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信誉与阴谋论

广宇

人无信不立，诚信是个人立身之本。诚实守信之人更容易获得他人的合作和帮助，一诺千金更是被史书记载的美德。个人如此，组织也是如此，比如成功优秀的商家必然把信誉放在首位。对于国家层面的政府组织是不是也是如此呢？在不少人的观念中虽然认可诚信对于国家政权依然重要，但优先级似乎就没有那么高了。他们认为为了国家利益，很多信息都要作为秘密保守，许多情况下故意撒谎散播假信息也是必要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识呢？我觉得一个重要原因是很多人把保持诚信看作了一个可以进行利益交换的工具，而不是对自身的道德约束。就好比个人保持良好的征信只是为了更容易从银行获得贷款，只要不影响征信私生活中的撒谎欺骗等行为他们并不介意。当然绝大多数人除了对利益的考量，对个人道德品质也是有追求的。但是到了国家层面，很多人觉得国家利益是绝对优先于道德的。网上流行语“看到国家如此流氓我就放心了”反应的就是这种心态，在强调民族主义的中国尤其如此。在极权统治之下，中国的统治者有着绝对的权力，这种情况下诚信又能为它带来什么额外的利益呢？政府信誉并不重要，很多情况下谎言对维持其统治更有帮助。

这种认识真的正确吗？近期网上的一些事件让我很有感触。一个是东北吉林私人修浮桥被判刑的案件。网上的舆论几乎一面倒的批判当地政府胡乱用刑，不但不帮助百姓还不让百姓自行解决问题。我并不是要对这件具体事件做出评判，事实上从网上有限的信息很难理清真相。也许是当地政府错了，但也有可能那些村民私自修桥强制收费是黑社会行为。我要强调的是，为什么在中国出现官民矛盾冲突，民间舆论总是倾向于官方错误失职？假设类似的新闻出现在某个西方民主自由的国家，比如新西兰某地乡村村民私自在河流上违章建桥并强收过路费，在当地政府多次处罚后仍不整改，最终违章桥梁被拆除，当事人被判刑责。大家看到了这个新闻会是什么感受呢？应该不会立刻认为是政府的错误吧，因为一贯口碑不错的政府不太可能无缘由的去处罚做善事的公民，多半是这个个人做出了违法行为吧。

另一件事情是验血，很多学校组织学生验血体检，国家统计局也宣布将对人口进行抽样调查，包括验血和采集DNA。网上舆论也是一片哗然，大家都觉得这是为了收割人体器官而编制数据库的行为，很多家长也极为担心并反对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验血。其实平心而论，学校体检验血是常规项目，国外很多国家也是如此。人口统计中采集DNA进行谱系研究也是全世界都有的科学项目。西方国家做这些事情并没有多少人反对，为什么中国做同样的事情大家就这么反感，甚至相信器官采集这样的阴谋论呢？

这恰恰就是政府丧失信誉不被国民信任的恶果——阴谋论盛行。道德对于持有者自身是一种品行，但在他人看来却是一种形象。道德形象难以建立却极易破坏。十次诚实的言行不一定能获得他人的信任，但一次谎言的败露就足以打破诚信的形象。对政府而言，为了国家利益（实为掌权者私利）欺骗或愚弄国民一次，那国民自然就不会信任政府未来的任何言行，并怀疑都是为了其私利而做的谎言，这就是阴谋论得以传播的基础。由于多年前实行计划经济和国有企业改制等历史原因，中国很多老建筑的产权是不明晰的，中共政府以危房和违章建筑为由驱赶住户抢夺财物的事例多有发生，人们自然怀疑东北浮桥事件也是政府不办实事敲诈勒索的杰作。胡鑫宇事件中政府公然侮辱大众智商，其后中国各地又数次发生学生莫名死亡后被迅速火化的事件，政府的鸡贼行为强化了人们对器官盗取的怀疑。如今疫情后学校大规模体检验血，人口统计又要采集DNA，怎能不让人怀疑这是为了器官配型而建立数据库？

身子不正影子也是歪的！中共政府信誉的丧失不但催生了无数的阴谋论，甚至让它执行正常的政府职能也受到挑战。取缔私建浮桥或许真的是打击地方黑社会行为，但百姓不相信不买账。学校组织体检验血也许就是普通的关心学生健康，但家长们对盗取器官的担心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政府虽欲行善而不可，这是何等的社会悲剧，可是又能怪谁呢？毛泽东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政策引蛇出洞，将有志知识分子一网打尽敲断了中国的脊梁，还说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如今人们面对舆论场中铺天盖地的各种阴谋论，又如何辨别这不是中共的又一次阳谋呢？

政府为了“国家利益”而习惯性撒谎，不仅失去了国民和他国的信任，也会造成体制内信息的不透明，所谓欺上瞒下就是指的这种情况。就拿经济数字来说，各级政府为了自身业绩编造数字层层瞒报，中央无法获得真实的地方数据必然做出不恰当的决策，而地方上为了应付这不符合现实的政策又得继续编造数据，恶性循环。国家真正的利益体现在何处？

有人认为国家为了保守机密有时不得不撒谎，国家间的争斗中用虚假信息误导对方也常常在历史中被看作智慧的表现，这样看来国家政府有必要为了道德感而严守诚信的准则吗？诚然历史上国家间的外交征战充满了尔虞我诈，各国君主们也少有恪守诚信之辈，包括那些著名的盛世明君。可是要注意，他们谎言欺骗的对象是谁？诸葛亮草船借箭欺骗的是曹军，空城计迷惑的是司马懿，他们都是敌人。对于蜀汉君主百姓，诸葛亮只会肝胆相照坦诚相对，绝不会欺上瞒下，更不可能谎报军情国情，是不是？今日中共政权欺骗的对象都是谁呢？不是包括了他国政府、本国百姓、体制内上下级官僚的所有人，把他们都当作敌人对待吗？这样的恶行难道还有任何借口可以用来开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