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水仙頭 那件轟動世界的大事發生了十多天之後,才悄悄的在這個小縣城內傳開,人們都在議論;廣東省委書記陶鑄下令,撤消深圳邊防哨所警戒,任由內地老百姓外出謀生路!?這下不得了了!這是多少人夢眛以求的事啊?! 剛開始時知道這事的人不多,先知先覺的都是坐火車直達深圳的。後來事情漸漸在鐵路沿線傳開了。火車票一下子賣光了。於是有騎單車的、有拖家帶口一家大小、肩挑背扛走路的。聽說最多時在邊境聚集了十多萬人,準備趁香港方面英軍和警力薄弱時衝關!記得那時是1962年。(多年后VOA"美國之音"的新聞回顧透露、這個事件驚動了聯合國:中國大陸出現了人為的大飢荒,以致餓死了很多人,和有部份地區出現了人吃人的事實也沏底曝光!誰說社會主義社會不會餓死人?!也不多!?最中肯的估計餓死了差不多4000多萬人!!於是引起了聯合國的插手,收容了一部份的飢民,並呼吁自由世界的國家伸出援手。結果部份難民得以移居海外!) 聽說當時在靠近深圳的公路沿線都是被人們丟掉的單車!還有一 些衝關失敗后回來的人敘說在香港新界的際遇;因為衝關過境的人太多,香港方面沒能力接納他們。便只能派發一些食物便把他們遺送回深圳!而有些香港人也帶著食物趕到新界,希望能從中找到他們的親友! 他們幾個聚在菜田一角悄悄談論著這事時,這己經是發生這次事件之後二十多天了。我就知道太遲了。巳經是機會不再了。但腦海里巳留下了一絲模糊的思緒:是可以想辦法離開這里到那邊去? 三妹進了青年化工廠,二妺被調職到了印刷廠。我實在對種菜這個職業厭惡到了極點!那根本就不是我響往的職業!我在想;估計和共產黨討價還價是連門都沒有的事!最乾脆的就是離職!於是和另外一個人一齊不幹了。中間曾經去過磚廠,他們不要人。又去了農機廠,死泡硬磨之下那廠長答應了、只欠一封街道辦的介紹信。我知道他們一定不肯寫的!果然!那好吧,我就做一個自由職業者吧! 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開始,街上出現了一種單汽缸的汽油動力牽引車。馬力不大噪音卻不少。都被利用來拉車運貨。在馬路、公路上來回穿梭!最經典的莫過於縣城的搬運站。他們集中了所有的個體苦力,都收納進搬運站里,然後向各工廠、商行兜售苦力生意!他們最大的客戶是商業局轄下的能源店、向零售店運送木柴或燃煤,或為市建局搬運建材。每次都是五六個甚至更多虎背熊腰的苦力和牽引車招搖過市。 煙三那個王八蛋又來了,說:某某,你要積極報名參軍服兵役。改天就去街道委員會報名吧。我心里說;報你他媽的名,好男不當兵!外面的世界精彩著呢!那才叫自由世界!我才不會去報什麼名,老爸是怎樣死的?我是什麼身份?你這是來惡心我的吧?那傢伙是在湊人數、交配額,在死泡硬磨、威迫恐嚇。幾天后還是在她的"帶領"下報了名。心中一直在說千萬不要找我去做"體檢"!我真心的希望不會變成事實,因為那是真正的浩劫! 反正天無絕人之路。那個時代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解決青年人的就業問題。社會的發展停滯不前甚至倒退。聯合國和美國對中共的禁運並不是虛有其表的!為了稍為緩和一部份人的就業需求,開始的時候他們容許私人個別的到稅務所開具發票。好讓那些做散工的人能收到僱主(廠礦、公營單位)的工錢。但是巨大的工作量就壓在稅務所的身上了。於是他們搞了一個叫勞動服務站的。主旨在為稅務所代勞。也把那些沒工做或沒有固定職業的人收攏在一起好統一管理。 人們稱呼這些做零散工的人叫"水仙頭"。是形容他們四處漂泊。我也加入了這個群體。