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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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第一份工

    當時糧食仍然非常緊張。在收割后的菜地里挖菜頭菜根的大不乏人。有人吃木瓜樹身。有人煮未成熟的香蕉吃。有人採摘果樹的樹葉，磨碎后搾取其葉綠素混著米煮來吃。可是那口感真的不敢恭維！一時之間正所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營養不良水腫的病人大量增加，於是公共食堂提供給他們特別的＂營養餐＂！其實只是一截約二寸長的蒸魚而己。工地把我們這六、七個小鬼分離出來，要我們到魚塘小河里摸螺，田螺、石螺。每日兩小木桶扛回來喂鴨，美其名說是自力更生，工地養了很多雞鴨。可是工地食堂從來沒見過有雞鴨加菜！敢情那些雞鴨的基因比較特殊、它們長大後都不翼而飛了。

    那一年冬天十分寒冷，自來水廠工地也響應＂自力更生豐衣足食＂的號召，就近在山上開荒種起了地瓜＂番薯＂。料不到因為大家肚皮都不飽。生長得好好的番薯隔不了幾天，葉子被人採摘了不少。再多過個把月，剛長出的小番薯被人連根拔起！他們都是隔鄰金榜村的農民、他們太餓了！於是上頭安排了我和一些大人在夜間巡邏、以防止又被人來採青苗。我們幾個人頂著呼呼北風象征式的亮著電筒巡一二圈，便躲到一邊避風睡覺去！叫一個＂小偷＂去巡邏防範別人偷東西！想想那有多諷刺啊！？

    和我合作時間最長的是葉東。他是一個年紀小小時遭離異父母遺棄而無家可歸的人。那傢伙寄居在工地飯堂的草棚里。我們一起到魚塘里摸螺和蚌，到退潮的小河里摸蛤。當然少不了摸魚。記得當時我仍未懂得游泳，依靠的就是那隻小木桶，稱作挽桶，桶雖小浮力卻大。＂現在想起來那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慢慢的在水不太深的魚塘里習慣了，膽子漸漸大了，開始敢學習潛水，雙手抓著小桶，腳尖一步一步插進淤泥中去感覺那些蚌。一旦感覺對了，馬上蹲潛下去伸手把蚌挖上來！反正水深不過頭，水的浮力不太大，小桶就在我的頭頂位置！這樣潛下去最長不過兩秒。不怕！后來膽子越來越大，敢抓著小桶橫渡魚塘，也敢去水深沒頂的魚塘中央潛水摸蚌甚至潛泳了。但是始於不能抬頭，一旦抬頭人就下沉了。終於有一次無意中做到了，原來是要比浮潛多發出一點力而巳。自學游泳時，有一次差點出事了，在小河邊淺水處學游泳，一個不小心腳下打滑，人馬上就向深水處沉去！登時我的臉色就變了！是葉東在旁拉了我一把！真是謝謝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夏季在魚塘里偷回來的魚，當時根本沒有油，卻學會了無油煎魚。不過很腥，很難下咽。深秋和冬季，我們去山邊和遊走於各個廢舊爛園地尋找東風螺，當然順帶偷香蕉，把它就地埋在土里。一個星期后舊地重遊就看到效果了。可是我們還是從來沒有看到食堂里有鴨肉！可是鴨被養大了、數量日漸少了，新一批的小鴨又來了。我們心里都非常明白：要麼鴨子飛天了？但是好象方向錯了，不小心飛進了某些人的肚子里了。

    飢餓和寒冷繼續折磨著我們。不知道那個聰明人發明了一件世紀時裝：麻袋大衣！一丈三尺六寸的布証只夠一個個子不高的人一套衣服而己！內衣、襯衣、內褲什麼的就不用指望了。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穿補丁衣服在那個時代並不失禮於人！全民皆穿補丁時裝！麻袋是裝大米的，不知怎樣卻流行了起來。雖然不能御寒，但抵擋毛毛細雨還是很有用的。穿起來做工一點不會寒酸、於是滿街立即人身一件。哈！社會主義特色的時裝！每月定額配給的口糧最多只能維持二十天左右。剩下的需要設法購買黑市米，還要在每月三十或三十一日下午到糧站購買下月的份額。否則鐵定你當晚挨餓！典型的寅吃卯粮，先使未來錢！  

