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中共时代”破土，群英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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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27日，抗议者在北京街头举起白纸反对中国政府侵害人权的防疫政策。

主持人：陈奎德

座谈人：李恒青先生，经济学家與政治评论家

一、一个跨世纪难题

1）中国：不存在替代性的政治力量？

众所周知，习近平中共控制国家的严厉程度在世界史上史无前例。它消灭了民间社会，消除了任何反对力量存在的可能性。李鹏曾经得意洋洋地宣称，在中国不存在替代性的政治力量。北京的逻辑是，共产党存在的唯一性就能保证它存在的永恒性。因此共产社会一旦建立，它就将不可逆转地永世长存。习近平的党经常嘲笑国内外舆论，说，这里没有共产党之外的任何替代性政治力量，因此中共永远不会倒台，万寿无疆。

北京当局把中国社会不存在替代性政治力量为自己垄断政治权力辩护，这显然是倒果为因。把对公民结社自由的宪法权利剥夺的违宪行为当做自辩的前提，这是荒谬，更是野蛮。你不准人结社，结果就没有结社而来的政治社团力量。于是你说因为没有替代的政治力量，所以如果没有了共产党，社会就会大乱。天下哪有这种逻辑？如果你遵守宪法，不就有替代力量了吗？你用反宪法行为作前提，是双重野蛮。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说，就真实的中国社会而言，自从1989年天安门六四大屠杀之后，在中国国内，“替代性的政治力量”虽未组织成型，却出现了散落在中国社会各角落的“六四人”。在2022年疫情严酷封控的后期，又出现了轰然而起的白纸运动和白发运动。从年轻一代到白发世代，这些都是可闻可见的替代性政治力量 。

2）转型的要件：组织性和标杆人物

缺憾在于，由于前所未有的严酷镇压环境，中国大陆民间的政治力量，目前还缺乏组织性，同时缺乏一批公开亮相的、众望所归的，海内外公认的领袖人物群。

在转型时期，这种组织及其象征性的标杆人物，是必要条件之一。

遥想晚清康梁孙黄及袁世凯张謇，印度甘地，苏联萨哈罗夫戈尔巴乔夫索尔仁尼琴，吐蕃（藏族）达赖喇嘛尊者，捷克哈维尔，波兰瓦文萨和雅鲁泽尔斯基……无不象征了并引领了他们的时代。

当代中国呢？

二、习近平在制造“后中共历史”

最近，习近平残酷地惩戒并监禁潜在的反对派，举世公愤；然而此举也使反对者成为公开的堂堂正正的政治对手，从而正在翻开后中共历史的一页。这些习近平用莫须有的“罪行”钦点的、造就的政治敌手，实质上是习在给他们加冕，为他们在历史上定了位。

1）许志永 丁家喜的加冕

在中共党外，许志永、丁家喜联袂出现了。

2019年12月，多位中国律师和公民运动人士在福建厦门聚会，随后中国公安在福建、山东、北京、河北、四川、浙江等地抓捕参加聚会的人士。其骨干人物”新公民运动“的许志永和丁家喜在2020年2月15日于广州被捕。

2023年4月10日，中国当局以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许志永14年有期徒刑，丁家喜因同样罪名获刑12年。

在这样的时间，漆黑的深夜；在这样的地点，高耸的牢墙，中国人，特别是自我认同为“新公民“的人们，听到了“我们要在自己这一代完成民主，不要留给我们的后代”的誓言，听到了当代“的康梁孙黄的呼唤，”新公民运动“是当年梁启超”新民运动“在当代的回声。

他们的理念，他们的奋斗，他们的受难，赋予他们沉甸甸的精神分量，赋予他们以深广的号召力，从而变成在公民社会的凝聚力，形成前赴后继的社会力量和政治力量。

来自正面与反面的授权

在他们之前，有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刘晓波的殉难，在他们之后，有彭立发和白纸运动的狂飙突起。习近平中共对许志永和丁家喜的政治迫害及其高调宣判，给他们带上象征中国受难的桂冠，从而使一个更加有形的有象征性旗帜的运动进入酝育和成长的历史流程中。这是来自正面的政治授权。

同时，在某种意义上，中共关押他们，正是从反面给他们加冕。赋予他们在中国公民运动中的代表性。这是来自反面的政治授权。

历史轨迹的启示

再往前，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台湾，《自由中国》杂志形成的辐射力，《美丽岛》杂志及其之后的对异议人士的大审判而形成的受审者及其律师群体的大聚集，使得“党外”成为的公民社会的凝聚中心，成为公开的可替代性政治力量。最终成为台湾的主流反对党——民进党。于是，民进党与国民党两党政治格局拉开帷幕。