沒有人為你尋找工作,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反而在要開具發票時會抽取20%的手續費!收費不低吧?有二個技術比較好的傢伙開了一間修理店,專門替人製作及修理收音機。倒也一時其門如市。車水馬龍,由此可見專業技術還是吃得開的!純體力工作,過於粗重的工作我們不能勝任,過於簡單的工作,還有一大堆大年紀和更年少的人搶著做。我們這一輩人,年紀不高不低的比較麻煩。找工作的渠道和人脈也沒有成年人多。 黃志祥也是一個長年〝待業〞的大齡青年,整天窩在一間舊屋的前門廊左右兩邊的簡陋板房里發呆。他的繼父是樂器的手工制作者、靠在家中制作一些二胡和小提琴、吉他之類的樂器,拿到街邊販賣為生。我們時常交換討論一些偷渡的信息和路線!因為那傢伙去過的地方多、見聞也多。亞生兄弟倆是水上人家、小船破舊到不能用了,只好上岸謀生。住在破敗的棚屋里。從事撈魚蝦的行當、晚出早歸且收入極不穩定。他哥哥還要養妻活兒!這樣的例子在當時卻比比皆是。勞動服務站一時人滿為患。 〝勞動服務站〞大門外經常停著三四輛經過改裝的重型自行車,它能搬運更多更重的貨物。車尾架上坐著的都是年紀三十過外,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他們邊煲煙邊在胡亂吹,時間到了騎車回家吃飯。下午又繼續天天如此。如果不是能付出更高的價碼,你是絕不能請得動這些大神的!一打聽之下:原來這幫大漢是大名鼎鼎的〝起樁〞專家!他們專門四處打聽那里有那些被廢棄的水埧、水閘及機器地基的遺址,因為那遺址的地下通常都會有很長的木樁!在這個木材奇缺的年代,即使你直接賣給收購站那也價值不菲!他們利用一支二三公尺長的粗鋼針插到地下,就能探測到那里有沒有木樁?以及其密度和大概的長度,有沒有挖掘的價值。如果讓他們好運挖到一個中型或大型的古老遺址,那麼一兩年的家用使費就有著落了!那我們追求一天三數圓的收入是不能入得了這幫人的法眼的! 黃志祥剛巧應聘在杏壇木材廠作半年界木工。有天路過便順道探班一下,閑談之下得知在馬寧的某處江邊曾有一個被廢棄的石屎機座,地下或會有木樁,因他曾參與過那里的建設!隔天我特地為此跑了一趟,找到了那個屬於磚廠的石屎機座,經商談還取得了磚廠負責人的首肯!於是急急回去找朋友聯絡那幫大神。事情一拍即合,經過他們實地的碪探求証,成了! 翌日一票人帶備工具騎單車抵達現場,原來這幫大神不但是煙鬼還是酒鬼。而且是劣質白酒的酒鬼!中年飯時根本就沒食飯、只吃了一些小菜,我被他們逼著喝了一點白酒!飯後稍作休息便立即開工破土挖掘。經過烈日一晒之下我便不勝酒力,只覺一陣頭昏眼花便昏倒在地,這當然引來了一陣混亂。未幾才悠悠醒轉過來。畢竟我不是酒鬼呀! 接著繼續開工,那差距就立即顯現出來了,那個粗大的特制鋼砟被依照特別的斜角度貼著指向混凝土機座上,一個大漢雙手舉起那個二十多斤的長柄大鐵錘,輕輕一錘下去、那鋼砟就被打進了混凝土里被固定好了。第二錘便以雷霆萬鈞之力猛然敲下去!那鋼砟立刻被打進混凝土里差不多有一吋多!如果換著是我那絕對做不到如此效果!這就是力量和術業有專攻的差距!註定這行飯不是我能吃的。所以我和阿景只能做些幫工的工作。 接下來三天時間不到,那巨大的混凝土機座就被打了個四分五裂!那些木樁也被一根一根用粗鐵鍊結合杠杆原理被拔了出來!堆放在一起很是可觀,價值不菲啊!最後需要用小艇運到收購站出售,結果還是由我騎單車到高贊請老表雞洪及其朋友幫忙、向生產隊借了兩隻小艇把木粧搬到桂洲收購站賣掉。翌日我們都分到了各自應得的報酬。也過了一把起樁的〝癮〞。也終於明白那不是我可以勝任的工作! 剛開始我和朋友合作,就是龍海洋的弟弟海權,我們到處去廢舊屋地挖牆地基的磚頭。