your treasure is someone's trash(妳的寶貝是別人的累贅)。
比效用極大更重要的,是人類孜孜以求的,總是可望不可及的公平原則。跟上節分餅問題壹樣,公平來源於人類趨利避害之心。而所謂“大公無私”竟是不平等的根基。不相信嗎?頭壹回聽說是不是?
道理很簡單。“大公無私”要求人們吃虧不吭氣。甚至做了冤大頭還要陪笑臉。而妳越不吭氣就越吃虧,社會就越發不平等。“天堂”就是這樣變成地獄的。
每個人在壹定規則內為自己打小算盤的結果,就是使全社會資源分配達到效用極大。就是使社會達到盡可能的公平。利己是利人的前提!
1988年,樊弓小夫婦都是美國窮學生。借著放暑假之機,開著壹輛破車神遊美利堅。且自以為是工人出身,在汽車底下也摸爬滾打了壹年有余,心想要有點小毛病也對付得了。
進入紐約州山區,前不巴村,後不著店之際,只聽赤的聲響,車內外所有燈全滅。我馬上意識到,車的電路器件已被燒毀。這下完了。在這個被描繪為人吃人,人剝削人,爾虞我詐,自私貪婪的社會裏糟難,恐怕不被竹杠敲掉壹層皮是脫不了身了。這時是夜裏9點。
5分鐘內,壹輛警車停在後面。警察說有人用大哥大通報,因此趕來。說車停在高速公路邊上極不安全,必須把我們弄走他才能離開。可那天是周六,窮鄉僻壤的拖車行都已經關門,叫我等怎麽辦?
警察見我二人束手無策,說我幫妳們打個電話到修車店老板家試試。
老板開著拖車駕到,跟警察開了幾句玩笑,把破車掛上便走。壹路上談笑風生,問明我等來路,不在話下。10英裏外到達壹小鎮,把破車擺在修車行外。說天晚了明天修車,問我等想去哪個客棧他好送我們去。
我的回答讓他吃了壹驚:我壹路上是打算在車裏過夜。偉大領袖早就教導我等要壹不怕苦二不怕死。妳瞧我這鋪蓋都有。
老板這下明白了,這對男女是窮光蛋!他只好搖頭而去。可不壹刻又轉回來,說是跟太太商量好了,我二人必須住到他家去,連商量的余地都沒有。我們要是住在街頭他今晚睡不著。
在老板家裏自然是好吃好喝侃大山。老板說他只有高中文化,幾輩子住在大山裏。他開修車行,太太開美容店。雙料資產階級。對我夫婦二人遠涉重洋窮攻雙料博士略表敬意。說明天他的工人不上班,他會找個朋友壹塊兒把車修好讓我們繼續上路。
長話短說。次日中午,破車修好。老板執意只收零件錢。他說要是真算起賬來妳也付不起。妳知道我做老板的壹小時值多少大洋?妳那倆子兒還是留在路上花吧。我反正是栽在妳兩口子手上了。
我問他怎麽才能報答他。他想了想說:記住我。將來也像我這樣幫別人。
他的名字叫 Gary Smith.我敢打賭他絕對不指望為此立牌坊。
有網友問,妳不是說利己是利人的前提嗎?Smith老板這種樂善好施的行為是不是違反了自私自利的人類本性?是不是壹種值得稱道的“雷鋒精神”?
樊弓自然會侃給妳聽。
再侃自私自利
也許是上帝的指引,也許是歷史的巧合。在1776這同壹年,也就是馬克思從娘胎落地的44年前,大西洋兩岸幾乎同時產生了人類文明進程中不朽的兩座豐碑:湯姆森•傑弗遜的“美國獨立宣言”和亞當•斯密的“國富論”。
前者從政治上宣告,人有與生俱來不證自明的三項權利: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什麽是“追求幸福”權利呢?那不就是自私自利的權利嗎?
後者從經濟學的角度論證,自私自利不僅是不可剝奪的人權,而且是壹個社會走向繁榮昌盛的前提。亞當•斯密寫道:(原文見第九節末)“(壹個個人)追求私利的動機被壹只看不見的手引導到壹個與他的初衷風馬牛不想及的結果。這個結果並不總是遺害於與他的動機無關的社會。通過對他自身利益的追求他常常造福於社會,而且比他有意識地去為社會牟利更有效。我從沒聽說那些為社會公益所做的交易能給社會帶來多少好處。”
事實證明,亞當•斯密二又四分之壹世記前的論斷是何等的智慧。我們今天所享受的壹切物質文明,有哪壹樣是有人去學雷鋒做出來的?我們用的電腦每18個月快壹倍絕不是英特爾老板大公無私,中國現在滿街大哥大也不是摩托羅拉講什麽愛國主義。電視機又大又清晰更不是索尼公司樂善好施。這全是自私自利的輝煌結晶。有誰不同意?
而倡導“大公無私”的壹切經濟實踐,包括人民公社和國有企業,通通都以失敗告終或半死不活地等待輸血。我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馬克思主義者們和李遠哲先生就不願意睜開眼睛看壹看。
雷鋒和德雷薩修女應該是大公無私而受人稱道的。但那都不是經濟行為。Gary Smith先生並不能人人來修車他只收零件費。他必須以利益極大化為目的經營他的車行。由此才有可能偶爾救助壹下山區裏難得壹見的外國窮學生,並留下金錢難買的良心安慰和吹牛本錢。如果他是教徒,他會覺得這樣做是積累進天堂的門票費。不僅這利己是利人的前提,利己還完全可以是利人的動機。
美國這個自私社會從不缺誌願獻血者和義務勞動者。原因固然眾說紛紜。有人說此乃衣食足而知榮辱。可這個社會如果不是鼓勵為追求個人幸福(即自私自利)而努力的話,何來衣食足?誰會知榮辱?
