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台协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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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乐义



今天来谈美日台三方今后可能的军事合作，从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Shinzo Abe）最近的一次在线演讲说起。

安倍晋三曾二度拜相。去年8月因宿疾（溃疡性结肠炎）辞去首相职务。但是他的身体状况不错，依然活跃政坛，并且担任自民党最大派系清和政策研究会会长，成为安倍派的掌门，威望不减。现任首相岸田文雄（Fumio Kishida）公开说：安倍派毫无疑问一直是支撑岸田内阁的核心力量。因此，安倍的谈话不能等闲视之。

安倍挺台

12月初，安倍应台湾国策研究院邀请就《新时代的台日关系》为题发表在线演讲，矛头对准中国。他说：过去30年来中国军费增长42倍，未来30年中国的经济及军费预估每年增幅7%，对东亚地区乃至全世界而言，将是至关重要且充满危机的时代。

安倍指出，日本尖阁诸岛（钓鱼岛）、先岛群岛、与那国岛等离岛距离台湾不过100公里，任何对台湾的武力侵犯，对日本国土而言都是重大的危险，日本无法容许此一事态发生。“台湾有事”等同“日本有事”，也可以说是等同“日美同盟”有事，他希望北京领导层，尤其是习近平主席绝对不要误判形势。

为应对新局，安倍呼吁日台两国必须“超前部署”，防范中国从空中、海上及海底不断进行的各种军事挑衅。中国的威胁已经不分平时与战时，更扩及太空及网络空间。眼下急务就是，充实经济及军事实力，同时敦促中国自我节制，采取理性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安倍说：他担任首相期间，每次与习近平会面，都会明确向中国表达不要误判日本防卫尖阁诸岛（钓鱼岛）的决心和意志。

中国的经济实力强大，与世界经济密切关连。安倍认为，如果中国贸然对台湾采取军事行动，将对世界经济带来严重影响，中国本身也将遭受重大打击，“等同于走向经济自杀的道路。”

破天荒之举

在回答提问时，安倍进一步表明，未来日美台三国需强化对台湾海峡及区域安全的合作。今年4月菅义伟（Yoshihide Suga）首相访美与拜登（Joseph Biden）总统发表共同声明中首度提到台海安全稳定的重要性，随后在欧洲举行的7国峰会也再度提及，充分显示国际社会对台海安全的重视。

为促进区域经济安全保障，美、日、台及欧洲各国在半导体产业均各有所长，安倍承诺愿从旁协助，除了支持台日双方及台日美三方合作外，也要包括欧洲相关国家，共同建立稳定的半导体供应炼。

安倍对台的在线演讲，是迄今为止日本政界公开支持台湾最直白、最具战略性的一次论述。“台湾有事”等同“日本有事”，在日本政界虽不是首次出现，却是首相级人物首先提出；把“台湾有事”等同“日本有事”，也等同“日美同盟”有事，更是破天荒之举。美国或许有心，也从未如此公开宣布。如果安倍还在其位，肯定不会这么说。如今无官一身轻，说出他真实的想法。

安倍演讲当晚，中国外交部部长助理华春莹紧急约见日本驻华大使垂秀夫（Hideo Tarumi），就安倍对台言论提出严正交涉，强烈敦促日方不得向台湾“台独”势力发出任何错误信号，否则必将玩火自焚。垂秀夫则回应说，对于台湾相关议题，中国有必要理解日本国内有安倍这样的想法，日本无法只接受中国单方面的主张，而且安倍已经不在其位，日本政府没有立场对非政府官员的发言做出说明。

3份国防文件

请注意，安倍对台发言不是他个人的感情发表，而是反映日本政界相当一部分人士对中国威胁的重新认识与警示，也说到美国想做又不方便说明的战略设想。随着中国威胁的增强，安倍提出美日台三方军事协作的倡议也将得到各方共鸣。为维持台海稳定，安倍说首先要修改相关法律。如今日本政府已开始着手推动。

据日本《共同社》报导，日本首相岸田文雄12月6日在施政演说中表示，对于日本外交和安全政策的长期指针如《国家安全保障战略》、《防卫计划大纲》和《中期防卫力量整备计划》（中期防）等3份重大国防文件，将用约1年时间进行修改，预计明年底通过内阁会议做出决定。