    人民公社仍在。大食堂大鑊飯早就不存在了。但是走在街上看從港澳回來的別人的親戚，為什麼她們穿的那麼好？不敢想象的華美的衣服和高跟鞋，與我幼時由老爸從香港買回來的童裝有一較長短的架勢！香水、口紅和紅指甲，竟然還有紅腳甲！人手一塊腕表。香噴噴精美的食品！新路中和里有一家人的大女兒，三、四年前去了香港，不久前回鄉省親，整個人的氣質、給人的觀感竟然完全是脫胎換骨，不可同日而語！他們說；香港同胞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回來省親穿的衣服是租賃回來的。鬼才相信呀？！那最起碼市面上能有這樣名貴的服裝出租才行啊！既有出租的那就應該有出售的！最起碼鄰居港澳回來的親戚並不是這樣說的！＂識奴時＂當爛鐵＂。這是他們惡心一個瑞士手表廣告的話！你信誰呢！？

    為什麼共產黨的花樣總是層出不窮的呢？說是破四舊立四新！那四舊那四新我忘了。要破除迷信啊！總之是某天晚上回家又嚇了一跳！家中有門和無門跟本就無差別。因為連續幾家跟本就沒有圍牆！（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風氣是真正的被中共做得很出色！社會主義社會的新風尚嘛！媽的！）家中大廳里掛在牆上刻著一個很大的神字的木板不見了！神檯也不見了。（以前正宅那張巨大精美的神檯，早就進了我們孤兒寡母的五臟廟里很久了。）檯上敬神祭祀用的蠋台、油燈、香爐當然不在話下！好在他們還知道慎終追遠。還知道有父母所生所養。祖先的牌位還在。西山廟里的關帝和其他的神像塑像、寶林寺里佛佗的塑像等等無一幸免，劫數難逃！宗教信仰的自由是沒有了！

    他們挖空心思的搞什麼憶苦思甜大會。還要分小組討論，發表你的見解和敘述怎麼苦怎樣甜！他媽的！這是存心來惡心人的吧？！老爸在世時及辭世後我們的生活境況是可以用雲泥之別來形容的！不說這個，只說57年前與58年后普羅百姓的生活質素，那個是苦那個是甜？共產黨的厚顏無恥真是無出其右者！看著那些叔伯阿姨大嬸都在議論紛紛指責舊社會，可說的內容卻是跟著官腔照本宣科的！空無一物！令人臉上掛著憤怒和悲苦的表情、卻不禁在心底發出會心的微笑！

    自來        水廠終於完工了。所有挖泥的工人都解散了。但是外地來的＂盲流人員＂沒有走，都留了下來。畢竟這里比山區好了太多了。我也回家了。繼續讀書是不用想了，被擔誤了，脫節了。可是當時外面也不可能憑空給你一個工作。根本就業職位非常緊缺啊！？突然收到一個郵電局通知，帶戶口部到郵局收匯款。誰呀？天上掉下來的嗎？多少？原來是香港匯回來的。一百港幣，折四十多圓人民幣。收了再說。沒過二三天，四叔的信來了。說是三祖母和四嬸及二個堂妺要回來了。我一下子呆了。那些錢我已私下用了大部份！怎麼辦啊？不管了。車到山前自有路！我也沒本事在短短的二三天內能補回。這個黑鍋老媽也幫我背了。當時我覺得非常對不起老媽！這次我真的是錯得太過份了。當然那幾天我被三祖母、姑姐和四嬸輪翻的狠狠訓了一通！大堂妺當時才四歲，二堂妺不到二歲。我只能把對她們的欠愧回報到堂妺身上。第二天她們就拜訪了同宗不同房的羅守真西醫師七姑婆。原來這次她們是回鄉祭祖兼求子的。

                                                           十九、種菜

        回家後一時半刻也沒有人為我介紹或安排新工作，而我也不知道能在那里找到合适的甚或隨便什麼的工作。那個年代在市面上根本就不會有什麼招工之類的廣告！如果真有、那可以肯定排隊應征的人龍比每月杪排隊買米的人龍要長得多！他們為了解決巨量的失業、或被稱為比較好聽的待業大軍，他們組合了那些人在無主的廢棄屋地上開荒種菜，或到山上開墾梯田種地瓜或玉米，種出的農作物拿到市場出售以充作工資。