起出來的青磚存起來,到一定數量時賣到收購站去。又或應召到公路局里跟泥頭卡車挖泥。三、四個人一齊,先去山邊指定地方挖泥,然后用鐵鏟鏟到卡車上,滿三噸時司機拉到公路指定地方,我們去三個人卸車。留下一個人在山邊挖泥。有時卡車得走差不多二十公里路,所以我們裝車和卸車的速度都要很快。裝車和卸車必須在十到十五分鐘內完成,這樣才可能在一天之內做四車。每車兩圓。不然我們會認為不化萛了。公路局也清楚我們的要求,每天少於兩圓是沒有人願意做的!這樣的短工每趟可能維持七到十天不等。萛是不錯的了。 海權未進農械廠之前的那段時間,加入了一個沒有薪資的水球隊。就在全縣唯一的一個游泳池里集訓。不過好象從來沒有任何表演或出賽過。一段時間後便被解散了。其中有一位個子很高的青年因為長期沒工作、又不願意做苦力工、結果淪為醫院的特約賣血員!上文說的那個經營祭神器皿的人。他四個兒子中的其中一個,可能因為多年來沒有工廠工做、而他又不願意做其他的工作、人又較內向、沉默寡言躲在家中。最后在某日突然從二樓跳了下去!結束了他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 有天正好沒有工開,我們正在巷里談天。"煙三"來了,斜著斗雞眼站在巷口大聲問:某某某:別說居委會不給你安排工作了!?現在有一份工安排給你,就是到環衛隊倒屎! 我馬上指著她破口大罵:我屌你老母!煙三你個扑街!你們這是對我最大的侮辱!屌你老母從今以后我絕不會相求你們!你們也別來騷擾我!拜托拜托!屌你老母你可以滾蛋了! 當時我給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那個中共走狗臭罵了一頓。媽的!太過份了。這是存心來噁心我的麼?本來當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兩個不同的社會的巨大差異之后,便早己忿忿不平的了,現在更加變成不共戴天的死仇了! 二十二、釣魚郎 市場前面靠近華蓋路那部份被魚檔肉檔和菜檔所佔用。也還是從前的格局,只不過老闆換成了共產黨!從前的小販檔主現在都是偉大的"工人階級"。可服務態度卻真的不敢恭維!那里行人稀少、攤檔前門可羅雀。即使有顧客也是買完就走。無他、人們沒有那麼多的魚票和肉票!配給的額度其實也少的可鄰!且他們並不容你挑來挑去。否則定必會惡言相向!服務態度之差劣無出其右者。 我們售賣鱔魚(鰻魚)的地方被稱作自由市場。那里可就熱鬧得多,也更多姿多彩了,有那些把"自留地"種的瓜菜、養的雞、鴨拿來擺賣、以期換取金錢幫補家用的。有那些把撈來的魚蝦在這里販賣的。有把在珠江支流釣來的淡水鱸魚在這里開刀零售的。那魚也确實太大了!由二、三斤到十多斤的都有!有不用肉票的豬肉、那是完成了共黨下派生豬配額後,把餘下的份額拿到這里販賣的近郊農民。當然售價就較高了。還有我們這伙無業偷魚賊的不良青少年! 自由市場里還有一對奇葩夫婦,肥祥和白眉!他們就住在市場里那叫"水巷"的一間沒有窗戶、白天也因光線不足而變得漆黑的、約二十平方米的地鋪里!住著五短身材卻有個肥肚皮的肥祥和頂著二條半白眉毛的祥嫂。原本他們都是街道委員會在"自力更新"時期,在山上種粟米、蕃薯的開荒隊員。待得風氣過去後便返回街道,成為"待業人員"!可他們得生存得養兒育女啊!要知道這里是沒有"失業救濟金"這些名詞的!"待業"這個詞倒是很流行的!平日里他們在自由市場收購那些最小的小蝦,煮熟後放在門口曝晒。去殼后做成蝦米、部份在市場零售、部份賣給出口公司。蝦殼賣給養鴨的人。其實他們的正職是倒賣糧票、布票!當然還有各式票据!這己是公開的秘密!只要出得起價錢,都可以買到你想要的東西!