又有網友笑話樊某戰風車:中國社會早就是自私自利橫行了,還要妳來教?既然那從來就是人的本質,何必還要提倡呢?看妳真是沒事找事!
問題在於馬克思主義和中國傳統的正宗文化都把自私自利視為萬惡之源,必欲斬草除根而後快。馬克思主義者們至今仍在盤算著怎樣把樊弓腦袋裏那根自私基因掏出來然後輸入大公無私程序。我說這嚇死我也,妳離我遠點行不行?
由於我們對自私自利的惡見,我們無法正確地認識自私自利的雙刃本質。中國憲法和文化至今不肯承認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不保護私有生產資料。我們所壓抑的是自私自利正面那壹刃。而自私自利既然是人的本性,如果它不能以有益於社會的方式出現,必然從其極具破壞力的壹刃發泄。這就是中國的現實。
從改革開放到今天,好像是所有春風壹度的私營企業家,從傻子瓜子大王到牟其中,壹旦坐大即倒臺入獄。是巧合嗎?當人們從此得知無發財正道,自然要去找邪道。這人欲橫流貪官遍地又怪誰呢?改變中國社會道德淪喪現狀的靈丹妙藥絕對不是要人們大公無私。恰恰相反,我們需要為自私自利正名,樹立私有財產包括私有生產資料神聖不可侵犯的法律保障和文化基礎。劃定自私自利但不可坑人的規則界限。鼓勵有謀公益之心者同時大謀私利,中國或許還有壹線希望。
亞當•斯密和馬克思為兩個社會奠基。壹個以誘導善用人的自私自利本性為依據,壹個以改造人的私心雜念為前提。您說誰更有道理?
比誰有道理更重要的是人性原則:我自私自利礙著妳什麽了?我覺得30畝地壹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是我的幸福夢想,惹了妳馬克思哪壹根神經妳非得改造我不可?妳要建妳的天堂妳建去,何必跟我們這種俗人過不去?妳壹定要打我腦袋的主意我跟妳拼命。
馬克思信徒辯護說,今天西方工人“階級”生活水平和工作條件全面提高,是因為資本家害怕馬克思的幽靈。沒有工人的階級鬥爭,資本家幹嘛要提高工人工資?
對不起小馬先生們,錯了!當今發達國家部分勞工(註意,不是全部)成為“工人貴族”跟馬克思主義的邊都不沾。
首先,馬克思根本不關心工人的眼前利益,根本不主張用工會和罷工的方式改善工作生活條件。老馬指望的是工人們窮得只剩下內褲,要幹就是全世界總暴動,“砸爛舊世界”。妳可以想象馬大胡子當時窮得是多惱火。
其次,根據馬克思那搞笑版“勞動價值論”,勞動力是商品,其價值是由生產和再生產這些勞動力所需“平均勞動時間”決定死死的(註:這可是馬克思說的,不是樊某戲耍)。因而馬克思煞有介事地認為辦工會鬧罷工不光是壹點用都沒有,還違反了他老人家的唯物主義。
今天有些小馬們為馬克思辯護已經到了理屈詞窮的地步。竟然這個桃子也想摘。
那麽,資本家幹嘛要提高工人工資呢?是老板發善心呢,還是害怕無產階級革命?
都不是。
鉛筆是怎樣造出來的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核心理論之壹:資本主義社會的根本矛盾,是生產的社會化與生產資料私有之間的矛盾。
用簡單點的話說,看看您老的前後左右,千萬個行業,億萬種產品,無數的老板。眼花繚亂了不是?這要沒個總指揮,讓妳們各走各的道,人人都為自己打算盤,互相耍小聰明使絆子,這天下怎麽能不亂套?
或者反過來說,要是有個總設計師,把全天下的蕓蕓眾生擰成壹股繩,朝著壹個為全社會造福的方向運氣發功,這世界該有多美妙!
如果您沒工夫去讀亞當•斯密的《國富論》或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您多半會想,這馬克思說得是有道理哎!
馬克思主義的誘人之處在於,它幾乎處處符合我們的直覺,因而引發讀者的原始沖動。而人的直覺和原始沖動常常是錯誤的。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米爾頓•弗裏德曼(Milton Friedman)在其名著《自由選擇(Freeto Choose)》書中,用了壹個“鉛筆是怎樣造出來的”例子,生動準確地說明生產的社會化和生產資料私有之間,不但不是矛和盾,那簡直是嫖客和“小姐”,缺壹頭都沒法風流。
沒有任何壹個個人,能單獨地從兩只白手開始造出壹只鉛筆。不信您試試。
鉛筆的木桿來自北加州或俄勒岡,伐木需要鋸子,繩索,卡車等數不清的工具配件。這些工具來自無數人的千萬種技能,牽涉到采礦,提煉,加工,制造成為油鋸,利斧,繩索。就連那伐木人的那每壹杯咖啡,都不知沾過多少只手。
這還僅僅是鉛筆的木桿。那鉛芯又經歷了多少復雜工序,轉過多少遍手,最終才裝進鉛筆的中心。您再想想鉛筆頭上那塊橡皮……
這每壹支鉛筆,沒有千萬人的直接間接的卷入能造出來嗎?也請馬克思信徒去算算,到底這支鉛筆中有多少“勞動時間”。算得出來嗎?