李先生真不愧是個生意人，不知道他神通廣大從那里買入了一些黃豆。晚紅園的地方大，他的盆盆罐罐又特別多。他在七八個裝黃糖的缸里放上黃豆和草蓆，每天三次淋水，不用幾天就有芽菜出缸了。他老婆拿到市場零售，一本萬利啊！當然事情沒過多久又遭到工商局的打壓。只好又掩旗熄鼓了。在那個年代那個時勢，私人私自做小買賣可是大事！黃豆可是屬於一級糧食，是要統購統銷的。隨便給你一個擾亂市場、撬社會主義牆腳的罪名，那可是輕而易舉之事。

    有天＂煙三＂又來了。我萛過了，這婆娘就是我的克星。看見或碰見她對我都不會有好事！這次她和我說；讓我進去蔬菜隊的其中一小組種菜。我一想壞了。＂勤地勤地＂，說的就是種菜！工作量特別大、勞動強度特別高。我說能不能到山上的墾荒隊種番薯？她說你先做著，過一陣我幫你想辦法。哈！世界變了嗎？這婆娘除了好事什麼都幹的啊。好！我說最多做一年，否則免談。

    我心里是這樣想的；其他的山頭都被封山育林了，剩下一個畢街崗能撐到何時？到時可能轉到比較好的工種去，說不定能學到一些技能呢？可是種菜就難說了。於是就這樣進了一個種菜小組，五、六個人大約三、四畝地，土質和日照好壞參半。其他組別都差不多，這些菜地本來大部份都是荒廢的爛屋地整理出來的。

   我們六、七人被組成一個小組、就圍著那三畝左右的貧瘠爛地種菜。人多地少、收入怎麼可能會高呢？瞎折騰而己。除了一位六十多歲的文人黃伯負責除草外，其他男女成員就是主力骨幹了。其中有一位從廣洲回來的中年男人、他手腕上永遠戴著一塊表面泛黃的＂勞力士＂手表、絕口不提自已的過往、永遠沉默寡言。平均每天早晚每人各要挑一百多擔水淋菜。每擔都有一百多斤！夏季全身大汗連內褲都濕了。魚塘近石級處比較水淺，下去擔水時那水不是暖、而是熱的，一腳下去那滋味啊！天濛濛亮開工摘節瓜、絲瓜、青瓜。人鑽進瓜棚里不到三分鐘就被焗出一身臭汗來。還要人力擔到蔬菜批發市場去。冬季氣溫低水冷，赤腳下水那種感受你想一下吧？有一年接近零度氣溫，凌晨四五點去收割白菜、菜心和生菜，那手指都是沒有知覺的。不論春夏秋冬，除了早晚淋水和收割出市外，剩下的時間要麼到公廁挑糞回來，要麼施肥，有機種植啊！因為長期三天二天施肥，接触糞便多了，手腳皮膚都因為敏感生瘡。媽的！討厭死了！要麼鋤地翻土、要麼移植幼苗、要麼殺蟲、要麼播種，夏天還要輪更值夜看守瓜田，以防小偷啊？總之工作沒完沒了。還要參加幾乎每星期二到三次午間或晚間的學習會！煩不煩啊？三不五時還要表表態、表示支持、擁護及堅決執行雲雲。討厭死了！睡眠也不夠，夏天氣溫高，剛睡著不久，隔鄰艷春姨就大叫：起床囉值更啊！我的天啊！幾個人坐在路邊，蚊又多、人又瞌睡，有人便說；年青人抽一口吧？一枝頭大尾尖的自家製卷煙便遞過來了。得，上癮了！這個習慣跟了我大半輩子。就這麼糊裡糊塗的一做就是三年！

    某日忽然發現六年級時的同班同學家中裝了一條天線。找他詢問了一下，那傢伙帶我到他家里絃耀。我看到了一台礦石收音機。拿起耳機一聽，好傢伙！中央台、廣東台、廣洲台都非常清淅。廣洲台的節目比較精彩。向他請教了好幾個問題后，第二天帶上戶口部直奔順德圖書館。申領了一個借書証后，立刻在圖書目睩索引內找到需要的書號，把有關無線電和礦石收音機的書借回家，急不及待的一頭扎進書里！

    果然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啊！結合書中要求到無線電商店一核對，乖乖！自己無法制作的零件可一點不便宜啊！光是一對耳機就要價差不多二十大圓！不是普通人能承擔得起的？！不管了！拼了！二個月后家里也豎起了一條天線。除了那些不能自制的如：可變電容器、耳機、礦石和底座、漆包線必須花錢購買外。其余線圈和天地線全都廢物利用。全部零件安裝在一塊小木板上！那個年代的資訊管制還是比較寬鬆的；外國的一些古典名曲、廣東音樂、粵劇、相聲等等都能收聽到。視野一下子開闊了。知道的信息多了。也為枯燥的生活帶來了一絲樂趣。

