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否认干涉澳大利亚政治，但事实与之相悖

FRANKSTON

美国之音




被形容为战狼发言人的赵立坚（路透社）

2月11日，路透社记者就澳大利亚媒体有关“中国间谍企图资助澳大利亚反对党工党候选人”的报道向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请求置评。

澳大利亚安全情报组织（ASIO）局长迈克·伯吉斯（Mike Burgess）在2月9日的年度威胁评估演说中称，他的机构挫败了一起外国政治干涉阴谋。该阴谋由一名富商主导，且该富商与某一外国势力联系紧密。

“我就称此人为‘木偶师’，”伯吉斯说。他在演说中没有透露此人是谁以及阴谋背后的外国势力是哪个国家，也没透露是哪次选举成为了干预目标。

因未获授权公开发言而未透露姓名的数名澳大利亚安全部门消息人士向澳大利亚媒体证实，中国情报机构是这起阴谋的幕后黑手。

据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ustralian Broadcasting Corp）、《悉尼先驱晨报》（Sydney Morning Herald）和《世纪报》（The Age）报道，这起阴谋旨在为来自新南威尔士州的工党候选人提供资金。这些候选人即将竞逐定于5月举行的澳大利亚联邦议会选举。

据这些媒体报道，没有证据表明这些候选人事先对这起阴谋知情。

赵立坚在2月11日的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回应称澳大利亚媒体的“这些荒谬言论根本不值一驳”。

“对于澳大利亚内部事务，中方没有兴趣也从来没有进行干预，”他说。

这一说法是错误的。

事实上，有关中国进行旨在操纵澳大利亚政治和公民社会的恶意影响力活动的报道，多年来频频出现。

被报道的恶意影响力活动包括与中国共产党有关联的大笔政治捐款，以用于接触到澳大利亚主要政党内的有影响力的人物，并在当中施加影响力；还有与中国共产党挂钩的用于拉拢和控制华文媒体和澳大利亚华人华侨的相关努力。

也有证据表明，中国政府试图影响澳大利亚大学校园里的自由讨论，以压制对中国的批评声，并利用澳大利亚资助的科学研究来支持其人民解放军的现代化。

“澳大利亚是中国共产党干预矿井中的金丝雀，”澳大利亚前总理马尔科姆·特恩布尔（Malcolm Turnbull）的前高级顾问约翰·加诺特（John Garnaut）写道。英语“矿井中的金丝雀”的表述意为检测危险的预警标志。

2017年6月，澳广和费尔法克斯传媒（Fairfax Media）的一项联合调查显示，ASIO曾指认出澳大利亚最大的两位政治捐赠者——均为华裔的亿万富翁房地产开发商——黄向墨（Huang Xiangmo）和周泽荣（Chau Chak Wing）涉嫌为中国共产党干预澳大利亚政治的代理人。

根据这项联合调查，2015年，时任ASIO局长的邓肯·刘易斯（Duncan Lewis）曾秘密警告澳大利亚主要政党的高级官员不要接受这两人的捐款。

该报道称，ASIO认为这两名房地产富商与中国共产党有着深厚的联系，他们的政治捐款“可能会附带条件”。

周泽荣是澳大利亚公民。黄向墨是中国公民，当时已获得在澳大利亚的永久居留权，并申请成为澳大利亚公民。

该联合调查显示，两人直接或通过关联实体在十年内捐赠了约670万澳元。这些捐款的进行通常就在联邦或州竞选活动之前。

澳广-费尔法克斯传媒这则联合报道所披露的内容中，最引人注目的一项涉及黄在2016年澳大利亚联邦选举前向工党承诺的40万澳元捐款。

报道显示，在工党领导层谴责中国在南中国海的填海造岛并声明支持航行自由行动后，黄威胁要撤销这笔捐款承诺。

而在工党领导层谴责北京的第二天，当时人气正旺的政治新星、时任工党副党鞭的参议员邓森（Sam Dastyari）在悉尼举办的一个中文媒体发布会上与黄站在一起，几乎原样照搬地重复了北京在南中国海问题上的谈话口径。

这项联合报道表示，并没有证据表明邓森事先对黄威胁要取消捐赠知情。邓森一开始否认自己在那次媒体发布会上发表了南中国海问题上的亲北京言论，但后来媒体泄露的音频证明他确实说了。据报道，邓森曾在2016年向黄提供了反澳大利亚政府监控的建议，据称他警示黄ASIO可能窃听了他的电话。

在这些爆料之后，邓森于2017年12月辞职。

更早前也有媒体报道称，黄和另一位与中共有关联的华裔捐赠者支付了邓森的私人法律和旅行账单，邓森则曾多次亲自联系澳大利亚移民当局，询问黄的公民身份申请进程。

黄向墨也向澳大利亚的大学捐赠了数百万澳元，其中包括向悉尼科技大学捐赠180万澳元，以建立澳中关系研究所（Australian-China Relations Institute）。