曾在某個時段里,他們被當作一個典型的反面教材來批斗!罪名是"投機倒把"!擾亂市場!挖社會主義牆腳!假如這對夫婦都不是孤兒及〝正統的無產階級〞、並有二個年幼的子女,共黨監牢里肯定有他們的一蓆之地! 自由市場上最近多了一些剛死的鱔魚出售。都是年青人在賣,還是認識的呢。三言兩語奉上一支香煙就什麼都清楚了。共產黨要搞活農貿市場,容許老百姓自產自銷他們的農作物呢。 都是不聽話並反叛的"待業"半大年青人,馬上一拍即合。買魚鉤、魚絲線,削竹片制作魚桿、最少二十枝。到小河里拔魚籐草磨水,淋到認為有大蚯引的地上,不一會很多大蚯引就從地下鑽出來逃命了。這就是魚餌了。冬季時用活的蝦,到魚塘釣鱔魚去!鱔魚雖說是野生的,可畢竟是在魚塘里長大的。其實我們是去偷魚啊! 和我合作最多的是"大扁魚"黃家強、"跛鬼"李順和葉東。說起葉東是老相識了。那傢伙的身世也是很淒慘的:父母都是沿街叫賣收購破爛的小販。後來鬧離婚,他就變成無家可歸的假孤兒,抱著唯一的破棉被到處流浪,後來寄居在遠房親戚家的門廊邊。兩餐都得自己解決。共產黨也沒有給他那怕半點幫助!跛順也是一個人獨居。〝地主成份〞的老爸沒了,後母不和他一起過。他在印刷廠當一名木器維修工,微薄的收入令他極難受。只有大扁魚和他一家人住在一起,他的老媽到香港佣工去了。還有一位渾名叫〝七億人口〞的李老哥,他帶著老婆及五個女兒從廣洲回鄉謀生,並屈居在〝八閘〞一間過去曾是有錢人的大屋的一個門廄的板間房里。我們戲稱他為〝七億人口〞。為甚麼不能繼續在廣洲生活?他也輕易不願多談,估計是得罪了共產黨吧? 傍晚時分攜著竹框綱袋,帶上蛇藥開始上路,開始時步行半小時左右,后來不行了,附近的農民都知道了有我們的存在。還有附近的魚塘也太少了。後來發展到步行一個到一個半小時路程的魚塘區,到達后隨便選一個集中地點換了衣服,二、三人分別往不同的方向下釣,這里魚塘多得很,前后左右都是,漁獲是肯定有的,只是數量多寡而巳,霉運時可能少得可鄰,好運時二、三人合起來可能有三、四十斤。深夜三點后收釣、回程走路。翌日拿到自由市場出售。扣除晚飯和車費支出,每人均分約有三到五圓不等,有時也會有更多。當然有時會顆粒無收。 最近釣魚大軍中多了一個不定時出現的人物,在這里不得不說一下他的狗血故事;陳精琪,一個精瘦的高個子年青人。在他的家中排行老么,他之上還有四個哥哥。可是〝一門五杰〞卻一向目中無人氣焰熏天!我看著就是不順眼,除了那老大因為出道早,在糖廠謀得一個職位,萛是有個鐵飯碗了,餘下的都淪為勞動服務站的骨幹〝待業人員〞,不得已各出奇謀,碎石仔、起樁、到糖廠做季節工、、、。他的父親因為曾做過小生意和擁有過幾畝薄田,於是順理成章被評為工商地主。在驚天地泣鬼神的上山下鄉大潮中,小陳哥毫無例外的被送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去了! 多年後從華仔口中得知;在整個縣城里那一個巴掌就能數齊全的偷渡客當中、小陳先生搖身一變成為一個街知巷聞的特例、異數;他老人家在偷渡香港數年後竟灰溜溜的跑回老家,並整日足不出戶窩在家里養傷!心靈和錢包的重傷!道聽途說是他在成功偷渡到香港後确實曾掙到過一些銀兩,當時曾八卦追問華仔他在香港從事那些行當?得到的卻是似是而非的答案。由此便可肯定并不是什麼正當的職業了。可能是他抵擋不住十里洋場、燈紅酒綠、花花世界的誘惑,錢財都被妓女〝騙去〞了。他老人家受不住那麼大的打擊精神有些錯亂了!不得已唯有告別那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回家養傷去!那是該多不可思議的狗血故事啊!?這也是題外話。 這種〝夜生活〞生涯斷斷續續維持了可能有二三年吧?