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农：新年新冠又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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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月2日SBS发表了一篇短报道，《中国来澳旅客1月5日起需阴性证明，澳洲学者和华人社区各抒己见》。去年12月31日，中国的网易刊登了一篇短文，《国内爸妈刚到美国，华女全家感染，高烧拉肚子拉到虚脱》。为什么中国的疫情再掀巨浪，而各国最近对来自中国的旅客又十分防范呢？目前中国的媒体很少能讲清真实状况，而海外流传的零散消息又很难给人全局性的判断。

一、弃“零”本因“阳”太多

2022年最后的两个月里，中国最流行的字就是“阳”，这是指中国新一波大疫情流行之际核酸检测显示阳性。“清零”期间，人们见面或在微信上互相联系，往往会问道，“核酸了吗”；而自从去年11月下旬北京疫情开始四散首都和全国，大家彼此问候的第一句变成“你阳了吗”。

国内的传统媒体或社交媒体上，通常把中国政府去年12月7日宣布防疫松绑、不再坚持“清零”，看作是北京疫情全面覆盖的原因。其实，这是一种误解，与事实相违。我12月15日写的评论《“白纸抗议活动”终结“清零”政策》曾提到，“中国政府改变疫情防控方针以后，中国因疫情而感染的阳性人数迅速上升……这种趋势究竟是‘清零’政策终止的结果，还是恰好在此时发生了疫情的反复？这个问题目前似乎没有答案”。

此文刊出后又过去了半个多月，随着一个民间调查报告的问世，关于结束“清零”和疫情再起的答案就清晰了：中国的疫情再爆发和白纸抗议活动同时发生，而结束“清零”，既是对抗议活动的反应，更是“清零”失败之后的弃守。中国政府从来没有说明过，结束“清零”政策之前的两个星期里，北京的疫情究竟有多严重。实际上，从11月下旬开始，北京的疫情已经完全失控，感染人数甚至数百倍于方舱的容纳量，因此，“清零”政策事实上再也无法执行下去了，除了彻底放弃，别无出路。

北京有一个在京外国人办的网站《北京人（Beijinger）》，它在一个在华外国人的英语微信群（八千人）上，12月14日发出疫情调查问卷，有三千多在京外国人回复，问卷的问题是，你是否被感染，何时感染的。该调查报告12月15日登在这个网站上，其中提到：9%的人12月1日之前就已经被感染；而到了12月14日，两个星期内又有58%的人被感染，累计感染率达到了67%。用这个调查的结果作为参考，可以得出这样的估计，到12月1日为止，北京市两千多万人口当中，感染的人数已接近二百万。这证明“清零”政策已彻底失败，只能放弃了。

到了今年初，北京市居民当中，阴性的人已成为极少数，而阳性或阳转阴的人口几乎接近两千万了。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的疫情会在短短几周内达到如此爆发的规模。

二、中国疫情全覆盖

那北京发生的如此严重的疫情，是只在一个城市，还是蔓延到全国了？中国的国家卫健委12月21日下午召开了“关于加强新冠肺炎患者医疗救治工作的电视电话会议”，这次内部会议的纪要当日即在国内微信群中广为传播，官方没有否认其真实性。这份纪要给出了一个全国性新一波疫情的图景：

中国31个省级行政区中，北京、四川的疫情分居第1、2名，累计感染率均已超过50%；介于20%至50%的省市依序为天津、湖北、河南、湖南、安徽、甘肃和河北。

估算12月20日的单日新增感染人数为3700万人，占总人口的2.62%，且较19日、18日持续上升。12月1日至20日，全国累计感染人数达2.48亿人，占总人口的17.56%。

按省区排名，当日新增感染率（感染人数除以总人口）前5名依序是四川、安徽、湖北、上海和湖南；若按城市（含直辖市）排名，前4名依序是成都、兰州、合肥和上海；若依累计感染人数排序，超过2,000万人感染的省市依序为四川、河南、湖北，1000万至2000万人的省市依序为湖南、河北、广东、北京、安徽、山东；全国城市（含直辖市）当中，累计感染超过500万人的城市依序为北京、成都、武汉、天津、郑州和重庆。

