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追求对中国的掌控，甚至瞄准昔日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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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华尔街日报

习近平通过一场反腐清洗行动成为了中国几十年来最有权势的领导人。这场行动排挤了政治异己，压制了任何对他权力的潜在挑战，不管这种挑战是真实的还是想象中的。

喀什，一个孩子站在一块显示了习近平照片的大屏幕前。图片来源：NG HAN GUAN/ASSOCIATED PRESS

习近平通过一场反腐清洗行动成为了中国几十年来最有权势的领导人。这场行动排挤了政治异己，压制了任何对他权力的潜在挑战，不管这种挑战是真实的还是想象中的。

一些政治观察人士曾认为，一旦习近平稳固了权力，清洗就会缓和下来。但在他执政的十年里，他的手段只是变得更加复杂和无处不在。

纪律整顿打击的目标包括一名退休的中共最高领导层成员和一名现任中央政治局委员。根据中共公布的数据，去年中共执法人员以贪污和其他犯罪行为为由处分了约62.7万人，大约是2012年习近平上台时的四倍。

党内人士表示，习近平现在还经常使用更微妙的手段，比如通过纪律调查扳倒官员的亲信，代之以他自己的心腹。习近平还会将对手重新分配到不那么重要的职位上，或者调整他们的职务，使他们脱离权力基础。

几乎没有习近平动不了的人，这包括他的老朋友王岐山。王岐山在2018年成为中国国家副主席，这一象征性的闲职被广泛认为是习近平授予的奖赏。

王岐山本人曾担任中国“反腐沙皇”五年之久，当时他实施了严厉的反腐行动，帮助习近平在掌权的最初几年巩固了对政权的控制。在过去两年里，反贪执法人员越来越多地对王岐山的政治和个人圈子里的人下手。

2020年，中共清洗了两名与王岐山过从甚密的人士——一名直言不讳的地产大亨和一名高级党政官员。据知情人士透露，负责调查一家破产中国企业集团的官员去年拘留了该集团的董事长，他是王岐山的朋友，今年春季，他们还拘留了王岐山的妻侄。今年4月，中国政府以涉嫌腐败为由对一名曾与王岐山密切合作的资深银行家立案调查。

王岐山没有被指控有任何不当行为，他继续在国家活动中公开露面。记者未能联系到他对此置评。

3月，中国国家副主席王岐山在全国人大会议上。图片来源：LEO RAMIREZ/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党内人士说，通过审查与自己这位老朋友关系密切的人，习近平正在释放一个信息，即他将拆除所有潜在的权力中心，并恐吓对手。但是，由于挑战是间接的，那些被盯上的人可能不会害怕到抱团抵抗的地步。

历史学家说，习近平的策略与毛泽东和邓小平的做法如出一辙，过去，毛泽东和邓小平削弱了那些即使看起来并不构成严重威胁或有挑战领导人野心的党内同僚。党内人士说，这场反腐行动帮助习近平改变了中国的权力架构，目前看起来，他的地位似乎无可撼动，他看似将在未来一周内获得第三个中共最高领导人任期。

作为中共宣传部门和中国政府宣传部门的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没有回应记者的置评请求。

十年前，习近平强调，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关系党和国家生死存亡，并下令大力反腐。这一颇受欢迎的反腐行动的强度和持久性令党内许多人感到惊讶。在宣布反腐工作取得成功的同时，习近平又继续重塑该行动，指示中共纪检监察人员进行政治忠诚度方面的监督并执行中央的政策。

习近平不懈的整肃行动最终可能会消耗中共的力量。此类行动已让一些政治精英颇有微词，还使得较低职级官员因担心触怒中央政府而不敢做决定。习近平本人也已抱怨部分官僚忙于保护他们自己的前途，未能执行他的指示。

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腐肃清行动还可能导致一些高级领导人不那么愿意挑战习近平、进行政策辩论，从而使中国的政治体系缺乏韧性。

据了解相关做法的人士称，习近平的技巧在他执政的这些年里已得到磨练。他们说，习近平会要求信得过的纪检监察人员悄悄准备长达数百页针对他希望整肃的高级官员的证据。

知情人士说，习近平会查明该官员的弱点，收集可能有损该官员在党内精英中声誉的证据，特别是如果该目标人物以诚实能干著称的话。

知情人士称，有时习近平会授权对一位高官的亲信进行调查，借口是要证明该亲信的诚信，从而使这位高官很难干预。

知情人士说，如果调查发现了腐败的证据，习近平会在领导层会议上提出此案，涉事高官将很难对这一调查表示反对，或者说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政治资本才能做到这一点。

2019年，习近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图片来源：POOL/GETTY IMAGES

美利坚大学(American University)助理教授唐志学(Joseph Torigian)写了一本关于苏联和共产主义中国权力斗争的书，他说，毛泽东曾以类似的方式削弱了被认为是对手的政治异己，这种做法被称为“挖墙脚”。

唐志学说，与毛泽东和邓小平一样，习近平可能认为这些人没什么用了，或者不能再正确理解他的意图，又或者他只是想把更多听话的人放到某些岗位上。

党内人士称，习近平似乎对孟建柱使用了一些更微妙的手段。孟建柱是前中央政治局委员，曾任中央政法委书记，已于2017年退休。

孟建柱此前是位受人尊敬的官员，他监督废除了被中国称为劳动教养的臭名昭著的制度，该制度将罪犯和异见人士关进劳改营。孟建柱卸任时，他的心腹担任着重要的执法职务，这让孟建柱对中共的政法机构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此后，中共调查人员拿下了孟建柱的一些心腹，为习近平让忠于他的人担任关键的安全职务扫清了道路。记者未能成功联系上孟建柱。