而老馬小馬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千萬人中沒壹個人是因為需要鉛筆去幹他那份活兒。絕大多數參與制造鉛筆的人根本就不關心也不知道他們的汗水最終會凝結成這支鉛筆。他們只關心,也只需要關心他的辛勞值不值得月底的那份薪水。
而樊教授每次去買鉛筆,無非是拿出我講課換來的收入之九牛壹毛,換取千萬人那無窮小量勞動的積累。
弗裏德曼寫道:“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這支鉛筆居然造出來了。沒人坐在中央辦公廳向這千萬人發號施令。沒有憲兵監督這些從未發出的號令的執行。這千萬人居住在四面八方,操著各種語言,信奉不同的宗教,或許還相互仇恨--然而這些區別毫不影響他們相互協作並造出這支鉛筆。這是為什麽呢?
亞當•斯密早在兩百年前就給我們做出了答案。
亞當•斯密理論跟馬克思那嚼醋玄學不壹般。其核心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壹項願打願挨買賣如果能成交,必是因為雙方都覺得有油水可撈。交易是“雙贏”,不是“零和”。
這支鉛筆的制造過程中牽涉了千萬次交易。每項交易的雙方關心的都只是他們的最大私利。而這些交易的價格,則指揮著整個經濟的運作。
弗裏德曼繼續寫道:假設出於某種原因,鉛筆的需求在不斷增加。零售商將發現鉛筆近來很俏手,於是向批發商訂購更多的鉛筆。而批發商再找到廠家。廠家則去訂購更多的木料,石墨,鉛,銅皮,橡膠,及所有原料和設備。為促使供應商生產更多的原料,廠家不得不提高競價。高價將引誘供應商增聘工人以滿足需求。為增聘工人商家又不得不提高工資或改善工作條件。這個過程就像水波壹般擴散開去,向全世界傳播壹個信息:鉛筆有壹個更大的需求。更精確點說,每個人只需知道與他相關的某個產品的需求增加引起價格提高。而他並不需要知道為什麽。
這就是亞當•斯密那只“看不見的手”創造的奇跡。
毫無疑問,這是個“社會化”的大生產。這個生產根本就不需要“計劃”。每個生產者只需要關註他的產品的價格和成本,並當價格和成本發生變化時做出及時的反應就結了。
這個生產商為什麽要去提心掉膽地盯著價格變化,又要沒事找事地去做出相應調整呢?顯然這價格必須直接影響到他的利益而且他必須為私利去努力。私有制正是完美地做到這壹點。
您說說看,這社會化生產和私有制哪來的矛盾?您也不難反過來想象壹下,為什麽全世界都辦不好國營企業。
有馬主義者指出:馬克思肯定了資本主義在高速發展鉛筆生產的意義。馬克思的意思是說,資本主義最終使得鉛筆“極大豐富”,必須用“計劃”來限制生產並“按需分配”鉛筆。而不是用計劃經濟來發展鉛筆生產。
的確,當今的發達國家鉛筆是極大豐富。要“按需分配”鉛筆不是不可能。可這用得著計劃嗎?我們不妨去瞧瞧那“看不見的手”是怎樣運作的。
由於鉛筆的利潤使得眾多的投資者進入鉛筆生產,最終導致市場飽和。註意,經濟學上沒有供不應求或供大於求,只有價碼不咋地。鉛筆多了就得放血降價,減少訂貨。導致各級原料連鎖殺價。這個價格信息迅速傳遍商界。
專制的誘惑
世上盡管繁榮娼盛,古往今來從不見“小姐”們光拉客的奇觀。那壹身端莊華麗的遮羞行頭是絕對小氣不得。
話說世上壹切暴君,沒聽說哪壹個在額頭上刻著“老子要專制妳”。相反,每個專制制度都有壹套學問:爺打妳是疼妳。要不是為妳好,換了隔壁的孽種我還懶得操鞭子呢。
地獄之門肯定比天堂通道修得堂皇誘惑。要不然人類幹嘛老是陷進專制的怪圈?不信妳回想壹下當年的兩個德國。壹個叫民主德國,壹個叫聯邦德國。您要是光看商標,壹定是挑東邊那個。等您進去發現上當,那退貨可是沒門。柏林墻修得楞是結實,還有“子弟兵”荷槍實彈瞧著妳。有個世襲王朝名叫“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壹個商標撒了三個謊:“民主主義”,“人民”,“共和”。效率奇高。
中國人雖說小聰明蓋世無雙,可在天堂地獄的大是大非面前卻是出奇地遲鈍。直到今天還信馬主義的不用提,就是早已對其不抱幻想者,常不能擺脫“共產主義好是好,就是實現不了”的遺憾。妳告訴他某美女是蛇,多數人都會瞪大雙眼:這怎麽會呢?妳瞧那肌膚身段,多滋潤哪。
人類老是上當受騙的根源之壹,是我們常常不清楚我們到底想要什麽。
您不妨給自己開個清單,假設妳明天贏了千萬大洋六合彩,打算怎麽花。然後,您把每壹項單獨挑出來,大概您會發現都買得起。或攢點錢總是買得起。可憑您那薪水想把這單子上條條都打勾,那就別做夢了。
我們很少註意到這個太顯然的事實:我們每人都有無窮多的願望夢想,每壹夢都是可能的。實現所有願望又是絕對不可能的。而人生就是壹個艱難的選擇: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為了吃熊掌,妳就得放棄吃魚。反之亦然。樊教授現在要戲侃馬主義過癮,就不能睡大覺。這在英文裏專門有個詞,叫trade off
更妙的是,越是平庸的人越是容易在熊掌下肚時後悔:是不是魚更好吃些?還不如當初別費心,讓壹個高人幫我選擇,多半比我挑得好。
我敢打賭,即使是身為世界首富,比爾•蓋茨仍然有無法實現的夢想和深深懊悔的錯誤選擇。很少有人覺得他得到了這個世上他應該或可能得到的壹切。
對職業的選擇就更難了。有多少人能自豪的說,他現在的行當使他的潛力發揮到最佳?
