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披露习近平最大金融清洗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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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周日位于北京的一个会议上；他肩负着在中国遏制西方式资本主义的使命。图片来源：ANDY WONG/ASSOCIATED PRESS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瞄准了中国国有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与大型民营企业建立的关系，由此扩大了在经济领域遏制资本力量的行动。

去年年底，习近平对民营科技巨头发动监管攻势，由此拉开上述行动的序幕。眼下习近平又对金融机构发起一轮全面的审查。据了解该计划的人士透露，这项9月宣布时提供细节不多的审查，针对了国有银行、投资基金和金融监管机构是否与私营企业过从甚密，特别是一些最近被中国政府盯上的企业，譬如房地产巨头中国恒大集团(China Evergrande Group, 3333.HK, 简称：中国恒大)、网约车公司滴滴(Didi Global Inc., DIDI)和金融科技公司蚂蚁集团(Ant Group)。

这项审查由中国的最高反腐机构主导，针对的是在中国经济领域占据核心地位的25家金融机构，这是习近平近10年前掌权以来对单一领域最广泛的一次审查；习近平一直以来都对该领域保持怀疑态度。这是习近平在明年年底中国领导层换届之前，为引导中国经济体系偏离西方式资本主义所采取的一部分举措。届时习近平料将打破惯例，在两个五年任期之后继续掌权。

据了解该计划的知情人士称，从本月开始，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简称：中纪委）的反贪人员将在这25家国有金融机构展开巡视，审查其贷款、投资和监管记录，并要求回答与私营企业有关的某些交易或决定是如何做出的。

这些人士表示，牵涉不当交易的个人可能受到中共的正式调查，之后可能会受到指控，同时被发现违规的实体都将受到处罚。

领导层还将根据检查结果决定是否大幅削减这些国有金融巨头的高管薪酬。财政部的一些官员已经在推动此类减薪，因为与其他行业相比，金融业的薪酬水平被认为太高。财政部是大型国有金融机构的出资人。

官方媒体新华社报道称，在9月26日的巡视工作动员部署会上，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组长赵乐际称，负责巡视这25家金融机构的人员将深入查找存在的政治偏差。

中纪委和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没有回应记者的提问。被巡视的25家金融机构和文章中提到的其他公司的公关部门也没有回应记者的询问。

对金融行业进行巡视的同时，中国政府还在努力解决经济对建筑热潮的依赖问题。由债务驱动的建筑热潮正引发中国房地产行业的动荡。习近平扩大在经济领域的行动可能会产生一些影响，面临削弱未来几个月经济增长的风险。

分析人士称，在这种不确定性下，许多银行已经开始缩减对民营房地产开发商和其他企业的贷款。

北京大学金融学教授佩蒂斯(Michael Pettis)表示，当不确定性上升时，银行唯一能做的反应就是停止正在做的事情。但民营部门的经济活动正在放缓，无论是对监管环境没把握的科技巨头还是借贷管道被切断的民营房地产开发商都是如此，这让中国政府陷入了两难。佩蒂斯称，如果银行不再发放“不良”贷款，中国将无法实现增长目标。

这种形势可能会迫使中国政府采取老一套的刺激政策，加大国家对基础设施投资的贷款力度，但这么做又会加剧领导层承诺要解决的民营部门贷款难这一失衡现象。

一些官员说，习近平的目标是确保中共完全掌控国家经济命脉，防止金融业被大型民企和其他威胁政府影响力的有力参与者所控制。

反腐调查的细节往往不为外界所知。在习近平掌权的最初几年，他利用一场波及范围广泛的反腐行动，既清除了党内腐败分子，又击垮或排挤了政治对手，确保了他对权力的掌控。

在中国，金融业被认为是国家副主席王岐山的权力根基，王岐山在20世纪90年代执掌国有银行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时声名鹊起，多年来他在建设银行等有政府背景的金融机构安插了一些亲信担任要职。

王岐山在习近平的第一个任期内被称作“反腐沙皇”，那时王岐山在很大程度上回避了对金融业的调查，只对其他经济领域展开了调查。但中国的金融风险已在不断集聚，其中部分原因是国有银行对一些人脉广泛、雄心勃勃的企业大举放贷。

近几个月来，王岐山的政治影响力有所减退。他的一名长期助手在8月被指控受贿超过7,100万美元。据知悉该计划的人士称，王岐山与目前面临审视的一些金融公司存在关联。

例如，建设银行曾帮助海航集团(HNA Group)的海外收购活动融资。海航集团的董事长陈峰曾是王岐山的助手，该集团去年在沉重的债务负担下宣布破产。海航集团曾在9月下旬披露，陈峰不久前因涉嫌刑事犯罪被羁押。