幾乎整個順德魚塘地區都被我們光顧過了:開始時是龍眼、南水、眾涌、后期是百丈、吉佑、大晚、勒流、里水、龍江、龍山、水騰、樂從、沙滘、大小羅村、杏壇、麥村、光華、龍潭、馬寧、、、都有我們的足跡。懂得那麼多地方卻全賴跟著公路局的車到處跑!我、葉東、"大扁魚"黃家強、"跛鬼"李順還有其他幾個人是這行業的中堅份子。 後來因為在市場上曝光太多了。幾乎所有魚塘區的農民都知道了,因為有時掛一漏萬、百忙中遺留了釣具在魚塘邊而翌日曝光的,也有剛巧有當地農民深夜、凌晨下魚塘撈蝦被鉤傷的,也有鱔魚過度掙扎而斷線后死亡浮尸魚塘的、、、。那麼行動的難度就越來越大了,甚至有兩次被人在車站或現場捉住押回縣城的事。還有一次"大扁魚"被近郊的農民攔路截查扣留沒收魚獲,十多天后被他在市場上認出,正所謂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他拾起地上半塊紅磚狠力拍在那傢伙背後,把那傢伙打傷了。可是派出所又能如何?他們能解決一個小小的縣城成百上千人的就業需求嗎?沒辦法回家翻出爛蚊帳制作蝦網,可是成效卻強差人意。捕撈蝦的大軍人數實在太多了! 釣魚的生涯其實一點也不好過。也可以說是苦樂參半。夏天時在桑田蔗林里鑽來鑽去,滿身大汗。還有那些鋸齒狀的蔗葉象小刀一樣,鋸的手腳頭臉都是一條一條淺淺傷口,汗水滲下來非常難受。有時深夜里下起傾盆大雨,那就什麼都濕透了。如果剛好在冬天,寒風刺骨又下雨,腳下泥濘難行,又收獲不佳,那種挫敗感真是筆墨難以形容!有時在有月亮的夜晚,田野間被月光映照得一片艮白、周圍的景物清淅無此。如果是在蔗林或桑地處還比較隱蔽,但在花生田或低矮農作物間行走就顯得相當明顯礙眼。极容易被早起撈蝦的農民發現,而發生追逐的鬧劇。一旦發生那當晚事情肯定就會黃了!來得及的話還有可能把釣具回收帶著漁獲逃走,否則只能放棄一切逃跑、那結果就肯定是血本無歸了。沒有月亮的晴天夜晚是最理想的、微弱的星光剛好能讓人看得清楚。但烏雲密佈山雨欲來的天氣也不好、伸手不見五指很麻煩。 有次就因為天太黑、在桑田里看不到對面來的當地農民,他背著一隻大竹蘿也是看不到我,就在相距不足十步的距离時,猛然聽到有人撥動桑樹葉的聲音,倉促間只能婑身在路邊的桑葉叢中,兩人相距不足一尺險險讓過,好在那傢伙也大意沒有發現我!真驚險哪! 有過多次北風呼呼,還下著毛毛冷雨走在江邊堤岸上,沒有漁獲令人心情极度低落!唯有倦縮在堤岸上的風雨亭里,拿稻草蓋在身上擋風等天亮!有次晚上很黑,根本看不清楚,我走到一處當地人挖過泥的斷崖處,雖然不高,一米左右的高度突然踩空掉下去,一個餓狗搶屎的姿態是一定的了。當時就弄的灰頭土臉,所幸沒有跌傷或骨拆。還有一次"跛順"在魚塘處被人發現了,兩人於是追逐了起來,別看他平時走路一跛一拐的,危急時跑起來還是很快的。跑到一條河里的三節橋上時,那人巳經快追及了,他人急智生用力一腳把中間那一節橋板踹進了河里。那傢伙也跟著掉進了河里呱呱大叫。那晚我們當然立即作鳥獸散,什麼也來不及拿,當然又是血本無歸了。 平均每去二或三個晚上總得停一晚。太倦了精神不夠。有時朋友在下午來過、我起床和他們說過話后又繼續睡,根本就沒有任何印象他們來過。晚上在躍進橋上乘涼時說起來才知道。既然釣魚生涯不好混,那嘗試換一個方式吧。其實也是換湯不換藥,始終離不開魚蝦。買回來一些蝦蹭麻布,請人縫成一個差不多二公尺的三角型魚網,再用三枝粗壯的竹桿支撐起來,便變成了一個三角型的巨大網兜。我們稱這種營生為"兜水蛇"!夏季太陽光猛烈氣溫高,堆在魚塘一角水里喂魚的草渣里,藏著些大大小小在乘涼的水蛇!慢慢的輕輕的合兩人之力把三角網兜伸進水底草渣之下,把整堆草渣網進兜里,然后把草渣清走!兜里剩下來的就是大小不一的水蛇和一些小魚蝦了!