这条道路，迟早要呈现于中国历史的轨迹中，正如丁家喜在法庭陈词中所说的，中共“他们非常卖力的反向学习了人类文明进步的历史经验，堵死了专制政权垮台的1000种可能，但专制政权依然会以1001种方式垮台，这是历史的规律。”

【许志永：美好中国一一我的法庭陈述 （摘要）

我想有一个梦想，美好中国，美丽且自由，公正、幸福。那是民主中国。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非一族一党之江山，真正人民的国家，政权出自选票，而非枪杆子。那是法治中国。没有任何个人和组织凌驾于法律之上，也没有任何弱者在法律保护之外。司法公正，法官独立，除了法律，没有别的上司，以法律和良心公正裁判。那是自由中国。我们有信仰自由，我们有言论自由。我们有公共参与自由。

丁家喜：法庭陈述：专制必亡 （摘要）

中国的巨变迫在眼前，即使身在高墙之内，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文明的脚步如同惊蛰的雷声！我看到了这样一幅最象：中国人民将从极度奴役中清醒过来，看透他们用道德谎言编织的各种公义，看清事实真相。只要人民不再信任和服从他们的专利  统治，独裁者和其特权利益集团的特权就会崩溃。 我一直认为：他们非常卖力的反向学习了人类文明进步的历史经验，堵死了专制政权垮台的1000种可能，但专制政权依然会以1001种方式垮台，这是历史的规律。】

2）借头刘亚洲

在中共党内军内，刘亚洲破土而出。最近，中共退休空军上将、前国家主席李先念的女婿刘亚洲将被判处“死缓”的传闻不断涌现，海内外媒体争先报道和评论。具有官方色彩的"红色文化网"更把刘亚洲称为"中国军队的头号汉奸"、隐藏在军中的“第五纵队”、以及"带路党的带头人"，一派杀气腾腾。有分析认为，习近平此举是杀鸡儆猴，以防攻台中出现军中哗变。此举使刘亚洲走到了中国政治变迁大舞台的前沿。

重要的，并非刘亚洲观念的前后流动，而是历史把他摆放的位置。

日前，中共在军队里已经展开清理“刘亚洲余毒”，要求清理其“有害信息”的运动 。这从侧面证明，刘亚洲的许多文字与演说，虽然时有国家主义及与时推移的应景文字之芜杂，但其主流，是合乎中共官媒对他的指控的，这些思想已然动摇了军心，成了一股潜在的政治力量，习近平必欲清除而后快。

中共官媒已经给刘亚洲做了政治定位，而习近平对刘亚洲的惩戒乃至“死缓” ，则是给刘的棺木钉上了最后一颗铁钉，即是说，刘亚洲的历史定位已经确定，与几年前因直率批评习近平而被判18年监禁的任志强先生一样，成为中共这个极权体系内部的公开反对派的旗帜性人物，从而成为中共党内军内开明力量的凝聚中心。虽然身陷囹圄，仍然无损其象征符号的地位。

刘的基本思路，大体不外政治民主化，军队国家化，反对武统台湾，怀抱理想主义的献身精神，他曾说：““我愿意做思想先锋。我连活着都不怕，还怕死吗？在中国，讲真话真难啊。我愿意做自由思想的殉道者。”这样一位军事将领近在身旁，虽已退休，仍然令习睡不安枕，是其心腹大患。

习近平对任志强与刘亚洲的整肃，将使这二位在党内获得相当大的官心与军心，值此大变局时代，这种精神上的授权在关键时刻会产生神奇的力量，甚至类似先驱蔡锷将军的历史风范。

3）彭立发与阮晓寰（编程随想）

北京四通桥抗议人士彭立发（彭载舟）入榜美国时代杂志（TIME）4月14日公布的2023年百大最有影响力人物名单。去年10月在中共20大前夕，彭立发在北京四通桥悬掛数张横幅，呼吁中国政府结束国内的新冠疫情清零政策和一党专制。随后，一场呼应彭立发号召的白纸运动在中国呼啸而起。彭立发和几位白纸运动参与者都被拘捕或失踪。彭立发在极权统治下的大无畏气慨，激励了中国社会的奋起，铭刻在了当代中国的历史流变中。

