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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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更上層樓

    黎志強一向為太古汽水廠＂可口可樂＂做維修加改的小工程。我很早就勸說他放棄電視機的維修生意、改做配電工程。主因是你永遠只能一台一台的修理。工作費時耗神，如有一個學徒、不但不能帶來幫助反而礙事。，於是他搞了一片＂威廉水電＂。那天他愁眉苦臉的過來對我說；太古有一單配電裝修大工程，但沒有批發商肯給他做信用掛帳。空有人力看著工程做不成。我說沒問題，材料設備我來負責，但在收到工程款項時必須先清付貨款最小八成。工程監工、管理必須由我全權掌控。工程完成后利潤我要一半！合作條件成立后我和舊老板商量請他支持。因為他也做材料批發。

    在蔡涌的一個舊倉庫里，開始時是36台自動注塑機的配電共計差不多2000多安培。怪不得他沒有膽量做了！他根本沒有接触過！只一台機的供電線路對他來說已萛是少接触的了！工程費時二個月。那些是全自動生產的注塑機，頂部都裝有一台微電腦機械手，把機器注塑好的產品由機器內取出來、剪水口後放在輸送帶上。質檢及包裝由人手負責，發現不良品立即送到破碎機里破碎，並立即真空抽吸送回注塑机料斗。而料斗的原料由鋁菅真空抽吸、直接由遠處倉庫里送到，不經人手。這樣一個工人可同時照看兩台注塑機！的确高效！而我們是提供電力給注塑機、運輸帶、破碎机包括照明和中央空調系統。

    完工后不到二個月，太古磁電在大埔工業村內一座四層高、特大面積的工廈內開設錄影帶膠盒的生產和裝配生產線。無塵車間採用了澳洲的特製假天花板。指定要用頂級材料！特別定制的電線槽、特厚鐵皮的防塵光菅盆和進口的配件、美國品牌SquareD配電箱、日本頂級的電線喉菅、英國來的開關。可惜基於沒有那方面的經驗和工程紀錄；中央空調的配電系統（2500Amp Bus bar Duct System）供應、安裝的生意未能搶到手。其他的整個工程連續進行了大半年！

    最後因為注塑部門要搬遷往蛇口設廠，我們又要跟著去；新的照明系統、注塑配電系統、新的防塵車間。大陸方面原有舊配電櫃的升級改造工程，動用了我剛學到不久的過載和漏電保護繼電器的安裝技術。動用了我的電動液壓工具。還在深圳過境時被愚昧無知的共党關員胡搞一通！井底之蛙！氣死我了！

    緊接下來是太古集團在九龍灣的垃圾轉運中心工程，設備都是由美國進口的、我們只負責配電和控掣線路的安裝。垃圾從市區各收集點運來卸在二樓十個進料槽里、然后流到地下一些特殊的壓縮機里直接壓縮在特殊配套的大噸位垃圾車里，運往垃圾堆填區。那60匹馬力的切割機起動器，我並沒有也不能使用傳統的星角起動器或自動變壓起動器，因為馬達只有三條電源輸入線。美國人不習慣這個、他們的電力多到用不完！但為了滿足起動電流必須控掣在等於運轉電流的兩倍半之內的供電條例的限制，我採用了德國的全電子起動器。不過那東西很昂貴。車輛出站前必須先到自動淋浴場淋浴。收回來的廢舊車胎被送進一部車胎切割機切碎運走。

    整批工程到完工后差不多三年后，在我三催四請下才收到了13萬多的利潤。老哥！那是我應得的！這在當時是差不多半層樓的價值！

                                                              四十、新樓工地

    因有譚文琪的引荐，認識了一家很小的建筑公司的梁先生和李X曾建筑師樓的陳先生。梁先生關照的工程不多規模也不大。大部份是青山道汀九路段的生力啤酒廠的加改小工程。陳則師那邊暫時未有成效。透過梁先生認識了黃建筑師和徐建筑師。我早就厭倦了那些小打小鬧的裝修電器工程。而很響往建筑地盤工程。小規模的裝修工程不能容納更多的工人、且進度時鬆時緊、一項小工程像冤魂一樣纏住你，因為人手小而不敢同時承接另一單小工程。更不能把其分判出去，因為這樣很容易被分判人搶走客戶的！等到手上工作做完卻未必能有下一單工程銜接！失萛被動之極！比對大樓的配電工程！它單價雖低但量大，合起來的工程費很可觀和執行時極具彈性！