    某日那傢伙告訴我，他的礦石收音機升級了！還神神秘秘的說能收到境外的電台！隨他過去一聽！我的天啊！不得了哪！澳門綠川商業廣播電台和台灣對中國大陸的廣播！！這可是犯禁的啊！搞不好真是要坐牢的啊！可是一個匪夷所思、嶄新的世界卻展現在了我的眼前！不行！我也要升級！

    圖書館里關於這方面的知識和技術的書藉應有盡有！對！共產黨說知識就是力量！對極了！於是往后幾個月里那種菜所得的微薄的工資都被我投了進去！用的全是運用手頭僅有的簡單工具，手工操作，自己制作火鉻鐵。沿用原有的零件和天地線再加上一些必不可少的配件如真空電子菅、電容器、電阻和電解電容器等等。一部再生式真空電子菅中波段直流收音機在我的手里誕生了！可維持它的運轉一點也不便宜，大量的乾電池的價值可是天價！但是它的接收和放大能力卻是礦石收音機所望塵莫及的。求知欲望的巨力推動我去了解外面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二十、啟蒙

    澳門綠川廣播電台里五花八門的信息可以說是巨量和嶄新的，甚至可以用匪夷所思來形容！是自由世界的另一種表達方式！跑狗場的現場描述、賠率的預測和賽后實質的派彩等等巨細無遺。簡而言之就是賭慱！賭狗！各種節目中加插的商業廣告更被我認為是精彩絕倫的。還有每個小時的新聞報告。從中可以意會到差不多整個世界和這個城市的脈膊。你可以清楚感到那里的生活是怎樣的？人們都在怎樣的社會環境中生活！還有就是旋律優雅的國語時代曲。它給了你和國內歌曲截然不同的風格，感受和信息。台灣電台給你的訊息就更加直接和震憾！雖然電波受到共產黨的無線電波干擾，但八、九成的信息內容是可以理解清楚的。國民黨和共產黨的紛爭、分岐、過往某些大事的＂真相＂和來龍去脈都對你說得清清楚楚。內里的秘聞和真偽就要你自己來判斷了。還有一些外面發生的各方面的新聞、自由世界的大事。是你絕對不能在鐵幕內得知的！

    這一扇巨大的＂南風窗＂一經打開，（當時在鄉間有對＂南風窗＂的另一個解釋：那是指有港澳關係並經常受到經濟上的接濟的。）自由世界的訊息像海嘯一樣蓆卷著我年少的心靈！不管你怎樣宣傳、說教、洗腦教育、恐嚇壓制、隱瞞和歪曲。但事實永遠勝於雄辯！明眼人都知道；這里距離自由世界那麼近，過半居民或多或少都有海外或港澳的親友關係，那些人不時的回鄉探親時所帶回來的手信，他們的衣著、言談和氣質，對某些事物不同的觀點或見解。在在都和這里格格不入！這是任何一個政權都不可能左右的！（400多年前葡萄牙借用澳門，100多年前滿清政府把香港割讓、租借給英國。在借來的時空里造就了一處在遙遠東方的人間樂土）。

    我並沒有止步於此。不知道為什麼，鄉間突然就開始了一股無線電的熱潮。相信老媽對我的做法是很有微言的，因為拿回來的錢越來越少了。都投進了無線電這隻怪獸的嘴里了！我的收音機升級到了由三個真空電子菅組成的，達到能推動喇叭的境界。接收能力更強大了，因為多了一級高頻信號的放大。就是把接收下來那非常微弱的無線電波先行放大幾十倍！ 這一下精彩了！什麼香港電台、香港商業一台、二台、英國BBC、美國之音、莫斯科電台的對華廣播都來了！外面自由世界為我打開了一扇包羅萬有的真理之窗！讓我明白了真理是什麼？什麼是民主、自由、人權。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的分別在那里？從前很多不明白的東西、事物、現象，共產黨的說法、解釋、向我們灌輸的理念和價值觀念。現在都得到了不同角度、不同程度的駁斥和解說。為什麼我這樣說？因為那些更貼近人性！我那早逝的老爸得到的絕對是迫害！我們這些年過的非人生活也是迫害！〝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里說的公民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結社集會的自由、言論的自由、選擇職業的自由、遷徙的自由等等其實都是子虛烏有的廢話！（多年之後看到外國的解密文件：魔頭毛澤東當年這樣說；那是寫給外國人看的。你們也相信？）我心里是明白了，但是還遠沒有發展到行動的境地，只是憤憤不平而己。

