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卫促重启病毒溯源 科学问题为何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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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之音
作者: 叶兵

新冠大流行在中国武汉爆发至今近四年，疫情还在世界部分地区危害人类，但这个被命名为Covid-19病毒究竟起源何处，以及何以失控蔓延全球，其真相仍然扑朔迷离。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赛准备派第二组专家前往中国重启病毒溯源调查，并再次敦促北京提供有关新冠病毒起源的更多信息。

9月17日，谭德赛对英国《金融时报》表示，世卫组织敦促中国提供完全的准入权限。谭德赛指出，我们不能确认这个或那个，除非得到不容置疑的证据。他说，“我们终将得出答案，这是个时间问题。”

武汉“不明肺炎”出现尽管将近四年，这场导致全球数百万人染疫丧生、数十亿人健康和生活遭受戕害的流行病之源头仍然是未解之谜，甚至连第一例发病的时间、地点、患者资料都未公布。有关病毒起源的说法大致不外乎两种观点：自然界产生和实验室泄露。

北京坚称“不明肺炎”在武汉爆发之初，中方就向世卫组织及时报告，并积极配合应对疫情。有观察人士指出，实际上是WHO驻华人员先在中国互联网上看到了有关消息后，中国官方才向世生组织报告。习近平当局不仅宣称中国的新冠疫情防控取得重大胜利，还矢口否认外界质疑的有组织地遮盖疫情真相和下令秘密销毁相关科研数据或证据等情况。

国际间一般认为，从已知的媒体报道和互联网记载来看，中共当局在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前夕致力于掩盖这种致命病毒“人传人”的基本事实和相关科学数据。

孟天行：要求追责绝对正确

美国大西洋理事会高级研究员孟天行（Jamie Metzl）对美国之音表示，“现在每个人都应该非常清楚，中国政府掩盖COVID-19起源的行为是历史性的罪行。”

这位美国知名政论家在回复美国之音提问电邮中写道：“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博士要求中国充分透明和追责，这是绝对正确的。这不仅仅是为了解决过去的错误，而且对于为每个人建立一个更安全的未来至关重要。”

2021年1月14日至2月10日，第一个世卫专家团队在中国当局拖延一年多后到达中国武汉等地，并走访了著名的中科院武汉病毒研究所，在一些中国行政官员和有关科研人员参与下，作出了一个极具争议的病毒起源结论：极不可能来自实验室泄露。

北京在相关表述中把溯源“调查”淡化为“科学研究”，而且是由一个中国和世卫组织联合专家组进行，绝口不提调查二字，更不提独立的调查。因此，每当北京当局依据那份联合专家组的结论来试图引导舆论，不仅未能对病毒起源的谜题有所澄清，反而引起更多谜团和更强烈的质疑。

张海：病毒源头黑幕重重

两年多前，向武汉当局追责的中国公民张海等染疫死亡受害者家属告诉美国之音，他们原本希望会见世卫组织专家，当面揭露地方当局隐瞒疫情，但这些难属均临时遭当局围困在家，不准外出，也不准接受外媒记者登门采访。

今年2月，张海被湖北公安以“寻衅滋事”罪名跨省抓捕前对美国之音表示，他认为当初病毒的这个源头、真相要公平公正地公开。

他说：“你源头这个黑幕重重，病毒到底怎么来的？一直都遮遮掩掩，你怎么能做到真正清零？没有一个说服力。怎么能做到根除病毒？”

2020年春节期间，张海的父亲、曾参与中国核试验项目的退伍残疾军人张立发在武汉肺炎爆发初期由于受当局发布的“不会人传人”不实信息误导而染疫不治。

杨敏：武毒所周遭成禁区

另一名武汉难属杨敏是一位母亲。2020年春节前夕，她的24岁女儿雨曦在医院治病期间染上不明肺炎，随后杨敏也被传染。女儿不幸染疫身亡后，杨敏坚持维权讨说法而备受当局稳控打压，数月前逃到欧洲寻求政治庇护。

杨敏对美国之音表示，武汉病毒研究所周遭已成为非常敏感的禁区。

她说：“不要说记者过去（武毒所）不让采访，平常我们过去也不让靠近的。都是严管严控的。你还没靠近，那旁边就会有人喊，走过去，不让靠近！”

几乎与2020年1月武汉封城同时，武汉P4病毒实验室由军事科学院专家、中国首席生化武器防御专家陈薇少将接管。此举凸显武汉P4病毒实验室可能与军方有关联，从而加深了外界对中国军方在武汉P4开发生化武器的担忧。

武汉难属杨敏仍然记得大约三年前中国官媒中新网一篇关于陈薇的报道。报道说，“2020年2月26日，是陈薇54岁的生日。就在这一天，由她领衔的团队研制的第一批重组新冠疫苗从生产线上下线。上级领导向她发来生日祝福。”

杨敏对此提出质疑。她说：“他不管承不承认，这个东西都有。网上都有痕迹的。其实我们平常也很关注这个事情。比方说高福（院士、时任中国疾控中心主任）发表的论文，还有（武毒所）石正丽发表的一些申请专利的东西。到2月26号，我记得很清楚，说她的生日是什么疫苗，当时就出来了。那他们的那个时间表，元月23号封城对吧，他们才确定有这个，（2月）26号那个疫苗就出来了，这么快吗？有这么先进吗？当时有多少人得了都不知道，都没宣布，就说没有人传人，为什么疫苗出来了？这怎么回事呢？就是很奇怪啊，不符合逻辑的。”

