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润南：台海局势凶险 如何避免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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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广
作者: 安德烈


万润南在巴黎近郊自家园中（梅松白露）

台海局势是⽇前拜习会讨论的核⼼，双⽅各⾃划出底线，习称这是中美关系的第⼀道红线，⽽拜登则强调中国不能胁迫台湾，反对任何单⽅⾯改变台海现状的⾏为。⼆⼗⼤后，习近平视察军队，提出“聚焦打仗”。如何看待台海形势，四通集团创始⼈、被当局视为六四事件“幕后⿊⼿”，曾任民主中国阵线主席，目前流亡法国的万润南先生忧⼼忡忡地对本台表示，台海局势已⾛到很凶险的地步。

法⼴：两岸形势⾃从蔡英⽂担任台湾中华⺠国总统以来处于持续的紧张状态，台北不再接受“九⼆共识”，北京则不断出动军舰和战机威胁对岸。两岸的对峙在时任美国众议院议⻓佩洛⻄⼋⽉访台后更加严重，在你看来，两岸爆发冲突的可能性有多⼤？

万润南：我认为台海情势很凶险。为什么这样说呢，如果我们从台湾、中国⼤陆和美国三⽅⾯的态势去看问题，我们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先，从北京⽅⾯来看，习近平完全不顾经济发展搞清零，倒⾏逆施，为的什么？我们上次谈了，就是为了准备打仗。⼆⼗⼤结束后习近平视察军队，再次明确要求军队聚焦打仗，习的逻辑是很清楚的。

习为什么要打仗，⾸先他要实现他所谓的中华⺠族复兴梦，这个中华复兴梦的核⼼环节就是两岸统⼀，⽽实现两岸统⼀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成为他的⼀种执念，这是确保他⻓期执政的前提条件。各⽅分析也显示，习要在⾃⼰任上完成“统⼀⼤业”，这个时间美⽅智库分析是2035年，我感觉最⼤的可能是2024年，也就是台湾⼤选年，同时也是美国⼤选年。

法⼴：为什么是2024年？美国⼤选年对台海局势的演变会产⽣多⼤的效应？

万润南：美国中期选举刚刚结束，众议院重回共和党⼿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美国对台政策会得到丝毫缓解，相反，竞选众议院议⻓的共和党议员⻨卡锡此前已经公开表示，他担任众议院议⻓后，将率领代表团访问台湾，这个时间很可能就是明年⼀⽉。想想⼋⽉份时任众议院议⻓的⺠主党⼈佩洛⻄访台时引发的震撼，如果⻨卡锡明年成⾏，北京的反应可想⽽知。⽽且，明年⼜是美国总统选举的初选年，台湾议题将会不断被提起，可以说，2024将是⼀个很危险的年头。

法⼴：习与拜在印尼巴厘岛会谈时，习⼀⽅⾯强硬强调台湾是中美关系的第⼀道红线，同时⼜强调地球很⼤，容得下美中两国等等；拜登⽅⾯则透露出⼀个很重要但也让⼈费思的信息，他说，他与习近平会谈时，得出北京并没有⽴即的⼊侵台湾的企图，⽽且，他说这是习近平对他的承诺，但是这个承诺点出了⼀个时间段的问题，即⽴即的和⻓远的关系，给⼈的感觉，这场战争不会⽴即爆发，但不排除早晚会来？

万润南：这是我想接下来谈的⼀个问题。习意识到，与美国的对决已经在所难免，⽆论从价值观，从制度等问题来看，中美愈来愈对⽴，习近平要向世界推销中国模式，⽽美国要削弱专制中国对全球的影响⼒。从中⻓期看，价值观冲突，制度对⽴，这是⼀个根本上不可调和的问题。拜登上台伊始，组织⺠主国家对抗专制国家阵线，意图也在此，⽽且明确宣示，对⼿就是中俄，并且强调中国更危险。中美关系变数很⼤，⼀个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台湾，习近平要完成他的“统⼀⼤业”，要在他任上完成“解放台湾”，完成统⼀⼤业，美国能容忍他这样做吗？拜登与习会谈重申⼀个中国政策，这是重申⼀贯的说法，但其核⼼就是反对任何⼀⽅单⽅⾯破坏现状，⼀旦现状破坏，会出现什么状况呢？拜登上台后曾四次提到，如果中国攻击台湾，美国将不惜⽤武⼒捍卫台湾，不少分析指出拜登不⼩⼼打破了在台海问题上的“模糊战略”，⽩宫⽅⾯也不再⼀次⼀次出来“纠正”了。

