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新冠疫情“拖长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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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胜舟：1月“世上最小中风险地区”曾刷屏；如今无人敢再提“精准防控”，有“棒杀”、“沪贬”之嫌，走了另一个极端。


尽管没有官宣，一般认为上海自3月28日0时开始“鸳鸯锅”封城，直到6月1日0时解封，约2500万市民封闭在单位、社区、园区等逾两个月。

相当一部分市民因疫情拖累，封闭时间更长。提前两周封控有之，延迟一周解封有之，近期划入中风险地区或合围区再封14天有之，更悲催的是以上“厄运三连发”都赶上的也有之。

3月28日至5月31日，上海没有划中高风险地区，因为阳性太多，流调来不及做，也不可能搞清楚，实质为全域高风险地区。6月1日起，上海恢复常态化防疫，新增社会面阳性恢复划中高风险地区，阳性1例就划为中风险地区，累计阳性逾10例、或聚集性感染逾2起就划为高风险地区。

查询国务院客户端小程序，截至6月20日19时，全国高风险地区11个，均在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中风险地区42个，其中上海市35个。上海16区有12区报告中风险地区，最多的是静安区，高达8个；静安区报告中风险地区最多的是共和新路街道，已有5个，近期全区新增阳性感染者多集中于此街道。

6月以来，上海几乎每天有新增社会面阳性，每天17时的市防控新闻发布会几乎没中断。没完没了，对基层、市民、防疫部门是折磨，对兄弟省也是折磨。为什么上海新冠疫情会“拖长尾”呢？

原因一：Omicron的传染性和隐蔽性极强。尽管上海已经不惜成本部署常态化检测点，复工复产需要持72小时以内核酸阴性证明，进入工作单位或公共场所，每周需检测3次核酸，仍然防不胜防、常有破防。

何况在一线干过抗疫的清楚，全员核酸检测做到“应检尽检，不漏一人”的难度极大，即使中国政府的强大动员能力也保证不了100%。有些市民没有及时排查，例如老人、婴儿、长期居家、睡觉过头等，6月20日静安区报告的新增确诊病例就是1位4岁婴儿。

原因二：上海阳性基数太大。据官方公布的数据，2月26日至6月20日的阳性感染者约63万例（无症状感染者转归确诊病例需扣除）。按照WHO和一些专业机构的研究，全球各国各地区的新冠疫情真实病例明显高于报告病例，差距显著的甚至高达3-5倍。

上海也不例外。3月中旬至4月中旬，由于阳性太多、密接太多，来不及转运太多，一部分阳性未确定、未统计、未报告，有些是过失，有些是故意。

笔者一位校友3月下旬抗原检测“二条杠”，且有咳嗽、声音嘶哑等症状，邻居也有类似症状，打了多个电话，仍然没有人管，也没有转运，整栋楼一封了之，其中有婴儿也有老人。封楼七天后才开始做核酸检测，都是阴性，中招的居民靠自身免疫力挺过来了。

上海疫情早期重灾区之一浦东新区，也有假阴性、漏报等问题。“健康云”小程序显示是阴性，但疾控部门来电通知是阳性，要求配合隔离和转运。这样的阳性，当然没有统计进去。4月2日，浦东新区卫健委在官网发布“关于‘市民投诉健康云检测结果有误’的情况说明”，表态正在调查，至今没有公布结果，疑似不了了之。

原因三：解封前阳性数据下降很快。封城踩刹车很猛，一脚到底；解封踩油门很猛，又一脚到底。上海的城市管理向来以精细著称，在国内城市中向来名列前茅，此次抗疫为何大失水准？如果复盘查因，还可以从人性、国情、制度等角度分析。

6月1日解封的节点，其实早就决定。5月16日市防控新闻发布会上就定调，“取得阶段性成效”，分三个阶段实现全面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这三个阶段分别是：5月16日至21日，5月22日至31日，6月1日至6月中下旬。

