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硕诗书画印无一不通，无一不是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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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6park
文/卢秀辉
吴昌硕（1844年8月1日—1927年11月29日），初名俊，又名俊卿，字昌硕，又署仓石、苍石，多别号，常见者有仓硕、老苍、老缶、苦铁、大聋、缶道人、石尊者等。浙江省孝丰县鄣吴村（今湖州市安吉县）人。

吴昌硕的祖父吴渊，嘉庆三年（1798年）举人，后来科场不顺，于是，无意仕进。四十九岁时始得部檄，截取赴部听其照例铨选授知县。吴渊无意仕途，自愿提出改为海盐官学教谕。在职十年告老归里，又任安吉古桃书院山长十年。以道德学闻名于世，著有《天目山房诗稿》。吴渊是孝丰鄣吴村人，他在安吉做古桃书院山长时寄籍安吉县。正因为此，吴昌硕自称是安吉人。清朝时，孝丰和安吉各自为县。

吴昌硕的父亲吴辛甲，是吴渊第四子，咸丰元年（1851年）举人。他和父亲一样，被大挑举为知县，历知州衔，以耕读为生。吴昌硕祖父卸任古桃书院山长后，回到了原籍地孝丰县鄣吴村，吴辛甲也随父回到了故土。吴辛甲精诗词，通篆刻。同治七年病逝，著有《半日村诗稿》。

吴昌硕幼时随父亲读书，后来就学于邻村私塾。他十岁时向父亲学习篆刻，受到了父亲的指点，初入门径。咸丰十年（1860年），太平军攻入孝丰、安吉。伴以战火，瘟疫也开始肆虐，人口锐减。时吴昌硕十七岁，随父亲外出躲避战乱，弟弟妹妹们先后死于饥馑，母亲万氏也病逝。吴昌硕与家人失散，先后在湖北、安徽等地流亡，靠替人做短工、打杂聊以自存。同治元年三月底，吴昌硕回过一次家乡，当时鄣吴村已经被毁，一座数千人的大村庄没有几个幸存者，他的未婚妻章氏也病亡了，这使吴昌硕伤心欲绝，这记沉重的打击，让他每每想起，泪滴千行。若干年后，吴昌硕作《感梦》诗一首，悼念章氏。诗前有小序：

“元配章氏，同邑过山人，难中病没，仓卒薶桂树下，乱定发之，不得其骨，伤哉！光绪十年甲申九晦，苏州寓中忽梦见之。诗云：秋眠怀旧事，吴天不肯曙，微响动精爽，寒叶落无数，青枫雨冥冥，云黑月未吐。来兮魂之灵，飘忽任烟雾，凉风吹衣袂，：徐徐展蛙步，相见不疑梦，旧时此荆布，别来千万语，含意苦难诉。我昔避贼难，从父止皇路，奉母赖汝贤，山野同去住。壬戍贼东下，我归三月暮。墙屋一无恙，旧物云烟付。劫火烧不尽，中庭桂之树。我母为我言，是汝葬身处。汝死未及句，当时记不误。贼平奉父归，甲子中秋度占乱后百事废，薶骨先所务。携锄辟榛莽，形迹了无遇。泪下声复吞，裴回空四顾。仓皇远来意，知汝怜我固。慰汝一言存，吾身困犹故。后匹菱湖施，家计颇吾助。大儿年十二，作诗渐成句。次儿九岁强，弄笔满天趣。儿虽非母出，母汝汝当护。汝言我长佩，汝德我长慕。他年招魂葬，同穴旁祖墓。黄泉天自悲，百岁犹旦暮。”

同治四年（1865年）中秋时节，太平天国已失败，吴昌硕随父亲回到了鄣吴村，未婚妻章氏的遗骨了无形迹，父子二人“泪下声复吞，徘徊空四顾”后，离开了鄣吴村，迁居安吉，将祖父留下的桃花渡口的芜园，作了简单的修理。从此，安定芜园，耕读十年。吴昌硕送走了父亲，迎娶了施氏，考取了秀才，与海上先辈名家任薰、周闲交往。任薰与周闲合作，曾为吴昌硕绘有画像。吴昌硕又赴杭州，就学于诂经精舍，从俞曲园学习小学及辞章。同治十一年，在上海，认识了高邕之。

光绪八年（1882年），吴昌硕被友人荐作“佐贰”小吏，在苏州辅助官吏作事，以维持生计。吴昌硕四十岁时至沪，经高邕之牵线，认识了任伯年，并拜任伯年为师，开始正式学画。光绪十五年（1889年），任伯年来苏州，为吴昌硕作《酸寒尉像》，时吴昌硕在苏州做“县尉”一类的小吏。吴昌硕作自题诗一首以纪之：

造物本爱我，坠地为丈夫。昂昂七尺躯，炯炯双青矑。胡为二十载，日被饥来驱。频岁涉江海，面目风尘枯。深抱固穷节，豁达忘嗟吁。生计仗笔砚，久久贫向隅。曲裘风雪候，割爱时卖书。卖书犹卖田，残阙皆膏腴。我母咬菜根，弄孙堂上娱。我妻炊扊扅，瓮中无斗糈。名留书画上，丹篆粲龙虎。回思芜园里，青草塞废圃。咫尺不得归，梦倚故园树。逐众强奔驰，低头让侪伍。如何反遭妒，攻击剧刀弩。魑魅喜弄人，郁郁悲脏腑。拂壁挂吾像，饮之以薄醑。顾影釂无数，兀然自宾主。权作醉尉看，持杯相尔汝。