    第一個地盤工程是九龍城的一座六層唐樓。無電梯無水泵裝置。可是因為對申請供電的手續和程序一無所知而忽略了。導至完工期推延了四個月！所幸並沒有受到客戶的荷責和處罰。這是我唯一的一單延誤的工程。也是第一次制作原理圖紙並提交供電力公司批准。當然圖紙的質素是慘不忍睹了。可是卻得到了極之寶貴的教訓和經驗！

    第二單工程竟然是一幢21層高的商業大樓。面積雖小但五臟俱全。在這里首次接触了后備發電機。也還是勞煩舊老板穿針引線介紹了供應商。不過還是因為公司的生意額不足，沒有本錢或可以說沒有資本，引致週轉不靈而無法清償購買發電機的貨款。最後只有為對方以工程費償還：專門做發電機輸出尾線的接駁工程。不過也有好處。對后備發電機的整個安裝流程有了深刻的了解。也接触了發電機并車運轉的安裝。也從中了解到所謂併車運轉時那中性線頻率的重要性！搞不好會爆車的！也明白了資金控制的重要性。也更明白客源的難求！

    同年唐山大地震死了幾十萬老百姓！周恩來和毛澤東同年死了。死得好、死得遲了！早死早好！美國在南越打了敗仗要撒出、北越統一了越南卻引發了南越人的逃亡潮。被稱為越南難民。能抵港的被收容在屯門難民營。后期還触發了北越人的逃亡、被稱為越南船民。

    有天晚上突然感覺到好象胃痛、整晚不得好睡、捱到天亮急忙往看醫生，一針下去不到10分鐘。好了！胃痛？

    三祖母病了，還很嚴重；裕稱的中風、實際是爆了血管。半身不遂、初期行動不便、慢慢的只能臥床、生活不能自理。也就是越來越嚴重了！有一次還是我背著她上的士去就診的！整整三年長、都是四叔待奉在床前！實至名歸的孝子！老好人！她們本就婆媳不和、是不可能指望四嬸參與其事、待奉婆婆了。中國婆媳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是死對頭！接到四叔電話、老人家終於走了；結朿了她勞碌的一生走了！而我覺得四叔和三祖母雙方都得到了解脫！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陳先生給我介紹了程先生，他是另一家建築師樓的結構工程師。祖藉順德，非常好人。在他力所能及、在他控制下的工程都和我扯上了關係。位於太子道的一座10多層商住大樓配電工程，便是由我設計、提供圖紙與電力公司審批，執行工程，自行設計組裝總開關配電櫃，包括中央電視天線和門禁系統一條龍製作。這使我對自已的能力有了一個清楚的認知！還有幾家建築公司也幫我打通了關系。在他心臟病突發辭世前，很關照了我好幾個稍具規模的地盤！在行業中稍稍有了一點名氣一點知名度。地盤工程慢慢多了。希望以後更興旺一些能賺到人生的第一桶金吧！

                                                          四十一、八年

中共說要執行經濟改革、、、。還歡迎港商回內地投資營商，並承諾對當年逃港的人不與追究雲雲。春江水暖鴨先知、那年元旦無線電視台把＂歡樂今宵＂的節目搬到廣洲文化公園現場直播。同時以微波技術轉發回香港實時播出。當年游泳偷渡抵港的藝員歌星羅文一并同行！雖然節目的內容作了很大的克制，但還是帶給封閉了數十年的極權統治社會很大的衝擊！有些膽大的回去後又回來了！証實安全！回家過年！突然有了回家的衝動！可我還是到澳門和海權商量，必要時要他幫忙、我知那傢伙身份神祕特殊！而他也向我做出承諾、我只送了他朋友一台手提收音錄音機和借出他在澳經商的本錢而已。面對共黨小心無大錯啊！