该研究所首任所长、澳大利亚前外长鲍勃•卡尔（Bob Carr）称，该智库对澳中关系持“毫不掩饰的积极和乐观的看法”。

黄还因与中共统战部的关联而受到关注。统战部是中共的一个游说机构，被控在海外收买政治影响力。黄曾是与统战部有关联的澳大利亚促进中国和平统一理事会（ACPPRC）的主席。

“尽管ACPPRC声称是一个独立的民间组织，但它的领导层选择和活动都受到中国驻堪培拉大使馆和当地中国领事馆的密切指导，”华盛顿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的亚洲事务高级研究员艾米·希尔莱特（Amy Searight）写道。

“中国在海外影响和塑造公共话语和政治结果的努力远远超出了所有政府都会从事的合法公共外交的范畴，”她补充表示。“中共利用不透明、欺骗性和操纵性的非官方渠道来影响外国政府和公民，远远跨出了合法的公共外交领域。”

2019年，澳大利亚有关当局宣布黄不适合持有澳大利亚公民身份并剥夺了他的永久居留权，黄因此留在北京，无法返回澳大利亚。

《悉尼先驱晨报》援引政府高级消息人士的话报道，这一决定是基于“一系列原因，包括品格测试相关原因”。“他们（澳政府）还担心他在与包括ASIO在内的有关部门的访谈和通信中所提供回答的可靠性。”

黄批评了澳大利亚当局的决定。

“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对待，实在令人深感失望。取消我签证的决定是基于毫无根据的猜测，这些猜测是带有偏见和毫无根据的，” 黄告诉《澳大利亚金融评论》(Australian Financial Review)。

据法新社报道，2月14日，澳大利亚工党参议员金伯利·基钦（Kimberley Kitching）在一次参议院财务听证会上指称周泽荣就是ASIO局长2月9日所提到的那个外国势力授意下试图收买选举候选人的“木偶师”。

周否认了基钦的指控，称之为“毫无根据和肆无忌惮”。

澳大利亚议员和媒体先前已屡次指控周秘密推进中共的利益。据法新社报道，周泽荣一贯坚决否认这些指控，并曾成功起诉当地媒体诽谤。

周的房地产公司侨鑫集团（Kingold Group）总部设在广州。据《悉尼先驱晨报》2009年的一则报道，周在2001年投资了由《羊城晚报》集团主办的《广东新快报》。《羊城晚报》集团由中共广东省委宣传部经管。2004年，侨鑫集团与《羊城晚报》集团联手在澳大利亚创办并发行华文报纸《澳洲新快报》。据《纽约时报》报道，周“还是一个为共产党提供咨询建议的省级机构的成员”。

2019年，周泽荣曾作为“2019成都国际论坛”外方嘉宾受到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接见。据《澳大利亚金融评论》报道，中国国家副主席王岐山曾在周泽荣在其广州的一个度假村举办的活动上发表主旨演讲。

当时世界上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国家允许外国政治捐款，澳大利亚是其中之一。美国、加拿大、英国和数个欧洲国家都禁止此类捐赠。

《纽约时报》2017年报道称，澳大利亚的“竞选筹资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受监管的，筹集资金、捐款或支出都没有限制，批评者称这已经导致了一种软腐败的文化，中国捐赠者与澳大利亚的其他企业利益集团都在利用这种文化”。

2017年12月，时任澳大利亚总理特恩布尔对外国势力复杂的政治干预表示担忧，特别援引了“有关中国影响力（活动）的令人不安的报道”，并宣布澳大利亚将立法禁止外国政治捐款。

这项议案于2018年获得通过并成为法律。

同年，在澳政界对中国影响力活动频频表达担忧的氛围下，澳大利亚还批准了全面的国家安全相关立法，其中包括将代表外国政府进行的任何旨在影响澳大利亚政治的秘密活动定为刑事犯罪，并要求外国游说者在公开名单上进行注册。

2020年6月，澳大利亚警方突击搜查了新南威尔士州的州议员肖克特·莫索曼（Shaoquett Moselmane）和他的兼职政治顾问张智森（John Shi Sheng Zhang）的住所。据美联社的报道，搜查令中称，中国出生的澳大利亚公民张智森“通过一个私人社交媒体聊天群和其他论坛与莫索曼接触…以促进一个外国主体（中国政府）的利益和政策目标”。

美联社指出，这次突袭搜查行动成为“自2018年（澳大利亚）《反外国干预法》生效以来第一次引起公众关注的警方调查”。

张智森之后在澳大利亚最高法院就澳警方的突袭搜查令的有效性提出挑战。2021年5月，澳最高法院宣布驳回张的这一挑战。

2020年11月，前澳大利亚自由党成员杨怡生（Di Sanh Duong）成为依照《反外国干预法》被捕的第一人。杨是一名具有越南华裔血统的澳大利亚公民，曾在数个澳大利亚华裔社区团体的董事会任职。他在墨尔本被指控“准备实施外国干涉罪”，但被获准保释。

中国否认有关其在澳大利亚影响力活动的所有指控，声称不干涉别国内部事务。中国官方还称澳大利亚反外国干预的新立法是出于仇外和种族主义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