评论：探寻真相总结经验教训

几周前，英国《泰晤士报》（The Times）及其姊妹报《星期日泰晤士报》（The Sunday Times），分别刊文，涉及2019年新冠肺炎在中国武汉爆发前数周的实验室内幕，对武毒所实验室可能暗藏军方项目提出质疑，并敦促中国澄清相关真相。

对此，政论家吴国光在美国之音中文网撰文指出，“希望《泰晤士报》的报道有助于促使人类不再对新冠疫情的源起和扩散采取鸵鸟政策，而是积极探寻真相，总结防患于未然的经验与教训。”

这位前中共中央党校学者写道：“好几年过去了，这样一场祸及全人类的巨大灾难究竟是如何出现、如何扩散的，无论是国际社会还是中国当局都对此缺少应有的、足够的审视和反省，甚至连一场公正客观、科学求实地对于疫情起源的调查也没有进行、甚至不准进行。中国当局使用百般手段拒绝调查、隐瞒真相、伪造信息、混淆视听……2003年源于中国的萨斯疫情（也就是‘非典’疫情），当年也遇到了这种（隐瞒真相）情况，对于其发生、发展和应对，多年来也都没有实行科学的调查和研究。他认为，16年后的这次新冠疫情不能不说和当年的不了了之没有关系。”

美科研机构与武毒所蝙蝠病毒研究的合作关系

中共当局不愿承认武汉是这场大流行首发地。多位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声称反对炒作“实验室泄漏论”，却一再暗示美国的生物实验室可疑，同时又绝口不提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属下的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NIAID）曾通过非营利的第三方、生态健康联盟（Eco Health Alliance）捐赠研究经费给武汉病毒研究所的蝙蝠冠状病毒科研项目。该项目由武汉病毒研究所石正丽博士领导，而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当时的负责人是时任白宫应对新冠疫情顾问安东尼·弗契博士（Dr. Anthony Fauci）。

过去十余年间，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提供了370万美元给生态健康联盟，这笔钱中有59.9万美元用于资助在武汉病毒研究所进行的蝙蝠病毒研究。

美国生态健康联盟负责人彼得·达萨克（Peter Daszak）是来自英国的动物学家和疾病生态学专家。早在2016年2月，他在一个专业论坛上，描述了中国同行们进行蝙蝠病毒功能增益研究的情况。达萨克是2021年前往武汉追溯新冠大流行病起源的世卫组织调查小组十名国际专家之一，他坚称“这种病毒出自中国实验室的证据为零”。但是，观察人士认为，这位专家排除实验室逃逸说的断言，由于他领导的机构与石正丽团队的合作关系，可信度大打折扣。

焦点人物石正丽

今年8月31日，58岁的石正丽成为2023年中国科学院院士增选有效候选人（生命科学和医学学部）。这条新闻在海外社交平台X（原名推特）上引发一面倒的批评和讥讽。

8月21日，一个中国科学家团队在病毒学（Virology）期刊上发表研究论文，英文标题为Characterization of a mouse-adapted strain of bat 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related coronavirus（“中文译为：与蝙蝠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相关的冠状病毒小鼠适应株的特征”），其中包含蝙蝠、冠状病毒、呼吸综合症、鼠等关键词。石正丽的名字挂在一长串作者名单的末尾。这是疫情近四年来这位蝙蝠病毒专家不多见的一次公开科研活动。隶属美国联邦政府的国立卫生研究院（NIH）国家医学图书馆网站也全文转载了这篇学术论文。

石正丽与她的团队今年7月还在英文期刊“新兴微生物与感染”（Emerging Microbes & Infections）发表论文称，未来极有可能再出现类似Covid-19的高风险传染病毒，全球要做好防范准备。

国际媒体曾广泛报道，武汉肺炎2020年新年前夕爆发后，石正丽博士陷入焦虑恐惧中，说她好几夜没合眼，反复回想自己的每一项研究，每一个动作，不停地自问病毒是不是从她的那些实验室泄露的？

2020年3月9日，石正丽在一个有关新冠病毒的线上科普讲座上披露，她在2018年已推测蝙蝠来源的SARS样冠状病毒跨种感染人类，是一个大概率事件。她说，“但我没有想到它就发生在2019年年底，就发生在我生活的城市。”

在美国的基因工程学家敬博士（化名）对美国之音表示，新冠病毒爆发，武汉再怎么样，那个嫌疑也是洗脱不了的。

他说，“那个（病毒）大家都看到，就是从武汉开始的。那个源头就是在那里。你再怎么样推到国外都是没用的。然后武汉又有病毒所，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位华人科学家回忆起2019年武汉世界军运会前当局举行的抢险演习，其中包含新冠病毒事故的项目。他指出，这绝不是一次偶然的巧合。

分析：美国情报机构已发布的报告对公众无用

今年7月，前国家情报总监约翰·拉特克利夫（John Ratcliffe）告诉美国国会，所谓的“实验室泄漏理论”是对大流行的“唯一”可信解释。

另一方面，美国情报机构的一份报告称，没有发现直接证据表明新冠病毒（COVID-19）大流行源于中国武汉病毒研究所的一起事件。

今年6月24日，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ODNI）发表一份4页报告称，仍不能排除病毒来自实验室的可能性，但尚未能发现病毒大流行的起源。

美国生物科学资源项目执行长、病毒学家乔纳森·莱瑟姆博士对这份报告的可信度和公开性抱有疑问。

他在回复美国之音询问电邮中表示：“我不认为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的这份报告包含情报机构所知道的与可能的武汉病毒研究所实验室逃逸事件相关的所有信息。他们隐瞒信息。其次，报告指出，并非所有信息都被公开，‘以保护来源和方法’。可是，如果不公开，情报对公众有什么用呢？我们无法判断其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