法⼴：按照你的分析，既然习已意识到最后与美国对决势在必⾏，也就是意识到⼀旦台海战争爆发美国绝不会置之度外，那么，北京为打赢这⼀仗，做了哪些准备？

万润南：从中共⼆⼗⼤领导班⼦的布局看，习也完全是在朝这个⽅向⾛，中共政治局清⼀⾊的习家军，常委全是亲信，温和派改⾰派全被剔除，可以说这是⼀个战时内阁，完全⼀边倒，不允许不同声⾳的存在。从习的政策和决策看，可谓通过全⽅位清零实⾏全⽅位控制，他要掌控⼀切，完全不给社会留下空间。⼤搞清零防控，搞供销社等等，习其实是在考虑怎么在战时搞社会控制，搞战时经济。可以说习通过“清零”⼿段实现了反对派清零，红⼆代清零，经济清零，⼤权在握，打不打，何时打，他⼀个⼈说了算。

⽽且，习已经把“统⼀台湾”写⼊了⼆⼗⼤修改后的党章，习要破釜沉⾈吗？习的做法聪明吗？这⾄少意味着，习给他⾃⼰，给全党⼜套上了⼀道紧箍咒：⾮解放台湾不可，没有后退的余地。这从另⼀⽅⾯也给美国和⻄⽅⼀个很⼤的运作的余地，既然你把⼀切都聚焦在台湾问题上，那我们就在台湾问题上跟你⽃。

法⼴：拜习这场会谈给⼈的感觉似乎还是要把话说在前⾯，说在前⾯的⽬的是避免全球两⼤强权发⽣冲突，为什么你坚持认为，台海局势仍然⾮常凶险？⽽且发⽣冲突的可能性极⾼？

万润南：除了习近平在⼆⼗⼤把统⼀台湾写⼊党章，⼆⼗⼤后习⼜巡视军队，公开要求全军聚焦准备打仗，这显然不是凭空威胁。这说明什么？说明习有严重的不安全感，⽽这个不安全感的核⼼就是美国，他知道，美国将是他向世界推销中国模式，尤其是统⼀台湾的最⼤障碍。

习为什么要搞战时内阁，⼀⽅⾯他确实预感到⼀场跟美国的正⾯冲突将不可避免？另⼀⽅⾯，这也不光是习这么想，美国⽅⾯，包括美国军⽅以及华盛顿的智库，也有类似这样的表述，⽐如华盛顿就有⼗年内跟中共有⼀场决战这样的讨论，认为时不我待，未来十年是美国打败中国的时间窗口期。美国⽇前公布的国家安全报告，以及美国⼀些智库的分析报告，都在朝着这个⽅向⾛。

另外⼀个很现实的情况是，美国与北京坚决对抗的全⺠意识很⾼，美国⺠主党与共和党共识不多，但⼀致对抗中国的挑战则是两党罕⻅的共识，在如此背景下，美国国会将继续推动与台湾的关系，包括实地访问，包括推动相关⽴法。

我们记得，今年⼋⽉美国众议院议⻓佩洛⻄访台时引爆的台海危机，中⽅出动⼤军，举⾏持续数⽇的围岛实弹⼤规模演习。现在众议院落⼊共和党⼿中，共和党⼈已经声明，执掌众议院后将会更加强化与台湾的关系，这预示着更多的更⾼层级的访问，以及相关的⽴法⾏动。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也在“逼”北京在台湾问题上“冒进”，“迫使”习近平打仗。

法⼴：恐怕问题的核⼼是，习近平要冒险“解放台湾”，为此采取越来越⼤胆，越来越具挑衅性的动作。现在很清楚的是，北京越是冒进，美国⾏政当局尤其是国会⽅⾯也越是不肯退让。乌克兰战争俄罗斯严重受挫会不会让北京⽅⾯吸取⼀些教训？有分析认为，习近平如果真的要打仗，不等于⾃杀吗？你觉得他有把握打这个仗吗？

万润南：从某种意义上说习近平或许不想打仗，或者说害怕打仗，但我认为，也就是我们刚才所提到的⽂明与专制的对决，削弱专制⼒量，是美国的根本⽬标。⽽台湾问题恰恰是中共的⼀个命⻔，是它的阿喀琉斯之踵，美国的做法很⾼明，⽽北京的姿态很⾼，不断宣称这是我们的底线，红线，第⼀红线，你不能穿越如何如何，你越在乎的地⽅，实际上就是你越脆弱的地⽅，⽽美国⼀定会在这个问题上做⽂章。⽽且已经做了，对台关系法更进⼀步，美国议员不断访台，甚⾄提出接纳台湾进⼊国际组织，有些美国议员甚⾄提出考虑建⽴美台正式外交关系等等。美国做得很有步骤，中共不是完全不明⽩这个道理，⾥头有明⽩⼈，再三讲要有战略定⼒，⽽习近平做得很蠢，他把统⼀台湾写进了党章，实际上给⾃⼰的罩⻔⼜套上⼀套紧箍咒。