選擇的艱難和對失敗的畏懼常常使人期望逃避選擇。向往天堂或世外桃源。這時如果有壹個“聖人”出來告訴妳,有壹個理想的社會,在那裏妳將不再面臨這些煩惱。他會替妳,替所有人做出“公平”的選擇,妳會不會覺得心動?
Freedom is never free.這句格言很難用壹句話翻出其韻味和哲理:自由其實是自由人的沈重負擔。對很多人來說,這個負擔也許太沈重,使得聖人專制反而顯得更輕松,更可取,更理所當然。
人類還有另壹個不治之征:欄桿外面的草總是比裏面的綠,人家的太太總是比自家糟糠水靈賢慧。這草這嫂還是看得見、摸得著(摸不得)。那天邊隱約可見的花木佳人就不知有多來勁了。我們誰也沒見過西施,可我敢打賭天下99%臭男人都恨不得把家裏那口子蹬了換成西小姐。(這句可不能讓樊夫人看見)
越是得不到,看不見,想象不出的美人,就越是勾魂。人們就越是願意付出可見的代價去得到她。
近代所有專制的共同誘惑就是,給妳壹個美好的理想,壹個崇高的目標。告訴妳,讓妳相信,只有萬眾壹心,緊緊團結在聖人的周圍,那個理想和目標才能實現。
而為了明天娶西施,妳今天不得已要禁欲。為了明天吃肉,妳今天得吃辣椒醬下飯。為了那個理想的盡善盡美,妳必須忍受現實的不完美。今天的不民主是為了實現比資產階級假民主更高尚的民主。為了全社會的“大公”,妳必須放棄私心夢想。為了把祖國建設成世界第壹強國,我們寧可推遲,限制和放棄個人的政治自由。
再加上,專制制度在理論上似乎是最有效率的制度。最顯然的例子是軍隊。壹支用民主投票的方式指揮作戰的軍隊恐怕是必敗無疑。因此人們很容易推而廣之:把權力集中在壹個聖人手中,讓他像將軍壹樣擁有計劃調度全部資源的無上權力,豈不是能最快最好最省事地推動“全社會利益”?
這個推廣的毛病在於,軍隊在戰場上總有壹個明確的,特定的任務和目標。將軍可能被授權不惜壹切代價突破敵人防線。而社會和個人,面臨著無窮多的魚和熊掌之間的tradeoff.這些選擇大多彼此矛盾相互制約。妳要建三峽大壩就要放棄航空母艦。要申奧修奧運村就沒錢維護全國的小學教室。全社會根本就不存在壹個可定義可比較的“共同利益”,只有無數利益之間的較量。任何具體計劃都會侵犯社會壹部分人的利益,引起他們的不滿和反抗,也就是計劃者不得為實施計劃而壓制異己。就像將軍為令行禁止可以槍斃下屬壹個樣。
哈耶克據此雄辯地得出結論:計劃經濟必然導致專制。您覺得哈大師說錯了嗎?
您想,我們到了商店裏都經常不知道買哪樣的蕓蕓眾生,我們能知道“全社會的最大利益”在哪兒嗎?就算您知道在哪兒,您明白為了這個“公利”,誰要付出多大代價作為tradeoff?我們應該為那個不存在的“公利”付出自由的代價嗎?
亞當•斯密理論之所以不可能成為專制理論,正因為亞當•斯密不承認有壹個值得追求的“社會公利”。在斯密大師看來,每個人只要不偷不搶不騙,他的私利就是最崇高的社會公利。那些相互沖突的社會利益絕不能交給“計劃者”仲裁,而是應該在競爭中讓上帝來取舍。您想想,哪個獨裁者願意讓您信這學問?
馬克思那學問對專制者可就太方便了:
1、壹個可望不可及的“美好”理想。
2、實現這個理想的暴力革命手段。
3、這個理想是通過剝奪壹部分個人的財產來達到。
4、強制要求全體社會成員放棄壹切私有生產資料。給誰呢?Oops!
5、由壹個權力機構“計劃”全社會的經濟行為。
6、由這同壹個權力機構向社會成員“分配”勞動產品。
7、為維護這壹理想實行以暴力為後盾的“無產階級專政”。
哥兒們您瞧瞧,誰要照此建立壹個奴隸制還缺哪壹樣?