    花了20多個鐘頭通宵在港澳碼頭排隊買到了年廿八到澳門的飛翼船票。真倒霉！船票一不小心被扒手扒了！只好自認倒霉從新花了20多個鐘頭排隊重買！媽的、黑仔啊！買了一部保証有貨交不會失敗的半自動照相機和十多卷的彩色菲林，到四叔那里拿了一箱雞旦散、收拾了簡單行李回家去也！八年了！！八年沒有回過家！不是八天也不是八個月。到澳門買了兩部18英吋黑白電視機、天線放大器、穩壓器和什麼的附帶零件。還給幾個外甥買了套新衣服。糖果餅乾什麼的。收拾起來一大堆、看見也頭痛！好象多了些啊？怎麼拿啊？怎樣拿啊？捉住海權當苦力！還要占用他一個關稅名額。

    當晚在街上碰上盧桂森、沒聯系六七年了、相信應該還是不務正業吧？果然、磨來磨去還是向我借錢！500圓？也虧他說的出口！你這10多年都做什麼去了？窮500圓？我不窮500圓、可我窮500萬！你老人家以為我掙錢容易呀？你會還給我嗎？你能還我嗎？為息事寧人，給了200圓。我是當作施捨。江湖上是永遠沒有下次的意思。算我倒霉！

    年卅晚天未亮便出發。嘩？！我的天啊！拱北關閘人頭湧湧，人多到不得了。排隊出關又排隊入關。早上九時多總萛站在拱北車站停車場上、乖乖！排隊買車票、一看那人龍腳就軟了，這得等到何時才能上車啊！車站的售票效率極低，班車又少。等到下午近二點仍未能上車，好吧。吃些東西再說；早飯午飯都還未吃呢！請海權幫忙排隊買了一碗豬肉河粉。天哪！這樣的東西也敢拿出來賣？！餿的！都變質了！行！我忍！行李里有吃的，可是現在捨不得吃。那是要拿回家的！這里可是中國大陸！是極度落後的地方，吃了就買不到了！好累啊！可是真的無法下嚥！人累心更累！捱到晚上九時多終於上了車！沒有座位？企位！？100多公里啊！老哥？！車頂裝滿行李、車箱內擠滿了人和行李、只有二腳站立的一點空間！絕對超載！那公路是土路。重載的車絕對走不快！十一時多車停在小欖沙口渡頭，排隊等侯渡車船過江的車很多！

    站在渡口碼頭上邊抽煙邊漫步，鬆一鬆那站得有些麻木的雙腳。對岸就是順德、是家鄉了！八年了！被迫離家八年的遊子回來了！感到這里既熟悉又陌生。可是這里竟然沒有半點改變？！還是那麼破敗！渡河到達細滘後，站在車箱內，車在走，心里在一公里一公里的數，眼晴藉著汽車燈光在數著公路邊的里程碑！終於捱到容奇渡口，過了河離家就只剩下五公里了！真的是近鄉情怯啊！午夜十二點多一點、那老爺汽車終於停在縣城汽車總站！街上沒有半點燈光！落後又簡陋的街燈卻因沒電所以不發光！那車站還是八年前的老樣子，只是更破敗了！四週漆黑一片！還是那麼落后！破舊破敗 ！只有那些坐在單車尾架上等客的人手上香煙的一點一點的紅光！他們在和剛下車的人搭訕兜生意、希望能掙個一二圓？我可不敢光顧他們，黑燈瞎火的環境，鬼知道行李交給他們托運會發生什麼事？於是和海權商量、是否通知家里人用單車來搬？誰知半個小時後海權調來了一輛大卡車。所有行李往車上搬！很快！車沿著鑑海南路經過躍進橋駛進環山路到達新路，五分鐘到家門巷口了！我隨手拿了一件小行李蹬蹬蹬急步往家里走！他們現在家里做著什麼？                                                        

    大步撞開那老舊殘破的＂大門 ＂！大叫：我回來啦！來幾個人幫忙搬行李啊！三步拼作二步走到大廳中間靠近廚房門囗處、一下抱著聽到異聲從廚房里衝出來的三妺！緊跟著緊抱從廚房走出來的老媽！！當時真有一種跪在老媽面前的衝動！我回來了！八年啊！！二仟玖佰多個日夜啊！我說外頭還有行李，馬上就有幾個人衝了出去！行李很快就搬運了進屋堆在一邊。像一個小山、可是這一刻我卻嫌少了！不到十分鐘二妹聞訊也趕回來了。六個小外甥怯生生的看著我、除了最大的二個外、其餘的我一個也沒見過！很累！卻不覺得肚餓、只吃了一碗粥就半躺在椅上、真的太累了啊！