这次会议的分析是：近日全国疫情整体处于快速发展阶段，单日新增感染速度不断加快，12月以来人群累计感染率已超过17%。预计12月下旬多个省区将陆续进入疫情流行高峰期；且目前疫情上升迅速的省区，正在或即将呈现“由省会城市向中小城市和农村地区辐射”的态势。而在疫情流行高峰后1周左右，将出现重症和非重症高峰。

此外，四川省疾控中心通过官方微信号，在12月17日和24日做了两轮疫情问卷调查。12月25日晚四川疾控中心发布了问卷结果，该省15.85万人回答了问卷调查。统计问卷回答的数据，发现受调查者中阳性比率为63.52%，比12月19日的调查结果上升了16.59个百分点。根据居民自填的阳性时间分布来看，四川省阳性检出的高峰期集中在12月12日到23日。

从以上官方报告来看，中国这一波起自北京的新疫情，已经快速地在两周内蔓延到了全国。因此，此刻中国的疫情已经不再是点状分布，而是呈全国性面状覆盖，而且全国感染者占总人口的比重还在迅速上升。

三、“阳”后多数有症状

中国政府一直宣称，导致中国目前大规模疫情的是世界各国出现的奥密克戎病毒的变异病株，危害性不大，不过就是一场“大流感”而已；去年12月7日取消“清零”政策之后的疫情大蔓延，是一种必要的群体免疫方式。但是，从目前各地反映的疫期症状来看，中国的疫情显然有一些与各国不同的特点。

首先，感染者出现轻度、中度乃至重症的比率相当高。在这方面，内蒙古鄂尔多斯市疾控中心的网络问卷调查提供了重要线索，这个调查是去年12月29日做的，有效问卷27502份。问卷调查显示，问卷中的16562名感染者，其中82.58%的患者之共同居住人被感染了；30.57%的患者感染了家中60岁以上的老人，53.64%的患者感染了家中的未成年人。这说明，上述疫情快速传染的原因之一是家庭传染；而家庭传染的主要对象是“一老一小”。

这项调查还显示，确认感染的16562人中，98.25%都有不同程度的症状，没有任何症状的人只占1.75%。其中，出现发热症状的占78.89%；出现头疼症状的占68.93%；64.88%的人有咳嗽、咳痰的症状；61.98%的人肌肉酸痛；61.23%的人喉咙疼痛；57.52%的人疲劳乏力；53.74%的人畏寒畏冷；51.84%的人鼻塞流涕；41.18%的人关节疼痛；36.05%的人食欲减退；25.23%的人味觉、嗅觉减退或丧失；12.88%的人腹痛腹泻；10.6%的人呕吐；8.64%的人呼吸困难。需要指出的是，高烧不退和呼吸困难已经属于重症，如果没有医疗救助，可能危及生命。

而上面提到的《北京人（Beijinger）》网站公布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北京市感染者当中，14%的人有严重或非常严重的症状；52%的人有中度症状；30%的人只有轻微症状。

正因为这次新疫情的重症率很高，所以，北京、上海的感染后死亡人数非常明显地跃升，主要是老年人感染后容易引发其他病症而去世，以致于这两个城市的火葬场无法及时火化遗体；上海市的西宝兴路火葬场居然出现了通宵排队、抢号火葬的现象，这是上海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四、旅游解禁国外忧

中国将于1月8日开放边境。BBC的报道指出，许多观察者惊呼，仿佛回到疫情之初的2020年；当年新冠病毒最初在中国武汉蔓延，多个国家宣布对中国关闭边境；而两年后的今天，疫情正在中国肆虐，以“疫情海啸”为题的报道登上许多国际媒体的头条。

事实上，从去年12月下旬开始，中国已经允许阳性旅客登机出国旅游或探亲。仅举两个国家的例子。意大利的米兰机场26日有两班由中国飞到米兰的航班降落，第1架航班上检测62名乘客中35名呈阳性，第2架航班120名乘客中62人阳性。12月31日日本厚生劳动省宣布：12月30日从海外进入日本的人当中，发现有92人确诊感染，其中90人是从中国回日本的日本居民。笔者估计，其中可能包括拥有日本居留权的华人。