好運的一天可能有拾斤捌斤,兩人平分也就三數圓。霉運時可能只有一點點,端看老天爺的喜惡與垂憐! 有時還亂做夢。夢境都很奇怪,醒來後就忘記了。不過有一個夢印象特別深刻:夢境里我站在一處陌生的地方,四週好象有些雜物。好象是白天的午後,陽光並不猛烈,我們數人在一棵枝葉稀疏、並不茂盛的樹下換衣服,外衣、褲、鞋全部都換。換的是什麼衣服不确定、很模糊,"當中還有六、七個人,人數不确定、男女不确定,有一個不認悉的人站在旁邊看著。夢很短卻很清晰。醒來后沒有特別放在心上。想不到竟然在多年後成為事實!那該怎樣解釋呢? 二十三、險死還生 某年歲末為公路局做採泥的散工,想不到竟成為了最后的一次。那次在陳村挖泥,下午第一車,在入山取泥後貨車通過那木橋時沒有任何異象。當滿載三噸泥土從山邊出來,那是一條鄉間土路、公路局司機看見橋面上有幾個洞。橋面穿了幾個小洞。橋上是幾條樹幹加木板、上面鋪泥的小橋。公路局使用這條橋應該很久了。橋頭處是一個農村生產隊的集合點,當時很多人都聚在那里準備上工呢。司機下車小心的查看了一遍並在橋上跳了幾下,他可能認為可以試一試。 我當時坐在司機旁邊。也下車看過、不過我不懂這些,不懂裝懂而巳。車斗里還有兩人,"阿達"和"大扁魚"。車慢慢馳上橋面,當整輛車馳在橋上時橋塌了!整整三噸泥和車及四個人同時掉到了水里!當日是冬天,北風呼呼的很泠。車掉下去時只覺得車頭處塵土飛楊跟著眼前一黑,人就己經在水里了,是車頭進水了。人馬上就清醒了、光線在上方、人馬上向上爬、原來蔥忙中是踩著車的方向盤向上爬的,腳下浪花翻滾著。一鑽出去人就站在車駕駛室上,司機也在我腳下伸出頭來。我左右一看;"大扁魚"濕漉漉驚魂未定站在水邊。沒有看見"阿達"!整輛車側躺在河里。所幸水不深、或許是那三噸泥把河底填高了吧?我們三人立即下水尋人,胡亂在河床里瞎找,當然沒有結果!岸上等著上工的農民還在岸上圍觀,我們和司機一齊高喊要人下河幫忙!岸上觀看的農民才反應過來。許多人都沖下河里幫忙尋人!沒有!幾十人合力硬是把一輛三噸卡車翻了一個身!立刻有人把阿達找到了!他被壓在了車下河底里昏過去了!恐怕再多過一會可能沒命了。幸好當時人多時間短才沒出人命。阿達事后被救醒過來送了去醫院。休養了多半月才康復。那條小橋和那輛美國"道奇"老爺車萛是報廢了。朋友們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呢。希望是吧! 這里有一種傳統的手工業:炮竹。只不過現在被發展了起來而己。炮竹廠址在第一碼頭對岸的龍家祠堂里。並吸納了很多男女青年進去,還有很多程序工種外發到很多家庭里。一時之間整個縣城幾乎過半的家庭,都是這炮竹廠的外發工人,不用為他們的安全負任何責任的工人!結果還是出了大問題,火藥爆炸著火了。工廠並沒有足夠的滅火設施和安全合理的布局。只是在一間老舊塵封的祠堂里,是因陋就簡的作坊而已。說是工廠,差距還很大呢!那天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跟著一個大火球和一大片濃黑的黑煙升上天空。立即奪走了聽說是十幾二十幾條鮮活的生命!突然失去子女狀若瘋顛的年邁母親!痛失愛妻的壯男或痛失慈母的幼兒,整個縣城陷入了愁雲慘霧之中!不久后炮竹廠終於開始陸續遷址了。這也是后話。 共產黨的新花樣又來了。這次叫做文化大革命。革修正主義的命、革資產階級、走資派的命、組織紅衛兵,組織成立造反派。造走資派的反。破壞舊思想舊體制。工農兵聯合起來,搞革命大串連、打倒地富反壞右黑五類、、、等等 。外面的世界怎樣評估我是知道的。有空中電波呀!我那二個妺妺還是很積極的,早些只是在附近玩串連,還說過些天要去石岐。我把她們臭罵了一頓;你們找死啊?!