“编程随想”博主，本名阮晓寰，中国计算机从业者、异议人士，居于中国上海。他从2009年开始在Blogger上撰写文章，博客定名为编程随想的博客，内容包括各种网络安全知识、翻墙方法以及匿名教学；六四事件二十周年前夕当局大规模封杀海外网站后转为分享翻墙方法、在2010年底和2011年2月的钱云会事件和中国茉莉花革命促使编程随想转向写作政治博文，他曾发表多篇呼吁公众走上街头抗议的博文，还营运了GitHub上揭露中国共产党政府系统性的腐败的开源项目“太子党关系网络”，在被捕前已发表712篇博文。2021年5月他被中国警方逮捕。2023年2月10日，编程随想被当局以“涉及国家秘密”理由遭到不公开审判，被当局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刑七年。阮晓寰智勇双全，与中共当局周旋多年，影响深远，是一位伟大的启蒙者。


三、秦失其鹿， 天下共逐之

1）引领转型的星辰

今天，习近平中共的法庭、监狱正在使一些被迫害被囚禁的异议人士羽化成仙，成为中国公众的英雄，成为国际舆论的焦点，成为未来中国的中坚和领袖。

正像美丽岛大审判时的被告和律师们，他们后来成了中华民国台湾的领袖群体。

我们前面列举了日前在中国大陆身陷囹圄的象征性人物，当然绝不仅止于上述六位。被逮捕的还有王炳章、秦永敏、高智晟、王怡、孙大午…..等，以及香港的黎智英、 戴耀廷、何俊仁、李卓人黄之峰 、邹幸彤……等。他们都无可非议地站在了历史变革的前台，将成为后共天空中闪耀的星辰。

2）承前启后

不仅在中国大陆，海外，尤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一批中国人，带着他们各自在中国未完成的交响乐谱，进入美欧英日澳……，继续演奏，远播故国。非唯如此，他们与各民主国家政学商界联手推动中国融入主流文明世界，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甚至毁誉交加的故事。

应当客观地说，这些被称为海外异议人士或海外民主运动人士，虽然有时被批评甚至被五毛及粉红妖魔化，然而他们的艰难耕耘，仍然有其重要成果。实际上，在这方面，他们的努力及其成果是被舆论界忽视了或是被国际国内低估了的。我们特别要关注他们所携带的政治资源（遗产）及其代表性。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将近半个世纪来中国民主运动在国际社会的象征符号。

譬如，王军涛博士，他作为民主活动的“三朝元老”，积极参与了1976年“四五“运动，1979-1980年的民主墙运动和北大竞选运动； 1989年震动全球的天安门民主运动，三朝元老，如假包换。至今作为中国民主党全委会主席仍孜孜不倦，鞠躬尽瘁。

譬如，王丹博士，作为1989年天安门运动被首位通缉的学生领袖，出狱之后，他 一直马不停蹄地奔走于美国国会与台湾学界出版界之间，创立和主持了《天安门一代》团体和《对话中国》智库，延展并光大了天安门亡灵的遗愿。

譬如，魏京生先生，作为1979-1980年的民主墙运动和《第五个现代化》的首倡者，长期身陷中共牢狱而不改初衷，出狱赴美后，成立《魏京生基金会》，孜孜于推动中国的民主人权事业。

譬如， 周封锁先生，  作为1989年天安门运动的学生领袖，赴美后创立了《人道中国》，扎扎实实救援和帮助了大批受北京当局迫害的人士。现在他又出任 《中国人权》执行主任，在更大范围和规模上促进中国大陆人权状况的改善。

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多年奋斗的人物，如《公民力量》的杨建利、韩连潮，如创办了《孙文学校》的封从德，创办《黄花岗》杂志的辛灏年 …………，都是可钦可佩的。

3）内外互动

最近四、五年来，在美国、欧洲、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韩国等地，涌现了一批后起之秀的华人媒体人或学人，在新闻界，创办了一批颇有影响的网络自媒体（中文为主，英文亦有），指点江山，臧否人物，议论时政，嘻笑怒骂，皆有个性，赢得了广大听众与观众，其中批评中共政权者的影响力，隐然已有超越传统媒体之势。他们的声音，也日益穿洋过海，直抵中国大陆。

在当下“秦失其鹿， 天下共逐之“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固然，中国大陆本土的时势将成就那些铮铮铁骨的时代英杰，然而诉诸历史，海外与大陆互动的力量也绝不可轻忽。当历史的集结号吹响之后，国内海外，遍地英豪，风起云涌，逐鹿中原；圆桌会议，共谋宪政。那幅场景，才堪称普通国人的中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