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管理离退休干部之趋势与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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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5月15日新华网公布中央办公厅近日印发〈加强新时代离退休干部党的建设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离退干部党建工作意见〉）的讯息，以中央组织部（以下简称中组部）负责人为名的〈关于加强新时代离退休干部党的建设工作的意见〉答记者问（以下简称〈离退干部党建工作答记者问〉）也一并公开。其中在〈离退干部党建工作答记者问〉中出现“不得妄议党中央大政方针”等内容，引起外界一阵譁然。根据公开资讯，虽文件名称不尽相同，但自1982年中共建立老干部退休制度以来，已分别于1990年、1992年、2006年、2008年及2016年下发过管理离退休干部的文件，今（2022)年5月的〈离退干部党建工作意见〉并非首次。下文将就中共管理离退休干部的政策演变及其意涵阐述之。

　　政治环境演变驱使中共管理离退休干部的重心发生变化

　　中共出现管理离退休干部的政策需求，源自于1980年代干部制度的变革。1980年代，中共加速推动“干部四化”（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解决干部严重老化的问题。大量“老干部”在年龄与专业知识上并不利于国家推动改革开放的大局，因此中共自1980年代开始，一面逐步排除老人政治的干扰，一面逐步建立起干部退休制度。待1990年代中期，革命元老退出历史舞台后，中共各层级干部的年龄限制、废除干部领导终身制，及建立起退休制度等革新才一一到位。

　　中共在管理离退休干部的政策重点除了建全管理制度本身外，另有四项重点。（一）落实干部退休制度；（二）如何保障其离退休后的生活；（三）如何维持离退休干部的政治待遇；（四）如何维系离退休干部在党内的组织生活。1990年代以来，随着政治环境变动，中共管理离退休干部的侧重也有所不同。

　　1990年代初期，干部退休制度正逐步上轨道，但老人政治尚未完全退场。因此，彼时侧重于强化退休制度落实，以及干部脱离“单位”后的生活保障。至于在维持其政治待遇的面向上，则是与老人政治仍存在的现实妥协，着重于发挥离退休干部的“馀热”，鼓励世代间的经验传承，也开放干部在离退后可获知政策资讯的管道，以及参与部分会议的权限。

　　然而，随着时代演进，干部退休制稳固、老人政治退场，中共在离退休干部的政治待遇上出现转化。于胡锦涛任内，中共已开始思索如何将离退休干部重新纳入党内的组织生活，俾利维系党与离退休干部的沟通管道，以加强该群体的思想政治工作。从鼓励听取他们的意见、促进经验传承，转而强调党中央向他们宣传党的路线，以及确保他们如何获知党的最新路线、方针、政策。在管理离退休干部政策上，中共逐渐强调干部即便已退出官场，但仍要与党中央在路线保持一致。

　　近年中共突出监督离退休干部的重要性

　　进入21世纪后，干部划线离退的制度逐步完善，当年因符合“干部四化”而在1980年代进入官场的专业官僚，也逐步因退休制度的落实退出政治舞台。相较于1990年代前尚未受到退休制度或年龄划线等约束的“老干部”，他们的退休年龄相对较早、专业能力较强、学历较佳。此外，因取消干部领导终身制，故离退休干部这个群体也包含许多曾位居高位者。当一批批年龄60岁至70岁，仍身怀专业知识的专业官僚或曾位居高位者退出官场后，若存在与当朝施政方向有不同专业判断其实并不让人意外。〈《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离退休干部党支部建设工作的意见》〉（2006年5月）便指出，离退休干部党员队伍的人员结构、年龄与思想状况等已发生变化，离退休干部工作正面临挑战。

　　从胡锦涛至习近平，均强调离退休干部仍具党员身分，仍须维持党内的组织生活，以及紧抓离退休干部的思想政治工作。然而，除了延续胡时代突出离退休干部要与党中央的路线保持一致外，习近平任内更进一步强调监督离退休干部的重要性。此次〈加强离退休干部党建工作的意见〉（2022年5月）从党建工作（政治建设、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制度建设、纪律建设）的角度切入，认为离退休干部不只在思想建设与政治建设上出现状况，离退休干部也有纪律建设、作风建设的问题。对中共而言，个人意见不得损伤党中央的威望、党的执政绩效与党内团结。若持续任由离退休干部发出异见，一方面恐导致当朝施政受到攻击，削弱党中央的政绩建树；另一方面若老干部退而不休，仍透过旧有的人际关系集结异见，也不利党内团结并损及党中央施政合法性与权威。

　　中共强化管理离退休干部恐坐实党内存在政策分歧的传言

　　此次〈离退干部党建工作答记者问〉(2022年5月)中，有三项表述值得吾人关注。第一，近年出现个别党员干部退休后，从事违法违纪的行为，须对老同志做出更严格、更明确、更具体的规定和要求。第二，将离退休干部分为一般离退休干部，以及曾任领导职务的离退休干部，不仅适用不同的规范，也强调担任过领导职务的离退休干部要在党的政治建设、遵守纪律规矩等方面发挥表率作用。第三，特别针对曾担任过领导职务的离退休干部，要严守纪律规矩，不得妄议党中央大政方针及散播政治性负面言论；不得参与非法社会组织；不得利用过去的职权替自身或他人谋取利益。

　　自习近平上任以来，多次出现老干部不满意其施政的耳语传言。对外界而言，种种离退休干部的不满，原本仅停留在八卦流言的范畴，多数无法查证。虽无法证实这些关于不满党中央施政的流言蜚语是否为真，但于此际下发关于离退休干部管理的文件，应有三点意涵。第一，恐坐实中共党内存在离退休干部对党中央不满的声音。第二，党中央忌惮曾担任过领导职务的离退休干部所发挥的影响力，将特别关注此群体的言论与行动。第三，今年秋天二十大召开在即，截至目前已不断传出中共党内权斗或对习本人不利的传言。〈离退干部党建工作意见〉（2022年5月）应属中共于二十大召开前的敏感时机，着手强化管控党内言论的一环。

（作者：梁书瑗，国防安全研究院中共政军与作战概念研究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