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与种族歧视

广宇

在现代文明中，种族歧视被视为不符合普世价值，是不文明的落后思想行为。世界主流国家的政府也极力在政策和国民教育中宣扬人人平等的思想，抑制歧视行为。中国也不例外，相信绝大多数中国人也都认同种族平等的理念。那么他们是否在思想和行为中真正贯彻了平等的精神呢？

很多国人都视自己为种族歧视的受害者。不少人移居西方国家，但由于语言不通和文化差别而难以融入当地人的社交圈，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中也感到被差别对待，因此觉得自己受到歧视。在国内，底层百姓也日常感受到政府官员和机构在办事时看人下菜，对待不同的人群那态度和效率完全不一样。有人对此作出过精确的总结：一等洋人二等官、三等少民四等汉。意思就是中国政府总是对外国人格外优待，对少数民族也在政策上多有倾斜，这让大多数国人有了被歧视的感受。

在具体讨论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先明确一下平等的真实含义。人人平等（包含种族平等）在社会层面和个人层面其标准和要求并不一致。平等观念最初来源于宗教，东方的佛教讲究众生平等，西方的基督教等也说世人在神面前平等，其本意是说人人都可以在宗教中修行并获得神的救赎。那么推广到现代社会，平等的含义就是指法律对所有人平等，而不因种族或肤色的不同而有偏颇。绝对的平等应该体现在公权力上，特别是法律和政策的制定，教育等服务和医疗等福利的提供。对于个人，除了对法律的遵守，其平等的观念应该体现在对其他族群文化、信仰和传统习俗的包容。注意是包容，而不是无条件接受。每个人当然可以有自己的喜好和对生活方式的选择，他不接受某个族群的信仰文化或生活方式，在日常生活和居住社区选择适合自己的环境无可厚非，只要他不在言语和行动上干涉他人就可以。

明确了以上概念，再来看看中国人在海外和国内体会到的歧视感，不难发现其本质上的差别。在海外国人感受到的其实通常是个人对他的态度，而不是政府或社会对其系统性的不公。其实很多中国人出国后觉得难以容入当地社会也有自身的原因。平心而论，如果你在家乡的社区来了几个口音浓重难以交流的外乡人，生活习惯也不相同，恐怕你也会避免与他们来往。这不是歧视，因为你没有干涉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社会权利，至于不愿和他们交往纯粹是个人对社交圈的选择而已。也有某些国人不文明的行为（如贪小便宜、不讲卫生等）引起了一些当地人对中国人群体的偏见，但这也只是部分人的个人行为，并不代表主流民意，更不代表当地政府和主流社会的价值取向。

相反底层中国人在国内所感受到的歧视正是直接来源于政府政策，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制度性种族歧视。我都好奇一个自我宣扬现代化和进步思想的政党得多厚颜无耻才能把崇洋媚外和歧视性对待本国主要族群的行为公然写入自己制定的政策法规：外国人可以不经统一高考低分甚至免试进入中国重点大学；外国人在中国医院可以优先享受血库供应；外国人在中国大城市买房不受户口和纳税年限等政策限制；少数民族学生考学可以获得政策加分，等等等等。这在本质上与晚清政府“宁赠友邦，不予家奴”的把国家人民视为自己家产的思想有何区别？

做为种族歧视的受害者，普通中国人自己是否能够更加平等公正的对待其他民族呢？近期我在网上看到的两则事例很能说明问题。

过新年了，网上突然冒出了对农历新年英文翻译的争论：到底应该是Chinese new year还是Lunar new year？字面意义上，前者指的是中国新年或华人新年，后者指的是农历（也称阴历或黄历）新年。在我看来，这两种说法指的都是同一天，都是正确的翻译。没想到网上居然出现了许多对后者的指责，说新年的翻译中没有Chinese是刻意排华，甚至涉嫌剽窃中国文化甚至辱华！开始我以为这些只是网上常见的低智言论，没想到如此极端的言行竟然发生在了现实中。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搞了一个新年活动，活动海报上就使用了Lunar new year来指代新年，结果被人偷偷用笔划掉了Lunar字样并写上了Chinese。这一下引起轩然大波，严格地说在新加坡这一破坏公物和涂鸦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不难猜测嫌犯的背景和动机：肯定是某个中国人的“爱国”行为啦。校方出面解释说使用Lunar new year的理由是活动涉及来自多个国家的师生，阴历新年的称呼更加全面包容。事实也是如此，朝鲜韩国越南等都庆祝阴历新年，但其文化传统不同于中国，用中国新年或华人新年的名词称呼他们的节日显然是不合适的。强迫他人使用Chinese new year就是不尊重他人的文化习俗，是典型的歧视行为。

另一件事也与新年有关。任天堂公司出品的游戏《动物森林》在新年期间推出游戏道具，包括“春节礼包”（中国式红包）和“韩国春节礼包”（蓝色圆形的韩式福袋）。这一下又在中国网络中炸了锅，许多中国网民激烈的批判韩国对中国新年文化的“盗窃”和任天堂这家日本公司“助韩为虐”。这其中的逻辑谬误不用我细说，读者都明白。这个事件绝不是个例，类似的文化霸凌现象在中国舆论圈中不断上演。不知为何很多国人对中国周围的一些国家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特别是与中国文化有关联，历史上某些时期从属于中国王朝的一些国家（如越南、朝鲜等），至今无法将他们作为独立平等的友邦地位对待，而保留着自诩天朝上国对属国的歧视心态。

必须指出，这种对中华文化的自负和霸凌歧视现象的根源并不在华人这个族群。台湾的华人、新加坡马来西亚华人和西方国家的早期华族移民绝大多数都能够在文化上包容其他族裔，表现出强烈文化战狼姿态的基本都是中国大陆的民众。大陆人为何如此独特？只能是中共的统治和党文化的熏染。

共产党口头上也讲平等，但它所谓平等的实质被《动物庄园》中的猪一语道破：“所有的动物都是平等的，但某些动物比其它动物更加平等。”共产党的理论和其具体施政中是从来不讲平等的，相反它极其热衷给人们划阶级、定成分、分敌我，目地是为了斗争。它的一贯标准做法是将所有人分为三部分：专政者（它自己），普通群众和被专政对象。然后通过洗脑煽动拉拢普通群众去斗争专政对象，从而实现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早期的斗地主斗资本家，后来的反右文革无不是此套路。时至今日，操作手段更加细腻成熟，但本质还是一样。比如疫情期间把海外归国者污蔑为千里投毒，对其进行毫无科学根据的超长自费隔离和无穷无尽的核酸检测，这不是歧视又是什么？

中共的斗争哲学决定了它要在社会中不断的人为创造出对某一少数群体的歧视，从而带领群众对其斗争之。它选择被歧视的斗争对象的原则是什么呢？当然是为了党自身的利益。普通的中国人在这种社会氛围下长大，耳濡目染的熏陶中，自己也不自觉地接受了党评价他人的标准。尽管多数人自身也只是受被愚弄操控的普通群众甚或被迫害的歧视对象，他们自己看待其他国家和民族时不自觉的就是从自身利益（甚至党国利益）角度出发：有利可图的就谄媚奉承；反之则歧视贬低。对韩国越南这些有竞争关系的国家文化霸凌，对印度等经济暂时不如中国的国家则完全不看在眼里，甚至极尽嘲讽之能事，这难道不是中共党文化的荼毒使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