上述人士称，建设银行对海航集团的贷款预计将成为新一轮审查的内容之一。

中国国有银行对房地产巨头中国恒大的贷款目前正受到审查。图片来源：HECTOR RETAMAL/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据知悉该计划的人士称，国有银行对陷入困境的开发商中国恒大的贷款也将受到审查。中国恒大曾经是行业的宠儿，如今这家在3000多亿美元的负债中苦苦挣扎的公司正面临中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违约事件之一。

中国恒大的主要贷款人之一是金融集团中信集团(Citic Group)，该集团目前正在受到审视。多年以来，中信集团旗下的金融机构在中国创立了最接近华尔街风格的文化。上世纪70年代后期，中国最有名的“红色资本家”荣毅仁创立了中信集团，目的是进行资本主义试验。

他们承担着一些传统贷款机构一直回避的风险，甚至为中国恒大这类公司创建投资基金。例如，据知情人士透露，中国恒大2015年需要为项目筹集资金，从中信获得了约30亿美元的承诺。中信随后将这些资金打包成投资产品出售给散户投资者，以中国恒大的贷款偿付为基础，向投资者承诺高回报率。在该开发商潜在违约的情况下，这些投资者的资金也面临风险。

据知情人士称，在过去几年里，尽管中国政府对房地产贷款一再发出警告，但中信还是向中国恒大提供了100多亿美元的资金。

据中纪委称，自上月以来，中信银行广州分行原党委书记、行长谢鸿儒一直在接受党纪官员的调查。谢鸿儒在2015年至2018年间管理广州分行，期间中信加大了对恒大的资金投入。新一轮的财务巡查将对该行的放贷行为进行更广泛的审查。

上月底，中信银行首席财务官、党委书记方合英向投资者表示，该行已采取措施降低对中国恒大的整体敞口，同时拨出更多资金，就其向恒大提供的融资可能出现的亏损做好准备。

上述知情人士称，在此次金融巡查中，向中国恒大放贷的其他大型国有银行也将接受审查，其中包括中国光大集团(China Everbright Group)旗下的银行和中国农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农业银行是中国的四大国有银行之一。

据知情人士称，审查人员还将调查一些国有基金对现在成为习近平科技整顿行动主要目标的民营企业的投资情况，包括主权财富基金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China Investment Corp., 简称：中投公司)以及大型银行和保险公司运营的基金。

其中一位知情人士说：“这些投资代表的是国家利益还是少数人的利益？”该人士表示：“这是一个关键问题。”

据知情人士透露，中国审查人员将对国有银行与滴滴出行的关系进行调查；图为滴滴在4月份的上海车展上展示的一款车。图片来源：ASSOCIATED PRESS

中投公司的任务是在中国境外进行投资，但该公司投资了金融科技企业蚂蚁集团和网约车公司滴滴。马云创立的蚂蚁集团目前陷入困境；滴滴于6月底在纽约上市，目前正在接受中国的网络安全调查。

接近中投公司的知情人士透露，这家资产约1万亿美元的公司已设立一个办公室来配合审查人员的工作，预计审查人员将于本周进驻该公司位于北京的总部。其中一位知情人士说：“大家很紧张。”

中国规模最大的保险公司之一中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China Life Insurance Co. (China), 也投资了蚂蚁集团和滴滴。中国人寿2016年向滴滴投资约6亿美元，在当时一场激烈的竞争中为该公司提供了支持，滴滴最终击败了优步(Uber Technologies Inc., UBER)。

据《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此前报道，在这些国有投资者的助力下，蚂蚁集团的上市申请2020年夏天顺利通过了各级证券监管部门的审查。据接近滴滴的人士称，这些国有投资者凭借雄厚的财力和政治关系，也在推动滴滴过去几年的快速扩张。

据上述了解该计划的人士称，包括中国央行和最高银行、保险和证券监管部门在内的监管部门也将接受审查，以厘清这些部门在监管企业时是否存在疏忽，或者与他们本应监管的行业参与者过从甚密。

眼下习近平和中国面临的一个风险是，这种广泛的审查可能会使中国金融体系对于已经因缺乏资金而挣扎的小型民营公司来说更加难以触及。

习近平上一次对金融业进行审视是在2015年股灾之后，当时他向中国证监会和有国家背景的券商派出公安官员，调查是否有监管人员与这些券商一同推动股票大跌，试图发动“金融政变”，以破坏中国经济和习近平的统治。

当时的调查导致一些监管人员、银行高管和被指从内部消息中获利的投资者入狱。调查还导致中国政府停止了一些人们期待已久的改革，例如旨在降低民营企业发售股票难度的改革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