最要命的是第3,4條。要知道,承認私有產權的專制壹定是不徹底的專制。絕對的專制必不容私有產權。註意,有產和有產權是兩碼子事。中華“文明”5千年,從來是有產而無產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別看今天中國有的是人富得流油,可沒幾個不打算卷款出逃。正是有產而無產權也。
樊弓剛踏上美國土地時,口袋裏只有17美元。比偷渡客強不了多少。但在這塊土地上,我雖無產但有絕對產權:我從此掙來的壹切,都是神聖不可侵犯。只有這樣,我才是自由人。只要是自由人,我就有了從無產到有產的機會。
多佛慘案中那幾十個同胞冒死追求的就是這個。
馬克思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說,他那個天堂裏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壹切人自由發展的前提。騙妳把私有產權交出來。我敢打賭,沒壹個小馬能具體說清楚,在壹個連可供支配的私產都禁止的社會,妳怎麽自由發展?
產權是今天中國政治經濟發展的瓶頸和癥結。
哈耶克寫到:
“我們這壹代已經忘記,私有財產體系是自由的最重要的保障。不單是對有產者,這重要性對無產者也絲毫不少。正是因為生產資料掌握在眾多的獨立人手中,才沒有人能夠徹底地控制我們,而我們作為個人才有可能決定自己的行為。壹旦全部生產資料集中到壹只手上,無論這只手是名義上的全“社會”,還是屬於壹個獨裁者,誰掌握了這只手,誰就有了統治我們的全部權力”。
“沒人比德•脫克維爾更清楚地看出,民主在本質上是個人主義的制度,它與社會主義存在著不可調和的沖突:‘民主擴展個人自由的空間’,他在1848年說,‘而社會主義限制它。民主把所有可能的價值賦予每個人;而社會主義把每個人當作壹個工具,壹個號碼。民主和社會主義除了壹個字眼以外毫無共同之處。這個字眼就是:平等。但是註意這個區別:民主在自由中求平等,而社會主義追求平等的手段是限制和奴役’”。
難怪現實中所有的“社會主義民主”都是夾生飯。
有趣的是,哈耶克引述的德•脫克維爾這段話,出自《共產黨宣言》面世的同壹年,及新中國成立前整100年多壹點。誰對誰錯,我們今天不是很明白了嗎?
現在我們回到那個問題:壹個社會是有崇高理想好,還是沒有好?
有句名言:沒有英雄的民族是幸運的民族。我們照此句法:沒有正統理想的社會是健康的社會。壹個健康社會的目標,應該是保護其社會單元:個人,以正當手段去實現他自己的夢想。甭管他的夢有多邪多歪多傻多混,只要他沒惹妳就不關您老的事。人(即個人)是目的。不是實現偉大社會理想的手段。
自由的重負未必適合所有人。就像動物園的老虎未必能在神農架生存。因此總是有人有理由反對個人自由。問題是,您願意待在籠子裏不等於我也願意是不是?我們有太多的文人,自己喜歡被關起來也就算了,可本大蟲要進山與您老何幹?您犯得著去嚷嚷,去幫動物園老板把我關回去嗎?
中國文人為什麽這麽難接受自由主義?為什麽如此熱衷於反對別人的自由主義?樊教授怎麽也搞不懂。
且聽下回分解。
註:樊弓近日大忙,報稅日也馬上要到,同時又急需睡個好覺。因此本月底之前不能界著侃。不是戒網,實在是不得已。請愛聽戲侃的網友繼續建議,鼓勵,批評。五月初學校放假,壹定回來。
《戲侃》上節寫完已有月余。期間《戲》迷不斷鼓勵催促。連因特網排名大師易往崇老兄也惦記著。實在不好意思。近日到了圖書館,順便把《戲侃》的壹些東東查證壹番。這不查不要緊,壹查嚇壹跳。立即發現本教授犯了壹個十分尷尬十分可笑的職業錯誤。
通用汽車公司的裝配工人平均工資是“九萬六千”。根據是數學家歷經多年培養訓練出來的對數字的職業敏銳、超強記憶力和不可動搖的自信心。對“會不會記錯”根本是想都不去想。
經查證,那個數字應該是“六萬九千”,不是“九萬六千”。出處是1996年3月28日的芝加哥論壇報社論。老樊把9和6的位子方向記反了。
樊某引用這個數字的原意是要說明,從事“簡單勞動”的工人工資可以超過玩弄“復雜勞動”的數學家。所幸的是,樊氏錯誤並不影響這壹結論。根據Notice ofThe American Mathematical Society,1172期數據計算,1993-94年全美數學正教授的平均工資是$62,046(各級教授總體平均$50,766)。比上年增長2%。按此增長率,1996年數學正教授的平均工資應是$64,553(各級平均$52,827)。遠不及汽車工人的$69,000。
盡管錯誤不影響結論。在下還是必須向眾網友道歉並更正。小馬們要想出樊教授洋相,這可是個不應放過的機會。
同時,本教授從這個錯誤得出的教訓是,凡人肩膀上扛的那七斤半是個很靠不註的玩藝兒。做老九的職業道德應該包括認識自身的局限,承認犯錯誤的可能性。尤其是牢記樊氏座右銘四:40歲以後必須放棄開創理論的野心。修邊補角,教書育人,吹牛戲侃足矣。
作為老九的馬克思,從閣樓裏寫到65歲還死不退休。拍腦袋之余壹不推敲細節,二不實驗模擬。三不征求網友意見。那學問壹搞就是全世界無產階級同壹天落草為寇,砸爛“舊”世界,建立壹個沒有孔方兄的人間天堂。絕對不開玩笑。
妳說馬克思怎麽會不捅漏子。
繼續革命
馬克思的目標,是建立壹個人人都歡天喜地的共產主義社會。至於這個社會如何運作,老馬沒詳細想。大致說了幾個粗線條。包括1、“各盡所能,各取所需”,2、計劃經濟;3、剿滅私有生產資料,實行全面共產;4、商品交易絕跡;5、不用鈔票大洋。6、各行各業三教九流隨便妳幹。如此等等。
書生們反對馬設計師,壹般都是笑話這個桃花源是個烏托邦,根本就沒戲。樊教授侃到現在,還沒有回答“能否實現”這個關鍵問題,只是在第二節賣了個關子。本節要侃的是,咱甭管“能否實現”,就算是咱蕓蕓眾生在馬聖人的指引下,沖破重重險阻,殺散千妖百怪,順利到達西天。這日子以後怎麽過。
樊弓在第二節已經證偽“各取所需”。道理很簡單:資源的稀缺性。例子很現成:NBA總決賽還差個把星期。這兩三萬張門票怎麽“取”?誰“取”前排雅座,誰“取”豪華包廂?
