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俄为鉴”反省改革：民主绝不只是一张选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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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纯钩

2006年5月间，我在苹果日报发表了一篇五六千字的文章，标题用李后主词中一句“四十年来家国”。那篇文章反省文革后四十年中国的改革之路，表达自己的失望之情。

记得文中有一句“在前苏联，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在中国，最坏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是说苏联采用“休克疗法”，宣布解散共产党，加盟共和国独立，苏维埃共和国解体，苏联经济与政治改革一步到位，表达义无反顾的改革决心。反观中共国，温吞水改革，经济虽有长进，政治改革却按兵不动。依马克思的经典理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必定催生社会动荡，可以预期，中国还有一场大动乱尚未发生。

俄国有一句谚语：“人不能分两次跨过壕沟”，就是人要跨过一条壕沟，只能一步跳过去，不能分两步。也就是说，经济改革与政治改革要同步进行，否则改革必将落空。

今日回头看，“苏联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这句话说得太轻率了，普京作为一个民选总统，已经把俄国带到另一个覆灭的深渊。为什么俄国的政治改革，没有为俄国带来“为万世开太平”的一劳永逸的好结果？这是值得我们深刻反省的。

普京是俄国人一人一票选出来的，按理俄国应该有条件过渡到完整的民主社会，但结果是普京窃取了国家权力，通过政治手段，再把俄国带入另一条变相独裁的国家道路上去。据此看来，一人一票选举，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国家体制的问题，从此以后，我们也应该放弃将追求民主仅仅局限在一人一票选举的狭隘诉求上面。

普京掌权后，改革俄国社会制度，致力于提高俄国人民的社会福利，俄国人在教育﹑医疗﹑住房等方面，都享有比中共国百姓更好的待遇。俄国的财富没有用来搞城市建设的花架子，没有用来对外大撒币，除了发动几次局部战争之外，就是用来收买选民。

因此普京在国内民望很高，虽然国家杜马（议会）也是民选，但议员也都慢慢被收买，普京又搞个人崇拜，把自己打造成民族救星和政治强人，长时间赢得俄国人的拥戴。

因为人民生活提高了，对普京感恩戴德，将国家前途与民族复兴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于是普京更运用权谋，扩大个人权力，消灭反对声音，控制传媒，压迫反对党。俄国人对普京的政治野心没有警惕，长时间姑息与纵容普京的扩权，以致养虎为患，把新的独裁者塑造出来。

民主不只是一张选票，不只是人民运用基本人权去决定谁来领导国家，而是不论我们决定把治国权力交给什么人，都应该保留人民对政府拥有的制约权和监督权，甚至后者比起前者还更重要。

政府的本性是永远都想扩张权力，权力越大越容易做事，权力越大越不受人民的制约与监督，因此人民对政府应该始终不放心，应该防贼一样防着那些野心家。在制约政府权力方面，应该寸步不让，防微杜渐，在监督政府权力方面，更应该“冇人情讲”，滴水不漏。

我不是政治学者，对这方面没有研究，但从一般认识上来说，俄国搞到今日的局面，一定是俄国的民主制度出了问题，而这些问题不是出在民主选举（可能选举制度也有问题，但一人一票应该还是真的），而是出在选举后人民对政府的制约与监督。

民主是一个完整的概念，是一整套制度的配合。对一般平民来说，最重要的是自由，自由要靠人权来保障，人权要靠法治来保障，法治要靠民主来保障，但民主又要靠什么来保障呢？民主如果可以被削弱被篡改，有什么机制可以抵制与防止呢？这是值得我们深入思考的问题。

民主是一种制度设计，在设计之初，就应该将防范政府独裁放在第一位，应该有足够的法例去盯紧政府，不让它扩权，不让他暗中使坏，提防他运用不法手段削弱公民社会，在保护新闻自由上要寸步不让，不可容忍政府对反对党与异议者的打压。

也就是说，要把权力关在笼子里，不让他越雷池一步。对他违法偷步﹑弄权使坏的蛊惑手段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政府做得好是应份的，不能因为他做得好就姑息和迁就他的野心，不能在民主的制度建设上作任何交易。

一人一票只是民主建设的第一步，这一步争取到了，还要把民主的基本社会框架搭好，要以严谨的法律来规范它，还要让全社会对民主有更深刻的认识，随时保护它不受侵犯。

香港人离一人一票选举还很远，但总有一天，我们要面临同样的问题，因此“以俄为鉴”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还好，我们有台湾现成的榜样，看看台湾，就心中有数。

俄国最坏的事情没有在前苏联崩溃时发生，而是在普京发动的侵略战争后发生，但俄国在战后仍有机会得到新生，这一次，俄国人应该明白过来了吧？因此，把这句话修正成“俄国最坏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应该是虽不中亦不远了。

至于中共国，仍旧远远落在俄国后面，俄国最坏的事发生后，才轮到中共最坏的事发生，至于中共最坏的事发生后，中国还有没有更坏的事发生，那就没有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