这个解封时间点有合理的一面。从经济而言，上海封城两个多月，直接经济损失数千亿元，间接经济损失难以估计，不能再拖了，必须救经济。从社会和人心而言，市民备受折磨，太苦了，焦虑抑郁失眠烦躁的不少，已经接近心理极限，必须保稳定。

从政治而言，今年四季度将召开中共二十大。上海原计划5月召开第十二次党代会，需要产生新一届市委常委和上海市出席中共二十大代表人选，因疫情被迫推迟一个月，不能再延后了。

6月20日，上海市委举行十一届十三次全会。从会议现场照片看，与会者除了发言人，其余均戴N95口罩，席位之间也相隔约2米。全会决定6月25日召开上海市第十二次党代会。上海市民在等候，届时上海第十一届市委的报告如何反省仍在进行中的抗疫。

这个时间点也有仓促的一面，为了实现6月1日的解封，难免有些基层迫于上级明示或暗示的政治压力，组织核酸检测时求稳偏少，让数据好看，难免产生漏网之鱼。但阳性的风险依然客观存在，不会因为没有检测、没有报告减少，反而因没有及时发现和转运增加。

原因四：有些政府部门及其官员失职渎职。没有深入实际，更没有扎根一线，调研只是蜻蜓点水，流于形式。有些防疫决策就是坐在空调办公室中拍脑袋，或者病急乱投医，没有方向、没有方寸，难免严重脱离实际、脱离群众。面对的是冷冰冰数据，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对民生民艰缺乏同理共情。还是当官做老爷，对上负责、不对下负责，保自己乌纱帽的私心杂念更多。

例如，上海6月累计划了40多个中风险地区，相关区政府的负责官员多次在新闻发布上，进行“做好生活物资配送上门和特殊群体关心关爱”之类的表态，成为标准的“套话”甚至就是“空话”。

在中风险地区或封控区、合围区内，实际做到位的有几个，实现“所有人员足不出户，服务上门”的又有几个？区、街镇负责官员冲到第一线抓落实的有几个，陪伴被封控居民再次渡过艰难的14天又有几个？对居民生活不便、看病配药、学生高中考、孤寡老人照料等痛点难点迅速摸清的有几个，采取了针对性措施的又有几个？

有的封控社区就是不闻不问，自生自灭。6月19日，网上传播合围区某个社区的抗议视频，其中一位有50年党龄的老人忍无可忍，代表居民中肯地向警察表达不满和诉求。

1月13日，上海决定将静安区静安寺街道愚园路228号列为中风险地区，包括相邻的一家奶茶店、一家米粉店，总计约60平方米。 “世上最小中风险地区”刷屏，媒体和网民一片赞誉，有“捧杀”、“沪吹”之嫌，走了一个极端。如今无人敢提再提“精准防控”，有“棒杀”、“沪贬”之嫌，走了另一个极端。

6月18日，上海市官宣静安区共和新路街道又新增1个中风险地区，而且划定合围区，实施“7+7”隔离。官方没有明说，但按其采取的防疫措施，合围区的前7天相当于封控区，后7天相当于管控区，。

这个合围区涉及4个居委会、近万居民，可称“世上较大中风险地区”。不是上海首创，西安封城已使用，其他城市封控经常使用。但上海此前从来没有划这么大片区，更没有这么粗糙粗放地操作，多个小区没有一例阳性被划入，合围后也没有耐心做好解释与服务。

上海这波防疫要总结的血与泪教训实在太多，但不能否认，2020年1月至2022年2月上海的防疫成绩，依然在全国可圈可点的事实。期待上海有勇气坚持“精准防控”，坚持科学防疫，坚持实事求是，早日闯出沼泽，恢复元气，缓解对民生和经济的沉重打击，再创辉煌。

（注：作者为独立评论人，微信公众号：SSWYPL。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bo.liu@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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