壹位樊某很尊重的小馬解釋說,這種情況下或者是 1、以提供“必要勞動時間”(如掃廁所)為代價,或者是 2、露宿票房門口排長隊,以先來後到為準。
這個回答實際上否定了共產主義原則。方案1其實還是在作商品交換,那“必要勞動時間”不就成了貨幣嗎?搞那麽麻煩幹什麽?方案2顯然不是“各取所需”。排到後面就“取”不著了不是?
小馬們對“各取所需”的辯護是老馬那句籠裏籠統的“物資極大豐富”。可惜馬氏老少都不註意壹個邏輯漏洞:“物資極大豐富”不等於“消滅壹切稀缺”。
“各取所需”的前提是“稀缺”的消亡。馬克思沒敢說等稀缺消亡再搞共產主義。大概他知道消滅壹切稀缺是不可能的。因此老馬要麽缺乏邏輯,要麽缺乏老九的職業道德。
如果我們承認稀缺的永恒,那麽能不能在物資極大豐富之時,實施近似的共產主義呢?
我們假定現在是共產主義,物資已經極大豐富。大家幸福無比。張三排隊“取”到了幾張NBA球票。而李四是齊白石轉世,畫得壹手好蝦,乃海內絕活。老李沒“取”到球票但嗜球如命。那麽,李四企圖以畫換票是壹件很自然的事。
馬克思貧窮潦倒,恨透了商品交換和金錢。可是妳在“天堂”裏取消貨幣,只能給交易帶來不便,增加經濟學的所謂“交易成本”,並不能取消交易本身。只要有稀缺,就會有交易。沒有貨幣中介,交易就退化為效率低下的以物易物。這時候,共產主義政府是睜只眼閉只眼呢,還是用無產階級專政來“割資本主義尾巴”?
本《戲侃》壹再指出,馬克思給資本主義弊病開出的藥方基本上都是飲鳩止渴。豈止是無效,且是效果與目的恰恰相反。商人“不勞而獲”的利潤剛好來自“交易成本”。妳越是限制交易,交易的難度(成本)就越大,商人的潛在利潤就越高。那李白石畫蝦無貨幣可換,又拉不下畫家面子上街換球票,就會出個商人王五。
王五既沒票也沒別的本事,但交遊廣泛腦瓜好使。於是王五找李四借兩張畫,用壹張畫換兩張球票,用其中壹張球票跟李四結賬。自留壹畫壹票。妳看這第四節說的故事是不是不朽?
麻煩的是,這王五可能根本就不看球不賞畫,他有了這兩件稀缺物品,就有了進壹步擴大交易規模的“資本”。資本主義尾巴要是不割就會變成資本主義屁股。可怕,可怕!
“稀缺”可謂隨處都可以造出來,跟物資豐富與否沒關系。趙大嫂炒得好香的壹盤陳皮牛,錢老弟的集郵冊裏有“全國山河壹片紅”,孫小姐長得性感臉蛋,李妹子裁出來的西裝楞是酷,樊教授在妳兒子的成績單上可以填A也可以填B,類似具有潛在交換價值的“稀缺商品”無窮無盡。
只要人類不退化為豬狗,就會有稀缺,就會有交易,有交易就會有交易利潤,有利潤就可轉化為資本,有資本就會有更大的交易,如此循環上升,便是“資本主義復辟”。
馬家軍如果遵從教主訓示,通過暴力革命建立起共產主義,除了毛氏所創“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別無選擇。爾等不僅需要第壹次“剝奪剝奪者”,還必須不斷地鏟除像王五這樣的“新生資產階級”以保衛革命成果。
鏟除王五的“繼續革命”又不可能通過民主投票的方式實現。原因是張三李四都從王五的服務中獲得“稀缺”(效用),他們不大可能投票去幹王五。即使他們頭壹回上當,同意宰了王五,發現少了他不方便。下次出個陳六可就鏟不掉了。共產主義政府要是尊重王五的自由,尊重張三李四的選票,這資本主義屁股就會長到腰部。
很多小馬埋怨斯大林毛主席把這麽聖潔的共產主義理想弄的血雨腥風。其實根子就在老馬。老馬那學問按照邏輯推理,結論就只能是背棄民主原則。沒跑!“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必須是專制,必須限制張王李的交易自由,能限制他仨的自由就能侵犯更多人民的權利。馬克思沒做過模擬,毛澤東已經替他試過了。結論是壹個例外也沒有。
樊教授不管怎麽侃,就是有小馬不買賬:共產主義是理想,理想是極限狀態,有理想總比沒理想好。這美國佬不也有“美國夢”嗎?