2018年，中国有关部门拘留了时任公安部副部长孟宏伟；孟宏伟曾与孟建柱（二人无亲属关系）密切合作，当时正在国际刑警组织(Interpol)主席任上。2020年1月，孟宏伟因腐败指控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半。记者无法联系到孟宏伟。他的妻子谴责此案纯属捏造、是出于政治动机。

2020年4月，中共宣布对孙力军进行调查，孙力军原本是执法部门的资深人士，也是支持孟建柱的职位较高的人士之一。在他的警察生涯中，孙力军曾多次担任过负责政治安全的职务，并于2018年晋升为公安部副部长。

《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去年报道称，据称孙力军从微信开发商腾讯控股有限公司(Tencent Holdings Ltd., 简称：腾讯)的一名高管那里获得了该社交媒体应用收集的数据。据了解相关调查的人士称，孙力军曾试图利用微信数据监控中国高级官员亲属之间的对话，并收集可能有利于他本人和孟建柱的信息。

这张视频片段的截图显示了，9月23日孙立军在法庭上接受宣判。图片来源：ASSOCIATED PRESS

2021年9月，中共开除孙力军党籍，并指控他在政治和财务方面有不法行为。官方媒体指出了“孙力军政治团伙”的主要成员，其中包括一名前司法部长、一名前省委政法委书记和三名前地区公安部门负责人，所有这些成员不久前都因腐败被判刑，从有期徒刑14年至无期、死缓不等。

今年9月，孙力军因受贿、操纵证券市场、非法持有枪支罪而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实际上相当于终身监禁。记者无法联系到他进行置评。

类似手段也用在了陈元身上。陈元是老一辈革命家陈云的长子，他在2013年退休前曾执掌国有的国家开发银行(China Development Bank) 15年，先后担任行长和董事长。陈元被广泛视为“太子党”中的领袖人物，党内精英曾认为他比习近平更有影响力。现任或前任高级干部的后代被称为“太子党”，习近平也是其中一员。

知情人士称，近年来，党的纪检人员对陈元的十几位亲信展开了调查，包括至少三位前秘书。记者未能成功联系上陈元。

就国家副主席王岐山的情况而言，熟悉他的人士说他没有挑战习近平的野心。王岐山比69岁的习近平年长五岁，被认为年纪太大，无法成为可行的继任者。

党内人士和政治观察人士表示，王岐山仍拥有独立于习近平的相当大的影响力，因此构成潜在威胁。
王岐山在2018年当选为中国国家副主席时与习近平握手。图片来源：GREG BAKER/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习近平和王岐山至少在1966-1976年的文化大革命期间就已相识，当时他们与上千万城市青年一样，响应毛泽东的号召到农村去工作。

王岐山因其在银行业和政坛的履历以及作为经济政策专家的身份而广受尊重，并因解决政治危机而获得“救火队长”的绰号。2003年，北京由于非典型肺炎(SARS)疫情而陷入混乱时，他开始担任该市市长。作为反腐沙皇，他监督了数以千计的调查，并与习近平密切合作，开展肃清工作。

王岐山2017年从中共领导层卸任。他之后成为国家副主席，加入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并继续参加高级别会议。

王岐山影响力减弱的迹象出现在2020年，当时他的朋友、退休地产大亨任志强因在网上发表文章批评习近平对新冠疫情的处理方式而受到调查。相关部门拘留了任志强，把他开除党籍，并以腐败等一些罪名判处他18年监禁。

对任志强判刑后不到两周，中共宣布对董宏进行调查。董宏过去30年大部分时间一直是王岐山的得力助手，曾在王岐山领导的反腐行动中担任高级职务。

今年1月，中国一家法院裁定董宏犯有腐败罪并判处死缓时，官方媒体关于判决的报道提及了他以往在王岐山手下担任过的一些职务，在党内人士看来，这是将矛头指向了王岐山。

2021年，中国有关部门拘留了另一位与王歧山关系密切的商人——海航集团(HNA Group)董事长兼联合创始人陈峰。海航集团的总部位于海南省，王歧山曾任中共海南省委书记。陈峰目前的行踪无法确定，也无法联系到他置评。

据知情人士说，在今年春节期间，中共纪检人员拘留了王歧山的妻侄姚庆，调查姚庆与海航集团的关系。2015年至2017年期间，海航集团风头甚劲，实施了一连串大手笔收购交易，包括入股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 AG)和连锁酒店希尔顿酒店集团(Hilton Worldwide Holdings Inc., HLT)，后来陷入财务困境，最终于去年进入法院主导的破产程序。

认识姚庆的人认为，他被拘留不仅仅因为他与海航集团的关系，也是对王岐山的一个警告。

知情人士说，姚庆几个月后被释放。无法确定政府有关部门是否指控姚庆有不当行为。记者联系不到他。姚庆也是前国务院副总理姚依林的孙子。

今年4月，中共纪检人员对田惠宇展开了调查。田惠宇是一名资深银行家，在20世纪90年代王歧山担任中国建设银行(China Construction Bank)行长时，他曾任王歧山的助手。田惠宇今年10月被开除党籍，被指腐败、生活腐化、以权谋私。记者无法联系到他。

王歧山继续履行副主席的职责。今年9月，他代表习近平出席了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Queen Elizabeth II)的葬礼。当月晚些时候，中共证实王歧山当选为二十大代表，该大会目前正在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