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日爆发了甲午战争，应吴大澂召，奏调吴昌硕赞画军事，入其戎幕，北上辽东抗日。吴昌硕名义上是参戎佐幕，其实只是一个“帮闲”清客。吴昌硕既无战争经验，更无军事才能，其参戎只是谋取功名。兵败后，继续为吴大澂幕僚。吴昌硕在吴大澂的资助下，不惜用多年的积蓄，捐了个候补知县的官衔。到了1899年，五十六岁的吴昌硕经同乡丁葆元的荐举，破例得到淮安府安东（今江苏涟水县）县令的实职。任职仅一个月，他因不堪与污吏一同盘剥百姓而“辞官见道心”。

吴昌硕六十九岁时，在他的门人王一亭一再督请下，才赴上海卖画。王一亭为银行家，在上海商界、金融界有影响，他推介吴昌硕的书画金石艺术，使其名声大振。是年，西泠印社成立，吴昌硕被共举为首任社长。次年，王一亭为吴昌硕在六三园举办生平第一次个展，经日本友人推介，在日本艺界产生了影响。吴昌硕《寿王棣封》：

六朝门第冠江乡，春永堂中祚最长。

近挹桂馨承紫诰，远瞻槐荫守青箱。

德星耀目今陈实，晚岁齐眉老孟光。

有数家声无量福，欣逢周甲启华觞。

时英国人哈同，为上海著名的房地产商，他过生日时，想请吴昌硕画一张三尺立幅的画，以附庸风雅，拉拉和中国人的关系。哈同早年靠贩鸦片起家的，中法战争更使他大发横财。中法战争爆发时，上海的洋人认为，中国打败法国后，会清理他们。于是，纷纷逃离上海，上海的房价一夜暴跌。哈同在罗迦陵的帮助下，倾其所有购买房屋土地，成了上海滩最有钱人。哈同认为吴昌硕有名气，可为他用，许以重金，又请人找吴昌硕说情。吴昌硕碍于情面，于是画了一幅柏树图。刚画好哈同就亲自上门了。哈同觉得柏树叶子画得有些异样，就问其含义。吴昌硕说：“正看是一幅怪柏，倒看另有气象。”哈同倒看后觉得是一幅葡萄。吴昌硕才说：“你们洋人喜欢颠倒是非，我就给你画成颠倒画。”哈同听了，一阵哈哈苦笑。

晚年的吴昌硕，耳聋听不进了，自号大聋。来了客人和他说话，一概不理。但是，聊天中一说到他贪吃，他必高声争辩，不肯认帐。有一次，他吃了几个肉饼，还要吃，他的儿子吴东迈没有给他，他大发脾气，睡到地上不肯起来，搞的子女们哭笑不得。最后，请了别人说圆，才肯起来。吴昌硕《步瑞峰社老觉老二诗原韵》：

少年恒恐年难老，到老方知趣倍真。

无事乐观童竖戏，有閒时得故人亲。

宜书宜画容安室，可止可行自在身。

笑煞劳劳名利客，轻生犹是梦频频。

吴昌硕八十四岁时候，安吉有人送来几包家乡的麻酥糖，他欢喜的不得了，立即吃了一包，再要时，子女们担心甜食对老年人不好，把剩余的藏了起来。半夜，他想到麻酥糖的美味，起床翻箱倒柜，又取食了二包，梗在胃中，无法消化，倒在地上不能起身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发现，他已经不治身亡了。

吴昌硕诗书画印无一不通，无一不硕然为大师，他是中国文人画的高峰。吴昌硕以“草篆书”入画，状物不求写实，直抒胸襟，酣畅淋漓，形成了“大写意”。吴昌硕自言：“我平生得力之处在于能以作书之法作画。”他的篆刻，刀融于笔，笔入于刀，篆刻雄而媚、拙而朴、丑而美、古而今、变而正。上取鼎彝，下挹秦汉，以“出锋钝角”，将钱松、吴让之切、冲两种刀法相结合治印，形成了强烈的个人风格。吴昌硕善作诗文，苦吟数十年，未尝间断。其诗文，活泼自然，接近口语，具有明丽俊逸的特点。吴昌硕《和虞山俞鸥侣编嘲鸥集》：

弥天瘴雾酿成兵，听唱阳春世虑轻。

恨我胸中磊块塞，多君笔下海潮倾。

青眸月冷观当静，白发霜添气自平。

大好湖山修得住，蓬莱仙籍早知名。

吴昌硕书法，楷书学颜鲁公，继入晋人。隶书学汉石刻；篆书学石鼓文，于清一代，独立成家。他的行书得黄庭坚、王铎笔势之欹侧，黄道周之章法，受北碑书风及篆籀用笔的影响，大起大落，遒润峻险。吴昌硕书法作品，以篆书、行草为主，晚年所书隶书，结体变长，取纵势，用笔雄浑、饱满，具有篆书痕迹，将篆、隶溶为一体，形成独特面貌。吴昌硕选择石鼓文为主攻对象，数十年间，反复钻研，他所作石鼓文凝练遒劲，风格独特。吴昌硕六十岁后所书尤精，圆熟精悍。喜将石鼓文字集语书写对联。晚年以篆隶笔法作草书，笔势奔腾，苍劲雄浑，不拘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