問題是,“美國夢”是具體的,不需傷害他人的“謙虛”夢想,諸如壹棟房子,兩輛汽車,三個孩子,四萬年薪,五萬存款,六十退休,七十旅遊,八十蹬腿。只要舍得出汗實在是不難,也不需要惹誰。相反共產主義理想壹開始就是要通過暴力來實現,實現後又必須通過專制來維持。需要惹的人壹大堆。我看還是算了吧。
辯證法與放屁
上課時,我放了壹個屁——很普通的屁。既不很臭,當然也絕對不香。
可怕的是,教授正在講辯證法。
“請妳自己對這個屁作壹下判斷,”教授說,“它好還是不好?”
我只得說:“不好。”
“錯了,”教授說,“任何事物都有矛盾組成,有它不好的壹面,肯定有它好的壹面。”
“那麽說它好也不對了?”我問。
“當然。”教授說。
“它既好又不好。”
“錯了。妳只看到矛盾雙方對立鬥爭的壹面,沒有看到他們統壹的壹面。”
我只好認真看待這個嚴肅的問題,仔細想了想說:“這個屁既好又不好,但不好的壹面是主要的,處於主導地位。”
“錯了。妳是用靜止的觀點看問題。矛盾的雙方會相互轉換,今天處於主導地位壹面,明天壹定處於次要地位。”
“妳是說明天全人類會為了我的這個屁歡呼雀躍嗎?”
“不盡如此,但不能否認這種發展趨勢”
我楞了好大壹會兒,只得硬著頭皮說:“我的屁既好又不好,既不好又好。今天可能不好,明天壹定會好。今天可能很好,明天也許會不好.”
教授聽得直搖頭,說:“這是徹底的懷疑論,不是辯證法的觀點。”
就這樣,僅僅因為放了壹個屁,我就成了壹個懷疑論者。
教授接著講課:“辯證法的威力不僅在於能夠輕而易舉地駁斥任何觀點,而且他能夠輕易地為任何觀點找到理論根據。”
“可是我的屁就沒有任何根據。”我抗議道。
“那是因為妳沒有找到,其實很簡單,它是妳肚子裏矛盾雙方對立統壹的必然結果。”
我啞口無言。
教授說:“下面我們不談屁,談壹個更復雜的問題:壹個西瓜,壹粒芝麻,無論妳怎樣選擇,都有理論基礎。”
我趕緊說:“我要撿起西瓜,丟了芝麻。”
“很好。”教授說,“妳抓住了主要矛盾,也就是說,妳抓住了解決問題的關鍵。”
“那我就撿起芝麻,丟掉西瓜。”
“先有量變,才能達到質變。妳解決問題的順序十分正確。”
“我既要西瓜,又要芝麻。”
“即抓住主要矛盾,又不放過次要矛盾。妳是用全面的眼光看問題”
“我既要砸爛西瓜,又要踩碎芝麻。”
“很好,妳是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新事物就是對舊事物的否定。壹切舊的事物必然滅亡。舊事物的滅亡是新事物產生的前提。”
“我既要吃掉西瓜,又要砸爛西瓜。既要撿起芝麻,又要踩碎芝麻。可是,只有壹個西瓜,壹粒芝麻,怎麽辦?”
“妳這才算對辯證法入了門,重要的是:矛盾的雙方不僅對立,而且有它統壹的壹面。妳吃掉西瓜當然有它合理的壹面,但妳要砸爛西瓜,也並非不合理。只有將二者統壹,才能進入更高層次的鬥爭。”
我張口結舌,目瞪口呆:“可是,妳並沒有解決我的問題。”
教授笑著說:“辯證法不解決任何問題,它的用途在於首先把人變成傻瓜——如果還有人不是傻瓜的話。”
“妳是說‘首先’?”我問。
“是對,然後再從傻瓜飛躍到學者。”教授開始整理講義,“關於辯證法為什麽不解決問題,如何把人變成傻瓜,以及怎樣實現從傻瓜到學者的飛躍,這是下壹節課的內容。”
教授壹蹦壹跳,走出教室。
第二堂課:
教授說:“下面我們講壹下辯證法的用途。我們要舉壹個更加復雜的例子:如何看待中國傳統文化?”
我說:“那壹定要用辯證的觀點。”
“對。我們有許多大牌的辯證法學者,他們會充分利用辯證法的三大規律,理論聯系實際,旁征博引,縱橫捭闔。下筆萬言,緊繞主體。最後給妳得出壹個結論: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妳佩服不佩服?”
“是啊。辯證法不是很有用嗎?”
