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特斯拉不许上高架谈起

广宇

杭州忽然不允许特斯拉上高架了，面对无语的车主，交警坦言：“是有点搞笑，但必须执行。”官方没有透露缘由，但网友们发现之前在此高架路上一列领导的车队跨线行驶时被一辆特斯拉带头超越，多半是该领导一怒之下祸害了全城的特斯拉车主。这起事件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反感，但多数人也就是对领导滥用职权公报私仇表示愤慨和嘲讽而已。这样的事情似乎在独裁专制的中国司空见惯，并不让人感到惊奇，也没有多少人觉得有什么更重大的意义。

虽然人人都知道中国是在中共一党专制和习近平个人独裁统治之下，但长期被剥夺公民权利和对政治常识的缺失（中共的那一套政治思想教育不算，那是伪政治学）使得大家并不明白专制和独裁的真正含义。专制独裁也是有规矩的，绝对不是掌权者可以任意妄为。官员为泄私愤而乱搞恰恰是专制独裁政权自身溃烂难以维持的表现。

独裁的概念其实源于古罗马民主社会。当古罗马还是一个城邦时，一度实行元老院加执政官的政府模式。执政官由民主选举产生，任期一年。每次选出两名执政官，所有的法令必须两人共同批准才能生效，以防权力过于集中。当发生战争时，一位执政官会作为总司令领兵出征。但兵贵神速，战机瞬息万变，这时还坚持重大决定必须要两名执政官共同批准就不可行了。因此通常会经过元老院批准特别授予领兵的执政官独裁官职位，让他暂时拥有最高权力。独裁官的权限到战争结束时为止，或为期半年（因为一般冬季休战）。这一限制直到凯撒开疆拓土建立罗马帝国后为止，因为广阔的疆域需要常备军守卫，而且冬季休战的惯例也早已被打破，凯撒要求元老院给予自己一次性十年期的独裁官授权，也就成了事实上终身制的皇帝。可以看出，独裁官的权力是元老院授予的，也受到元老院的监督。独裁官的权力也不是无限的，他虽然可以任意颁布法令（类似今天的行政令），但却没有立法权，制定法律是元老院的职责和权力。

中国的宣传总是把西方称为民主法制国家，很多人的印象中就把民主和法制关联在了一起，并认为不实行民主制度的中国法制也是不必要的。这是非常大的误解。其实独裁也好专制也罢，最终目地还是要治理国家，不是奔着故意搞乱社会走亡国路线去的。对于中国这样幅员辽阔的国家，依法治国是必须的。就算是搞独裁，也得独裁者把自己的意志制定成法律才能保证在全国范围内不偏不倚的执行。即使是恶法也好过没有法律，因为法律相对来说更加稳定，底层百姓想当顺民也有更可靠的标准。古罗马帝国的皇帝们尊重法律，依法治国，开创出千年帝国的宏图伟业。中国历史上秦国依靠商鞅变法由弱变强，秦法是始皇帝得以统一中国的最根本保证。当中共的基层官僚露出无耻的笑容嘲讽记者说：“你跟我讲法律我都觉得好笑！”这真的符合中央或独裁者本人对下属工作态度和纪律作风的要求吗？

要想实现国家大治，或者退一万步说不管百姓死活仅仅是要实现独裁者自身的什么伟大志向个人抱负，也得搞出一套能够认真办事的官僚体制。独裁者可不可以为所欲为？也许可以，但也仅限于独裁者本人而已，真正成功的独裁者绝对要把极权统治加诸于全体国民，包括他手下的官僚集团之上，绝不可能容忍下属的腐败行为。试想如果习近平想要打击特斯拉那他完全可以在中央层面给特斯拉定罪全国覆盖打击。如果习近平还想通过特斯拉解决中国就业问题带动国内电车产业链发展，那么杭州这个领导来这么一出打击特斯拉生态圈的行为不是正好违背上意了吗？独裁者需要的是听话的奴才，绝不是狐假虎威的宵小之徒！

另一方面，杭州的交警同志们对上面这个有点搞笑的指令唯命是从，这细想起来对于执政者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吗？如果那位被特斯拉超车而生怨气的领导恰好是交警直属上级那还好说，如果是更高级别或其他部门的领导，那他有什么依据和权力向杭州交警发布如此荒唐的指令？而杭州的交警又凭什么要接受并执行这样的指令？也许有人会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都是上级的话怎么能不听？但组织内部的指令传达是有原则有规范的。这要是在军队里，仅仅军衔高就可以无条件越级指挥或向其他部门的下级单位发布命令？那还不得全乱了套？对于独裁者来说，他手下控制的权力机构没有明确的命令传递机制，每项指令的背后没有明确的责任人，那么这个机构就是残缺低效的，独裁者的个人野心也难以通过这套机构来实现。

当然中共一贯以来实行愚民政策，它自己的内幕和运作逻辑是鲜为人知的。中共官员的“你法我笑”也许只是在嘲笑普通百姓不懂纸面的法律只是骗人的幌子，也许中共内部有其严格的潜规则或不成文的真正法律，也许它的组织结构有其严密的逻辑并不混乱。但对于外人来说这就是没有法制，没有契约精神的表现，普通人的财产、权益乃至生命安全没有保障。美国对本国民众发布赴中国旅行的警告，指出在中国有被任意拘捕的风险。很多人不以为然，认为中国只是反间谍，普通游客不触犯中国利益不可能会有风险。可是你看杭州拥有特斯拉汽车的普通市民不就亲身感受到了任意被禁止上高架的风险了吗？疫情期间城市居民被任意约束在家不得外出或被强制自费隔离还不是上头一句话，哪次和你好好商量提前通知了？还觉得普通游客真的没有被任意拘捕的风险吗？说句题外话，我很佩服美国情报部门，他们的情报搜集和分析能力不容小觑，他们给出的警告和指示都应当认真对待。

路怒症导致的政治事件古已有之。战国时期赵国的将军廉颇自恃功高，在路上不肯给级别在自己之上的丞相蔺相如的车子让路，结果蔺相如主动为廉颇车队避让。当然蔺相如不是怕廉颇，而是不希望将相失和损害国家利益。廉颇知道后大为感动，亲自到蔺相如府上负荆请罪。最终在二人的通力合作下赵国得以长期抵抗强秦，成为战国七雄之一。上有古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回头看看杭州大领导迁怒特斯拉，我只能借用周星驰电影中的经典台词：“好大的官威！”敢问中国的大独裁者，带着一班如此货色的部下想要一统中华建立千秋伟业，真的靠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