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首宗“不认罪”的煽动刊物案 被告“无悔抉择”

Macedon

德国之声

香港逾半世纪以来，首宗不认罪的煽动刊物案在中秋节审结，各言语治疗师被告入狱19个月，判刑是近年最重。部分被告在最后阶段亲自陈词，表明无悔抉择，强调绘本目的是制止制度暴力。

5名香港言语治疗师因为制作和出版3本《羊村》儿童绘本，周六（9月10日）在区域法院被判入狱19个月。判刑日正值中秋节，听审的亲友及记者坐满两个法庭，5人闻判后被带离走时，旁听席有人叫“中秋节快乐”。

26至29岁的被告黎雯龄、杨逸意、伍巧怡、陈源森及方梓皓，案发时分别担任香港言语治疗师工会的主席、副主席、秘书、司库和理事。工会自2020年6月出版“羊村”系列儿童绘本--《羊村守卫者》、《羊村十二勇士》及《羊村清道夫》。故事讲述羊村如何合力对抗狼群威胁，被指影射示威和中港矛盾，法庭本周早前裁定全部被告“串谋刊印、发布、分发、展示或复制煽动刊物罪”罪成。

在判刑前辩方各自陈情，其中首被告及次被告，即前工会主席黎雯龄及副主席杨逸意都解聘律师，选择亲自陈词。

被告：绘本为制止暴力无悔站在羊方

28岁的杨逸意在犯人栏内读出陈词，她开首便如何形容此案：“与其说是审理席前五人有否散播谣言煽动行径，不如说是一个对于正确历史观的审判。”她续说，历史没有所谓绝对，例如文化大革命，即使权倾朝野也无法确保史观永远正确。 “3本绘本有否真诚反映香港的社会情绪、贴切记录民间角度的历史观点，还是散播谣言，只有人心才能够审判。”

杨逸意指出，若国家安全只等于执政集团安全，而不尊重个体自由，“即使看似歌舞升平，亦只是建基于恐惧的假象”。她在狱中遇到不少为改变不平等而受伤的勇敢面孔，并引述马丁·路德·金名言：“暴动是无人倾听者的语言。”她指寻找达致公义的途径，令法律平等保障所有个人，是他们的道德责任。“这才是出版绘本的意图--指出故事里的羊所作的是正当的。与其说绘本是煽惑所谓直接或间接的暴力或仇恨，不如说是要制止暴力--制度的暴力。”

主权移交前的立法局曾于1996年修例，将煽动罪限于煽动暴力，但通过后一直没生效。杨逸意直斥，今天法律对言论自由的保障因此而落后26年，“华丽的法律措辞背后，包装着压制异见的企图”。她说政权以言入罪，政治罪行不只影响他们一小撮人，而是公民社会“人人自危、自我噤声，长远引致思想和文明的倒退”。

杨逸意作结时说，故事里羊和狼的角色是可互换的，“选择做羊或做狼是我们每一个个体须面临的抉择”。她对自己的选择不感后悔：“我没有后悔站在羊的那方，我唯一后悔是来不及于被捕前出版更多绘本，以及对绘本的质素更执着。”她语毕，旁听席有亲友拭泪。

刑期“六七暴动”后最重

26岁的首被告黎雯龄亦亲自陈词，指整个审讯是围绕一个问题：“How free is freedom of speech？（言论自由有多自由）”她指控方引用恐怖分子的极端例子来证明自由不能抵触国安，反问“有限制的自由是否真的自由？”此时，法官郭伟健打断黎雯龄，指她“再讲下去就会变成政治宣传”，要求停止。法官对她说，若不满裁决应该上诉，“我们法院不可能只手遮天”，而非在法庭上宣示。黎雯龄尝试解释不果，最终中止陈词。

至于第三被告伍巧怡则由律师读出亲自撰写的陈情信，提及言语治疗师工会在他们被捕后，被政府撤销工会登记。在民间团体纷纷解散之际，这次检控威吓公民社会和疏离民众，“无一香港人乐见”。

伍巧怡引述贝尔文学奖得主卡缪：“今天的作家不应为制造历史的人服务，而要为承受历史的人服务。否则，他将形影相吊，远离真正的艺术。”她认为教育也一样，教育本质是靠启蒙及循循善诱，而非威吓及灌输，对小朋友解说人和国家的关系时亦是同理。对于《羊村》绘本，她称“与其说引起憎恨，不如说是要去解释这些情感的源头”，目的是要令儿童反思守法基础，而非因恐惧而盲目服从。

第五被告方梓皓的代表律师指，全香港仅有一千名言语治疗师，是社会精英中的精英，又引用美国开国元勋杰佛逊总统在1804年释放所有煽动罪犯的讲话来陈情。他并表示，希望法官轻判让五人今天与家人“人月两团圆”。

法官：何时离开思想笼牢？

法官郭伟健指，案中绘本的对象是小至4岁的儿童和他们的家长，被告的罪行荼毒儿童的思想，进行洗脑工程，“播下令中国和香港不稳的种子”。3册绘本的传播范围广，其中《羊村守卫者》印刷了3000本，在数十家机构派发，电子版触及21万多人次。

煽动罪的最高刑罚是监禁两年，自去年被捕至今，他们已还押逾一年。法官称无论判刑如何，被告都很快刑满出狱，反问被告：“你们何时会离开思想笼牢？”他接着以长篇幅指斥被告的绘本为何没有教导儿童“真相”，并提出一系列问题，例如：“你为何没有告诉小孩，羊村（香港）是狼领土（中国）的一部分，而狼的领土被牧羊人军事入侵夺走？”

法官郭伟健质问，被告不教导真相是否因为“会导致他们无法站在道德高地继续说故事”，而无法向儿童灌输对中国的恐惧和仇恨。他对被告说，如果他们不改变想法，“只会继续把自己囚禁于其思想之中”。

对于辩方和被告所作的所有陈情理由，法官都认为不是减刑因素，决定处以19个月监禁。这是自“六七暴动”后判刑最重的煽动刊物案，也是首宗不认罪审讯。据律师消息，若被告在狱中表现良好可获扣减，最快可于约一个月后获释。此前，另有两宗煽动刊物案于今年初判刑，被告认罪后分别入狱8个月及13个月。 《立场新闻》案会是下一宗煽动刊物罪审讯，订于10月底开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