最值得一提的莫過於香港電台每日上午報導的街市行情。生果蔬菜、海鮮、豬牛羊及三鳥、包含了所有的乾貨濕貨，天上飛的、地上走的、土上種的、水里游的、生的死的、野生的、馴養的！所有貨物的批發及零售價格全部廣播出來！真正的包羅萬有，已達到匪夷所思的田地！這就是資本主義社會的民生！這才是人間天堂！那比在共黨竊政前街市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個差距竟有雲泥之別之感！這里也曾經有過如此的繁華！可惜此景不再！

但是如果不小心、損失可是毀滅性的！曾經發生過二三次燒毀真空電子管的慘劇浩劫！那是二十多三十圓的損失！巨款啊！真的令人欲哭無淚啊！逢此大劫，就只能暫時停頓幾個月了。

   生活還得繼續。老媽和二妺也結束了大虎山種植番薯的生涯，重新進入了毛巾廠。鎮上開展了一個叫＂四清＂的運動。我想你們這幫王八蛋也該有這一天了吧？在三年＂飢荒＂人禍的時期里，不管是大官還是芝麻綠豆的小官。全都有多食多佔的劣績。這是他們要秋后萛帳的其中＂一清＂。可惜整件事雷聲大雨點小，就像夏日午後的一場雷雨。眼看著雷暴將至，不料一陣大風吹來就煙消雲散了。那些當官的只是象征式做了一下檢討承認錯誤，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副食品的供應也慢慢有了變化，但還是很緊張。看見二姑姐回娘家省親，她小心奕奕的從一個小布袋里勺出滿滿的一碗白米交給老媽，而老媽也面不改容的收下！那意思是說中午或今晚在娘家吃飯。每個月每人的口糧是固定的！本來定量就不足以支撐到月尾！無人可以倖免！外嫁女回娘家省親不帶個人的口糧、那怎麼可能有飯吃？除非你有一個很好的＂南風窗＂！當時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但深思之下你只會感到匪夷所思及一陣無奈和苦澀，這是中國幾千年來都從來沒發生過的怪事！

    老爸的墓地失蹤了！整個的憑空消失了！那山坡的型狀也變了！那些年我們因為根本沒有時間去掃墓！不是我們為人子孫的不懂得慎終追遠！而是形勢不允許啊！不光我們，很多人也是如此。就在那＂自力更生＂的年代，開荒隊在山上把絕大部份人的先祖墓地鏟除了造梯田。真的很無語啊！他媽的！共產黨連死人都不放過！

    正宅早在好幾年前就變成了園林處的總部。這還不萛完，就在大躍進的年代里，他們竟然在我們園子里緊貼石級處修起了一間橫向的單層平房。只有一個房間。卻連通了隔鄰的房屋並共用一個大門！以前那家古怪的鄰居搬了進去。前面的房屋讓給了李先生。新業主是園林處。對我們半句說話也沒有。卻對李先生說：需要！於是晚紅園也就沒有了。這是什麼邏緝啊？共產黨做事就是這樣匪夷所思的。這種做法比土匪更土匪！最終在＂四清＂時說那也是屬於多吃多佔的范圍，賠付給了我們65圓，差不多一畝地呢！賠了給晚紅園多少錢，李先生夫婦沒有說。

    制造低階收音機的風氣方興未艾。隨著半導體三極菅技術的普及與應用，半導體收音機也流行了起來了。一時之間幾乎整個縣都是收聽港澳電台廣播的人。這巳是公開的秘密。我寫了好幾封信給四叔；央他為我買了二本關於半導體技術的書和一對半導體功率菅。手里拿著紙質優良印刷精美的書藉，一時感触良多！生活在資本主義水深火熱的世界里，竟能造出這樣的精品且科技如此先進？！（哈哈！說多了說多了。）此後我便改裝了我的收音機；它的威力更強大更省電！真應該多謝大氣中的電波；它給我帶來了真知、真理。把外面的世界都為我描述的清清楚楚！我的觀念慢慢的變了！知道的越多變的越快越大！修正主義是什麼？為什麼？都清楚了。誰說的謊話更多更大？都知道了！裕語說的好；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