正因为中国国内正处于感染高峰，而感染者的恢复期可能长达几个星期，所以，中国目前的出国旅客很可能携带病毒，这就令世界各国相当担心，生怕这一波中国的疫情又象3年前武汉疫情爆发后通过出国旅客传遍全世界。

在这样的背景下，2023年新年前夕，世界各主要国家，包括澳大利亚，陆续开始采取对中国旅客的疫情防范措施，不过各国的做法稍有不同。

日本12月27日宣布，从12月30日开始，从中国赴日及7天内去过中国的人，入境要病毒检测。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表示，“中国中央和地方、政府与民间的疫情信息存在较大出入，很难掌握详细情况，导致日本国内的担忧加剧”。美国12月28日宣布，从中国、香港与澳门入境的所有旅客，除要求提供阴性证明外，还在7个机场自愿筛检，因为“北京没有分享关于当地新冠病例激增的足够信息”；美国还准备采集来自中国航班的污水样本，以便检测病毒，这是掌握有关病毒真实情况的辅助手段，以便寻找防疫对策。

韩国12月30日也宣布，从今年1月5日起来自中国的旅客要提交检测阴性证明，自1月2日起抵达时要做核酸检测。同时韩国限制增加对华航班，并停发短期签证。同一天西班牙宣布，中国旅客必须核酸检测合格或提供阴性证明才能入境。马来西亚要求中国旅客全部核酸检测并测量体温。12月31日英国宣布，从今年1月5日起中国旅客出发前要核酸检测；从1月8日起启动对中国旅客的取样检查。法国同一天宣布，从1月1日开始中国旅客出发前必须提供阴性证明，还要在入境前再核酸检测。加拿大是要求中国旅客持有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方可入境。而北朝鲜干脆宣布，禁止中国人入境。

尽管中国规定，入境中国的所有人必须核酸检测，但是，中国政府却不对出境旅客检测核酸。不仅如此，1月3日《美国之音》报道，中国反对世界各国对中国旅客实施核酸检测，尽管中国自己也要求出国的中国旅客回国时必须持有核酸检测阴性结果的证明。为什么中国害怕外国检测中国出境旅客是否感染呢？目前还没有答案。

五、苦中作乐改姓“杨”

随着中国疫情蔓延，感染现象普遍化，中国国内很多人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苦中作乐。在微信上，人们开始利用谐音，拿金庸小说《神雕侠侣》中的人物来自我调侃。比如，首次呈阳确诊的人被称为“杨过”（阳过），康复者叫作“杨康”（阳性后康复），再度感染的就叫“王重阳”（重复阳性）。

除了《神雕侠侣》中的人物称呼开始流行，连《射雕英雄传》和《倚天屠龙记》中的人物称呼也跟着流行起来：“没阳就叫‘殷离’（阴离）；还阳叫‘阳顶天’；反复阳，就叫‘杨不悔’；转阴了叫‘杨逍’（阳消）；还有叫‘瑛姑’（阴姑）的。”

社交媒体上也有传闻，有的企业让阳性而未躺倒的员工，与尚未感染的员工分开办公，各自的办公区分别被称为“阳间”和“阴间”；但在这样的环境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阴阳世界”被颠倒了，“进入阳间”是坏事，“返回阴间”反倒成了好事。在北京、上海等地，人们甚至会说，如果到现在居然还“没确诊，代表没朋友”，或者“阴性暴露了社交障碍”等等。

新一波疫情大流行不仅造成了社会生活的严重混乱，大批人因为病倒而无法工作，不少老人因此提前去世，而且还进一步打击了中国已经滑坡的经济。现在京沪等城，路上行人稀少，店铺因顾客消失、生意萧条而纷纷自行关门。这种情形在“清零”时期曾在一些城市发生过；奇怪的是，取消“清零”之后，民众又自发地开始居家封闭，减少感染风险，结果就发生了与“清零”时相似的市面状况。

究其原因，关键在于，中国政府对疫情和病毒的真相保密，以致于民众只能被动地承受所有的不良后果。而唯一的区别在于，“清零”时期，大家把“静街”归罪于政府的过度作为；取消“清零”了，疫情蔓延得更凶，大家又把“静街”归咎为政府的不作为。这种局面，实在也可以说是“中国特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