如果台海局势升级，⽐如美国‘台湾政策法’在国会通过，总统签字⽣效，甚⾄美台建⽴起某种⽐较正式的外交关系，或者台湾进⼊国际组织，中共会怎么反应？习会怎么做，你看中共党史，你会知道他会怎么做。⾸先，可能会采取围⽽不打，环岛封锁，逼谈。当年共产党围困⻓春，包围了五个⽉，他先围，⼀围以后，台湾的经济、⺠⽣都会得到影响。围⽽不打，围⽽逼谈，还有围点打援等等。

法⼴：假如真的发⽣这样的战争，最后的结局是不可想象的，不少⼈预测那只能导致习近平政权加速崩溃，也有⼈认为问题不那么简单，两败俱伤，⽟⽯俱焚的可能性也很⼤？

万润南：台海情势越来越朝着很危险的⽅向滑⾏，但各⽅应该朝着避免战争，实现两岸和平的⽅向⾛，怎么⾛？可能这只是⼀个理想，但是也应该有这样⼀个⽬标。在我看来，台湾问题的解决，也有上中下三种可能，最好的可能是两岸既解决了统⼀问题，⼜符合世界价值观潮流，这种可能性很⼩。第⼆种可能，有争执有⽭盾或者有冲突，但不打起来，尽可能维持⼀个和平现状。第三个是打起来，⽟⽯俱焚，导致整个世界也变得很⿊暗。

有没有最好的可能性？⾸先⼤陆和台湾要达成⼀种共识，现在没有共识，原来跟国⺠党还有⼀个九⼆共识，可不可以形成⼀个共识呢，我认为是有可能性的，当然我说的是⼀种理想状态，是⼀种最好的可能性，能不能实现，可能性很⼩，但如果存在可能性的话，如果⽬标清楚的话，各⽅是可以朝着那个⽅向争取。

我跟朋友讲，台湾跟⼤陆可以在⼋个字下争取达成共识，⼋个字：⼀国两治，⼀国良制。前四个字涉及现状，现状是什么：⼀国两治。⼤陆对台湾没有治权，台湾对⼤陆没有治权，⼀国两治，这是现状。也是为了避开战争，为了避开最坏的局⾯。美中三个联合公报的基础是“⼀个中国政策”，拜登与习近平会⾯时重申美国的⼀个中国政策没有改变，在这个前提下，承认⼀国两治，⽬标是达成⼀国良制。⼀国良制，良，是优良的良，制是制度的制，什么是良制，应该是两岸最后都有发⾔权，共产党不是有制度⾃信吗，你说你的制度好，台湾说我的⺠主制度好，怎么解决这个过渡问题呢？⻢斯克说搞⼀个台湾特区，招来许多⼈骂，我说不是搞台湾特区，⽽是两岸共同搞“⼀国良制”试验区，可以叫台闽特区，或者闽台特区，把福建，也就是整个闽南语地区与台湾⼀起成⽴特区，在特区内实施台湾的现⾏政治制度。这个话其实中共元⽼项南当年说过，什么意思，台湾2400万⼈，福建4187万⼈，如果合成⼀个经济或者政治特区，台海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了，因为台湾海峡是这个特区的内湖，这中间⼤陆和台湾之间修⾼铁也好，修隧道也好，只是特区内部的事，还打什么仗？⽽且都讲闽南语，共产党你不是制度⾃信吗？

如何建⽴良制，通过两岸各⾃公投的形式讨论新的宪法，两岸进⾏和平竞赛。⼤陆这边也不⽤害怕，福建4000多万⼈呢，台湾才2000多万，台湾还有许多⼈是外省籍。解决这个问题的唯⼀办法，就是⼀定要以⼤事⼩，不能够以⼤欺⼩，⽽且还有⼀个，我不要你的⼀⼨⼟地，反过来给你台湾⾯积3.5倍的福建省，你能拒绝吗？从经济上讲，台湾⼈均三万美元，⼤陆⼈均⼀万美元，让台湾带动闽南语⽼乡共同富裕起来，这有什么不好？还有现在如果真的能够成⽴这么⼀个六千多万⼈⼝的特区，经济上不得了，⽐现在世界上许多⼤国都好，台湾的⾼技术优势、精细农业有了更⼤的发展空间。这样的话，台海还会有战争吗？

法⼴：也就是说，这个台闽特区，不仅仅是所谓的“各⾃表述”了，即，在台湾⽅⾯，台闽特区属于中华⺠国，在⼤陆⽅⾯，台闽特区属于中华⼈⺠共和国，⽽是要实施台湾的政治制度，这就需要⼤陆完全放⼿了？这有可能吗？

万润南：以习近平⽬前的认知程度，完全没有可能。但我相信两岸都有⼀些忧国忧⺠的智者，他们会听得懂这个⽅案设计的⽤⼼良苦。我和⼀些台湾的朋友谈及这些想法，他们都拍案叫绝，同时也认为可能性很⼩。我也认为可能性很⼩，说了也⽩说。但是，我还有⼀种“执拗”：⽩说也要说，争取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