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航班熔断谈起

广宇

新冠疫情爆发后海外中国人回国就变得困难重重了。除了天价的机票，繁琐的多次核酸检查和漫长的隔离，预定的航班随时可能触发熔断机制而被取消给这艰难的归程又无端加上了巨大的不稳定性。这个神秘的航班熔断机制到底是什么？它为中国的抗疫起到了什么积极作用呢？

按照中国的规定，海外归国航班的乘客需要在入境时做核酸检查。若阳性人数超过一定比例，则该航班接下来一定数目的班次将被取消，也就是所谓熔断。看起来熔断机制是对航空公司的惩罚机制，目地是提高它们的责任意识，完善筛查机制。大家是不是觉得还挺有道理？如果我告诉你乘客的行前检查和隔离全部是中国使领馆安排的，所有登机乘客都是获得了使馆许可航空公司才放行的，你还觉得这个熔断机制合理吗？

事实上为了防止染疫人员回国，各地中国使领馆对登机前的隔离和检查要求无所不用其极，包括（各地不同，也时常变化）：不允许转机；要求在出发地城市自我隔离一周（使馆会随时打电话抽查）；要求在行前72至24小时内做两到三次核酸检查；要求核酸检查在两家不同机构（均为使馆指定，普遍高价）交叉进行；要求起飞前若干小时内在机场指定机构接受快速抗原筛查，等等。通过了这九九八十一难考验的乘客终于获得了使馆颁发的绿色行程码——登机的资格。

经过了这么多隔离和检查，仅仅最多十来个钟头飞到中国后不仅有阳性，还比例很高（5%以上）？中国政府大怒：不会办事的航空公司，接下来的航班给我停了！航空公司：？？？（内心：好大的官威！小人冤枉啊！）难怪美国将熔断政策视为不公平行为，中国熔断多少美国航班，美国就对应报复性的取消多少中国公司的航班。

权力与责任对等，相信这是大家都认同的原则。既然决定乘客登机资格的权力由中国使领馆掌握，那么没有做好筛查工作，需要惩罚和整改的当然应该是相应的中国使领馆。惩罚没有话语权的航空公司是几个意思？何况这些都是国际航班，这样赏罚不清的低下管理能力根本就是给国际社会看笑话！

这样的荒诞剧在中国绝不是个例，官老爷们胡乱制定政策却要他人承担后果的怪象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层出不穷。

近年来中国公安部搞了一个“断卡行动”。就是很多经济犯罪需要使用大量银行账户来从事洗钱和其它犯罪行为。他们会从别人那儿高价购买闲置的银行卡，也有人专门办很多卡来出售。断卡行动就是要让这些罪犯买不到银行卡。想法是不是挺好？具体如何实现呢？很简单，把任务下到银行，要求银行严格审核开户办卡人，不能让所办的卡用于犯罪行为。。。是不是不对劲了？银行怎么能够知道用户办卡后会不会用于犯罪或卖给罪犯呢？这就像要求卖菜刀的商店审核顾客不得拿菜刀砍人一样荒谬。

任务压下来了，银行怎么办呢？银行也有办法，就是把责任推给帮用户开卡的柜员和大堂经理：你要保证你开的卡不会被用于洗钱，如果被查到有问题的卡是你开的，就扣你的工资！我要声明：这绝不是开玩笑，这是中国已经发生并正在进行的真事！你想想那个苦逼的大堂经理遇到客户开卡她是什么心情，她又会怎么做？当然是能不办就不办：您为什么要开卡啊？工资卡？那请您到单位开个证明过来。啊，不好意思，您的住址片区不是我们支行负责的，您得去另一个街道的支行办卡。什么？您说没这种规定，要看文件？要找我领导？要投诉我？别，别，别，被投诉我要扣奖金的。好吧，我就破一次例帮您，您千万别跟后面的人说。啊，对不起，这个办卡机系统出问题了，我们已经请求信息部门来维修了，不过他们明天下午才能来，真对不起，真的不是我不给您办，这不机器坏了没办法。您要真着急离这不远还有另一家支行。。。

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医院。中国的公立医院挂号费是出了名的便宜，看一次专家门诊的费用少过普通的洗剪吹，在医生诊费昂贵的西方国家简直难以想象。可是中国的财政支出中用于医疗的比例又是出了名的少，中国政府是怎样在少花钱的情况下实现人人看得起病（准确的说是人人挂得起号）呢？也很简单，任务下压给医院：不准提高挂号费！钱嘛，国家就给这么多。不够？你们自负盈亏！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你要医院自负盈亏又不准涨挂号费，那医院必然要从其它方面找补啊：提高检查费用，甭管需不需要，各项检查都给我做！想方设法多开药，挑贵的开，什么中成药补药吃不死的都开上。进口的器械又贵又好，劝病人用！甚至手术中用国产的便宜货，但账单上写进口货，反正病人也发现不了！

转移责任不仅是政府无能的体现，更是其自保的良方。当你去银行开卡被百般刁难无功而返时，恐怕记恨的只是这家银行，却想不到真正的阻力来自公安部。当你在医院被迫买高价药做过度检查时，恐怕只会觉得医院黑心贪婪，却想不到自己缴纳的税金为什么不能够补贴个人医疗的支出。你看，政府的失职和无能的责任被完美的转移和避开了。

可能有人觉得这些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也就是政府把责任推给其它一些部门，对自己也没有太大影响。这么想可就错了！政府的失职，间接或直接的后果最后都要要让老百姓承担的。

就说近期的烂尾楼事件。期房的购房贷款是放在银行监管账户里的，理论上说这个钱只能用来盖房，怎么会出现房屋烂尾的结果呢？当然是监管账户被挪用了。那银行天大的胆子敢让地产商挪用监管账户？当然是政府要求或默许的。为了加速房地产开发（地方政府多卖地挣钱），政府认可地产商挪用监管账户的钱去多买地。最后暴雷了，地产商破产了，责任一股脑全都推到房地产商头上。最后老百姓背负这沉重的贷款，绝望的看着无法交付的烂尾楼，甚至无法从银行取出仅剩的存款时，他们会想到罪魁祸首竟是他们幻想中最后的救星——政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