現在是什麼時勢?你們是什麼出身?你們老爸是怎樣死的?為什麼?這次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啞火了。真是不知死活! 她們並不知道這里有中國特色的賤民制度!老百姓被分成三六九等!那是要追溯到三代人到你祖父那一代的!那血旗一角的大星星是代表那一幫匪首、而右邊最上方的二顆小星星是代表著工人和農民、接下去的二顆星星是代表做小本買賣和擁有大量土地或廠礦的生意人。而血紅的顏色代表著死了很多很多人!而後又發展出除了地主資本家外的其他賤民如:富農、右派、壞份子、叛徒等等。假如你有幸因祖或父輩被評為賤民的那個層次、那麼恭喜你成為賤民一族,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難道沒有人看見那些現在己經七八十歲的老公公老婆婆,幾乎每天拿著一個小鏟子帶個小木凳子戴頂草帽子,坐在馬路邊除草。沒工錢的義務勞動啊?!每當一個運動到來時,就被推到台上批斗!他們做了什麼錯事?不就是從前口袋里比別人多了兩個錢!家里比別人多了幾畝田而巳。(香港恒基兆業地產公司的老板,李兆基的老爸:李介甫先生就是那堆人里的成員之一)。 文化大革命運動進行的如火如荼。人們終於發展成為不同見解的二個大派別。初時對罵繼而動武、殺人、、。武裝斗爭。當時稱為"武斗"。典型的初而口角繼而動武。從出動水喉鐵、刀等冷兵器後發展到搶槍、炮、軍車、坦克。雙方打個不亦樂乎!死傷無數!不知是從北江還是西江又或者廣西,出現了很多五花大綁的男女浮尸。隨水飄流而下到達珠江下游各支流的,以及到達香港的。當中或有飄流進入了南中國海的!傳說是廣西。(多年後証實是廣西!這個運動又死了多少百萬人呢?可有這方面的統計?) 這個中共內部權斗的"文化大革命"、澈厎摧毀了中華民族數仟年的道德文化、三綱五常:父子、夫妻、兄妹、鄰里、朋友互相算計,中傷,爭斗而期望獲得中共的認可。其實最后並沒有得到任何實質的好處。反而損害破壞了人際關係、朋友鄰里間的互信與相互幫助的關係、父子、夫妻、兄妹之間的親情關係。人們都變得冷漠和功利。中華民族數仟年的儒家思想被衝擊得蕩然無存! 我在想;一個極權獨裁政權的兩個派系的內斗!是你平頭老百姓能參與的嗎?看看!落得小命都沒有了!死無葬身之地!尸骨無存!正如香港電台的衰嘆;茫茫大海飄浮的亡魂啊!何處是你們的歸宿?!隨著林彪的出逃、死亡,到最后好象有一派取勝了。其實是兩敗俱傷!可是並不代表運動便就此結束。 葉繼祖跌打老醫師的孫子。數年前獲接納為縣粵劇團的后備學徒演員。那當然是得自其父祖輩為他謀職的幕後運作!其前身便是當年遊走於四鄉的粵劇紅船。當時他的那個氣焰真可以用不可一世來形容。劇團因"文革"而被解散,破四舊立四新,是不容許再演出那些才子佳人帝皇將相的戲碼了。全中國祗剩下 一套"紅色娘子軍"、、、的革命樣板戲。無論是電影、話劇或歌舞劇都是同一版本!那傢伙只能加入勞動服務站,成為"待業水仙頭"的一員而被同輩取笑嘲弄,而且是一棵手無縳雞之力文不成武不就的"水仙頭"!澈底變成呆坐家中的啃老族!一時在這個鄉下小鎮成為新聞!當初又何必呢?!年少氣盛之過也! 順德第一中學的標準足球場萛是澈底完蛋了!多年沒有保養維護、瓦礫遍地雜草叢生!在官老爺眼中、體育娛樂是不能為他製造政績的!同理、"人民大禮堂"下的露天會場也變成了廢墟!繞場一圈400公尺的標准跑道也完了。它的前身可是軍隊的訓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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