老媽顯得更老了！妺妺也老了！我也開始禿頭了！歲月不饒人啊！看見許多擺設及物件和八年前一模一樣、連位置都沒有變！可是人變了啊！急忙先去報了戶口。因為如果在回鄉介紹書上寫的是明天的日期、出關回港時可能麻煩就大了。還有憑這個才可以購買這幾天我的口糧！啊啊！久違了的糧票啊！又回到了要煲水、然后蹲在地上沖涼的情景、一下子很難習慣呢？！這很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一切都變得陌生了！畢竟都過去八年了啊！

    第二天去了西山廟拜神、大年初一嘛。然後第一時時間先去兌換死人頭！到街市買菜去！在那里看見了幾個老朋友：＂金毛＂魏明在賣所謂的水盆雞。也就是把雞殺了斬件賣。＂大扁魚＂的二哥＂十一＂。那個因失業又要養家糊口而咒罵中共，說中共令他沒有固定工作而沒有固定收入，都是共產黨的錯！被判了七年多徙刑監禁的傢伙、正站在那里沉默著面無表情的在賣生魚！半盆水里養着四五條約半斤左右的〝生魚〞黑魚，應是以比較低價收購回來作零售的，以求賺取那微薄的差价。好運時一天可能掙到個一二圓，壞運氣時可能血本無歸！七年的牢獄之苦把他折磨成了沉默的驚弓之鳥！那是典型的以言入罪！人生有多少個七年啊？幾個好朋友都不在鄉間，＂大扁魚＂在廣洲、＂華仔＂在小黃埔、＂跛順＂在大崗。拜會了文再強；那個當過國民黨兵的會計、合作時間最長的朋友之一。吃中午飯時，第一口飯扒入口中幾乎吐了出來！他們問我；你怎麼了？我說米飯很粗糙很難入口下咽。她們立刻紛紛指責我！嗯，看來我真的是忘本了。飯后不久那個＂居民委員會組長＂某某來了！不是＂煙三＂那婆娘，怕是早就下了地獄了吧？

她大刺刺的劈頭第一句：某某某，你回來啦？媽的！無禮之極！這明明不是睜眼說瞎話嗎？我對這種人天生就有一種厭惡的心態！可是也不會明刀明槍和他們過不去。犯不著嘛！你求人家回家鄉投資或來料代加工、態度好些、拿出點誠意來。最低限度來個主任書記什麼的！你大姐萛老幾啊？還大刺刺的。我欠了你們什麼啦？回想當年、還無名火起三仟丈呢！

我答道；我雖是一個小老板、但工程行業畢竟是服務味道很重的行業、本身並無制品出產、並不存在來料加工的可能！三扒二撥打發她上路了事！眼不見為乾淨！我對他們天生就沒有半點好感！

忘了在那一天，那時好象還在鯽魚涌電器工程行打工吧？印象有些模糊了。收到一封由妹夫代筆的老媽的來信。里面明确說明一定要我親筆回信！內容必需是以前與最近發生或遇到的任何人和事，並被要求盡快回信。當時也不覺得這個有點古怪的要求有什么麼不妥之處，心想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覺得寫信這種通訊的方式太費時失事了，遠沒有一個電話來得簡單快捷直接！都慢慢的潛移墨化習慣了！無奈慈命難違，只好又拿起筆來作文章，寫了一大堆風馬牛不相及的廢話寄回鄉以交差！可心中還是有一點怪怪的感覺，哎呀！習慣了現代社會的通訊方式，總覺得寫信這個方式很麻煩啊！不料多年後回鄉時才揭開那個令人啼笑皆非卻又讓人很無語的謎底：當時鄉間有好事之徒吹風，盛傳說我在尖沙咀與人打架喪命了。不知這〝消息〞怎樣傳回鄉間！說的有鼻子有眼，就像真的一樣！所以才有上面的一段故事！你們煩不煩啊？！無中生有空穴來風的謠言，居然能在小小的縣城里盛傳！想不到在故鄉我還是有一點〝名氣〞的啊！不過這種名氣不要也罷。鐵幕下資訊的閉塞真的很令人啼笑皆非。也很無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