重新修改这3份国防文件，主要围绕3项议题：一、讨论包括日本拥有“对敌基地攻击能力”（对敌源头打击能力）在内的所有选项。二、增强太空、网络和电磁空间等3个领域防卫力量的有力措施。三、与建构战略物资供应链有关的经济安全。

安倍提出“台湾有事”等同“日本有事”，也等同“日美同盟”有事，是从日本西南岛屿与台湾距离不过100公里的地缘特点来说，只要中国对台动武，势必采取海空封锁，封控范围必然超过台海周边100公里，涵盖日本西南岛屿，不可能留有缺口，让外力介入。日本将被迫卷入战局，而防卫钓鱼岛适用于美日安保第5条，美国必将做出反应。因此安倍的言论有其根据。

唇亡齿寒

但是这只是表面说法。其实安倍真正担心的是，如果中国侵占台湾，中国的防卫纵深将从沿海向外前推500公里，美日安保赖以维系的第一岛链将土崩瓦解，经由台海周边水域通往日本的海上战略航道也被中国掌控，美国可能退出西太平洋前沿地区，最后日本只能被迫向中国称臣。这才是安倍表明日本无法容许“台湾有事”的深层次原因。进退之间，不在于岛屿得失，而在于国之死生之地。

可以预见，安倍的担心将会适当反映在新修改的3份国防文件当中。如果中国对台动武，日本不仅有唇亡齿寒之感，也必将从“对敌基地攻击”、太空与网络及电磁空间，以及战略物资供应链等多重领域向台海方向做出回应。尤其日本提出拥有“对敌基地攻击能力”最为各界所关注，因为它完全打破历年奉行的“专守防卫”原则，使得日本军事战略出现真正意义上的转型。

日本的军事转向引起中国的高度关注。《解放军报》11月4日发表一篇〈警惕日本发展“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的文章，指出2018年12月，安倍晋三内阁通过新版《防卫计划大纲》与《中期防卫力量整备计划》，规划引进多型防区外巡航导弹，预想为F-15战机装配射程约900公里的巡航导弹、将出云级直升机驱逐舰改装为可以搭载F-35B隐身战机的航母，并为F-35战机装配射程约500公里巡航导弹。为此日本空基导弹打击能力将获得显着提升。

去年12月底，菅义伟内阁通过《关于建设新的导弹防御体系并强化防区外防卫能力的决定》。日本将在未来5年内把国产12式陆基反舰导弹的射程由目前150公里延长至1,000公里，并能在陆海空多个平台发射。由此日本的导弹攻击能力将大幅提升。

据《日经亚洲》（Nikkei Asia）12月1日最新报导指出，日本政府将投资约1,000亿日元（约8.8亿美元）发展射程超过1,000公里的巡航导弹，由三菱重工负责开发，可从陆海空3个平台发射，预计2028财年全部完成。一举扭转目前日本导弹射程仅有200公里的限制，从而具备常规战略威慑能力。中国军方历来看轻日本对中国的威胁，认为日本不具备战略报复能力，今后这种看法将彻底翻转。

三方战略一致

在台湾方面，11月上旬公布2021年版《国防报告书》，开始强调在既有的“滨海与滩岸”防卫战力基础上，向外拓展防卫空间，以达成“延伸防卫纵深与战略持久目标。”为因应敌情威胁及迫切国防需要，台湾立法院11月底以特别预算通过新台币2,400亿元（约86亿美元），发展8项成熟且可快速量产的海空国造远程打击武器，包括据传射程达1,200公里的雄升飞弹系统。此一发展与日本建构“对敌基地攻击能力”不谋而合，与美国的战略设想也相互一致。

《日经亚洲》还披露，随着中国对台威胁与日俱增，美国正在考虑一项计划，在连接冲绳与台湾和菲律宾的第一个岛链上部署导弹网络。美国国会的一份报告建议进行多边对话，鼓励伙伴国接受美国在该地区部署中程导弹，为台湾紧急情况预做准备。

美国智库史汀生中心（Stimson Center）日本项目主任辰巳由纪（Yuki Tatsumi），今年5月在《外交学人》（The Diplomat）杂志发表文章指出，事实上，在东京的政策精英中，主张日本制定类似美国《台湾关系法》的呼声日益增强，使得台海和平稳定与日本的国家安全之间建立更清晰的联系。而且东京和台北两地退役将领的交流历史悠久，是深化双方军事合作良好的起点。

天下大势，瞬息万变。今后美日台协防能够走到哪一步，取决于三方对中国威胁的共同认知。威胁愈大，合作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