“以前我也這樣認為。直到我見到壹只喪家的野狗——它改變了我的看法。”
“野狗?”我莫名其妙。
“是的。我家屋後有個垃圾堆,有壹天來了壹只喪家的野狗。它對其他東西看也不看,‘喀赤’壹口,咬住壹塊骨頭。”
“這毫不奇怪,所有的狗都會這樣。”我說。
“不錯。問題是對於狗來說,這塊骨頭就是‘精華’,垃圾堆裏除了骨頭以外,還有磚頭,鐵塊,破水桶等等糟粕,他為什麽只要骨頭這個精華呢?他怎麽知道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難道它已經充分理解了大牌學者們的論述了嗎?”
“好像不會。”
“肯定不會,所以說大牌學者們通過精確的論述,得到的精妙結論,其實是連壹只喪家的野狗早就知道的東西。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麽還要為他們喝彩,對他們崇拜呢?”
“是啊,為什麽?”
“唯壹的解釋就是:辯證法已經成功地把妳變成了壹個傻瓜。”
“我明白了。”
“妳明白以後壹定要問:妳說的沒用。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誰都知道。問題是什麽是精華,什麽是糟粕。”
“對,看他怎麽說。”
“妳難不倒他,他又會充分利用辯證法的三大規律,理論聯系實際,旁征博引,縱橫捭闔。下筆萬言,緊繞主體。最後給妳得出壹個結論: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高明不高明?“
“是有道理。”
“可是我認為:這不僅是無聊,無用的問題,已經近於無賴了。”
“這怎麽說?”
“難道世界上有人會‘具體問題,抽象分析’嗎?那只喪家的野狗,來到垃圾堆前,難道會象亞裏斯多德壹樣,先把各種東西分門別類,搞清其內涵和外延,再通過歸納演繹,最後確定它是吃磚頭還是吃骨頭嗎?這可能嗎?”
“不可能。那樣的話,他連吃磚頭都有可能。”
“對,孺子可教。沒有人會‘具體問題,抽象分析’,‘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這句話,等於沒說。不過辯證法學者倒是喜歡用抽象的方法,分析具體問題。因為辯證法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真理。所以如果妳看到壹只吃磚頭的狗,千萬不能小視,它可能是壹個著名學者。”
教授又收拾好講義,說:“辯證法的根本在於使用‘全面的,發展的,聯系的’觀點看問題。象所有的謊言壹樣,這話聽起來很顯真理。下壹節課講辯證法的淵源,以及它和形而上學的關系。”
第三堂課
“迄今為止,人類用三種方法研究這個世界。”教授毫不客氣,單刀直入,“第壹種是‘屠夫式’,大部分科學家都是這種方式。他們把世界割裂成極小的部分進行分析研究。研究生物的並不研究全部生物,有的只研究動物;研究動物的也不研究全部動物,有的只研究哺乳動物;研究哺乳動物的,有的只研究猴子;研究猴子的有的只研究猴子的尾巴。他們眼中只見樹木,不見森林,是極其片面的觀點。”
“不是辯證法的觀點。”我說。
“對,”教授接著說,“不僅如此,他們還盡量割裂研究對象與其他事物的聯系,在盡量不受幹擾的情況下,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樣子。科學家花費大量金錢建造實驗室,而不在大街上做實驗,主要原因就在於此。現在有些實驗還要搞到太空裏去做,連空氣引力都要隔絕,可見,為了割裂事物之間的關系,這些科學家是不擇手段的。”
我說:“與辯證法的觀點相反。”
“有說對了,但仍然不止於此,他們還不管壹只猴子過去怎樣,將來如何,只管拿來壹刀宰掉,看看它肚子裏都是什麽東西。他們用的是徹底的靜止觀點。”
“非常野蠻,而且十分笨拙。”
“所以我把它叫做‘屠夫式’。但這是我們壹切科學知識的基礎和來源。沒有這些人,也就沒有任何科學。他們應該得到應有的尊重——他們的人格,才智和他們使用的方法,都應該得到尊重。”
“有誰不尊重他們嗎?”
“有很多,妳可能就是壹個。”
“此話怎講?”
“他們用的是孤立,靜止,片面的方法,這種方法有壹個名稱,妳們中學老師教過妳們嗎?”
“叫形而上學,可那是個貶義詞呀?”
“是的,就叫形而上學,這就是過去全部的科學家,現在大部分科學家使用的方法。”
“那為什麽它是壹個貶義詞呢?”
“因為它和辯證法不相容,而且針鋒相對。有些人不僅自以為是正確的,而且斷定其他人都是錯的。奇怪的是,辯證法整天講什麽對立統壹,形而上學來和辯證法對立,他卻不肯同壹,而是對形而上學采取壹棍子打死的態度。”
“我明白了。”
“使用第二種方法的也是科學家,我稱之為‘強盜式’,這種科學家更重要。
他們什麽也不幹,坐等形而上學的科學家研究出比較確切的成果,在此基礎上綜合升華。千千萬萬的科學家研究了萬萬千千的動物,植物,微生物以後,達爾文拿來壹綜合,就提出了進化論。“
“這活倒很輕松。”
“壹點也不輕松,而且需要更高的聰明才智和更加寬闊的視野。愛因斯坦是其中最出色的壹位。他的視野非常開闊,甚至研究過辯證法。但是他說辯證法對他的研究沒有任何幫助。”
“辯證法到底是幹什麽的呢?”
“研究世界的第三種方法就是辯證法的方法,我稱之為‘上帝式’的方法。也就是我們下壹節課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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