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牢（八）

文武640513

           任务不完要挨打    人性泯灭皆魔鬼

天刚蒙蒙亮，起床铃声就刺耳的响了起来，号友们动作迅速地叠被、洗漱、做好内务，然后排成一行，正襟危坐的端座在铺沿上，面朝写着监规的墙壁，和尚念经般朗读起来，这是监狱的规矩，是犯罪嫌疑人每天的必修课。

咣当，沉重的铁门打开了，身材魁梧号称第二杀手的管教走了进来，威严的目光扫视着整个监室，号友们迅速站起，大气不敢出，动也不敢动。

“大家听好，从今日起有劳动任务啦，赶做灯泡。待会儿有师傅来教你们怎么做，要尽快学会，保质保量按时完成定额任务，完不成的就请尝尝无产阶级专政工具的厉害——警棍伺候，吃好早饭就开始。”管教面无表情的宣布后，就随手关上门走了出去。

一碗稀得见底的薄粥，一个发硬的馒头，几个咸罗卜干，天天如此的早餐。黄文彬见老号子们个个脸色凝重，一声不吭只顾埋头吃饭，不禁有些诧异，急忙问赵强这是为何，他苦笑着幽幽地说，又有人完不成任务要挨打了。什么，按规定犯罪嫌疑人在未判之前，仍然拥有公民权利，没有从事劳动的义务呀？黄文彬自言自语地说着。瞧瞧，他的书呆子气又来了。

刚吃好早饭，牢门就打开了。阵阵香气夹带着好久未能闻到的女人味一起飘了进来，号友们的眼睛个个顿时睁得铜铃大，贼亮贼亮的。天大的喜事呀，能在男监区看到一个外面漂亮的年轻女孩，比吃一碗红烧肉都要过瘾哟，要知道有的号友长年累月是看不到女人的。只见该女孩长着白净净的瓜子脸，清澈明眸的眼神勾人心魂，一头乌亮发黑的飘肩发随意地披着，修长的身材上穿着白底碎花的连衣裙，往通铺上一站，真仍一个婷婷玉立的大美人。

“坐好，都给我顺着过道，沿着铺边在地下坐好，听师傅讲解怎么做灯泡。”第二杀手大声吆喝到。

“大家听好，这活很简单，要你们做的是把这二根颜色不同的电线分开，让线前面的细铜丝插到灯泡下面的小孔内，然后将电线上的塑料套推移到小孔旁边，再套住小孔，用力收紧就行了，口诀是‘二腿分开，插进去，收起来’。做好的关键是收紧时要用巧力，轻了，套不紧；重了，泡要坏，下面看我做一遍。”站在铺上的美人师傅右手拿着电线，左手拿灯泡，边说边示范地做着。

“二腿分开，插进去，收起来。”号友们坐在地上仰视着通铺上的大美人，淫荡的眼神顺着她分开的玉腿，透过裙子直溜溜往她的短裤底下钻，有的还发出会意的笑声。

“妈的，你往哪儿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给我看师傅的手。”第二杀手嘴里边骂边飞起一脚，踹到强奸犯的屁股上。这个强奸犯也太过分啦，竟敢当着第二杀手的面，把上半身趴在铺上，头使劲向上抬，恨不得要钻进大美人裙子里面似的。

踢得好，活该！

“你们给我听好，经过测算熟练工每人每天可做500个，你们每天先做300个，以后逐步增加，不许偷懒，谁不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惩罚的手段是很多的，不怕的就试试。另外这次实行连坐制，就是一人不完成，全号跟着受罚。”第二杀手脸若冰霜凶巴巴地下达了任务。

几天下来，号友们有的手上被铜丝扎出了血，有的手上磨出老茧，整天除了吃饭，就是埋头做灯泡，300个的任务仅能勉强完成。最可怜的是那个因抗拒拆迁而被抓的老伯，由于牢房内不许戴眼镜以防自杀的规定，他只得睁大近视的眼睛，把电线和灯泡使命地往脸上靠，像瞎子一样哆哆嗦嗦摸索的做着，他的任务自然是完不成的。黄文彬为了不让大伙跟着倒霉，就和赵强商量了一个办法，就是按年龄大小、身体强弱重新分配了任务。为了让大伙特别是有些刺头服气，本来没有任务的黄文彬也给自已下了定额，时间不长，他的右手大拇子和食指也起了层茧子。随着任务的逐步加重，哪怕是夜里不休息，增加的定额越来越难以完成，多做的人也越来越不服气，骚动不安的情绪弥漫整个号子，仿佛要随时爆炸似的。尤其是那个生性倔强的老伯，为了不连累大家，宁愿不睡觉，也想把任务完成。他夜里就站在通铺上，对着屋顶的长明灯，拼命睁大近视的双眼，把双手伸得老高，颤抖着把细铜丝插到灯泡下面的小孔内。就是这样，他的任务也越来越难以完成。

矛盾终于爆发了。

有一天黄文彬早早起床，清点任务完成情况，发现几个年轻做得快的号友，也没有完成号子的内定份额，仅完成所里下达的任务。这样一来，整个号子的任务就不得完成了，要挨罚啦。

“赵强，赵强，你醒醒。”黄文彬使劲地把赵强推醒。

“什么事？”赵强揉揉睡意朦胧的双眼问道。

当他听完黄文彬说明原委，眼睛立马睁得老大，贼溜溜地乱转几圈后对黄文彬说：“无毒不丈夫，你附耳过来，看来只有。。。”

“这样行吗，这个好像不道德，有点沫良心呀？”黄文彬低声嚷道。

“哼，道德，良心？现在的问题是要生存。你懂吗？”赵强不屑一顾地说。

咣当，铁门打开了。

“收数，收数。报告，这个号子任务没有完成。”收数的人大声报告道。

“妈的X，怎么回事，统统给我出来，跪下。”合该今天倒霉，平时不怎么露面，号称‘一号杀手’的所长亲自来了。

扑通，扑通。号友们一个个沿着监室外的过道跪下，当黄文彬正要下跪时被管教叫住，让他说出谁没有完成任务，黄文彬只好依赵强之计，违心的朝那个一向不太听话，生性懒惰的外地偷盗贼挪了挪嘴。

“拉出来给我铐上，警棍伺候，其他人回号子。”所长杀气腾腾地嚎叫着。只见两管教猛扑过去，容不得偷盗贼申辩，手脚麻利老鹰抓小鸡般地把他铐在窗子的防护栏上。

啪，啪，啪。警棍抽打在偷盗贼的屁股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下，二下，三下。。。号友们蹲在监室内的地上，大气不敢出。黄文彬把头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心里默默地数着偷盗贼挨打的次数。兄弟，对不住啦，不牺牲你，全号人都要被打呀，谁叫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

“说，下次还偷懒吗？”所长气急败坏地呵斥道。

偷盗贼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顺着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往下直淌。

“头，不能再打了，已打了56警棍啦，他的脸都变色了。”只听见一个管教对所长说道。

“妈的。把他给我弄进号子，反省反省。”所长气喘吁吁地叫道。

两管教象拖死猪一样，驾着脸色苍白的偷盗贼，踉踉跄跄地进了号子，把他往通铺上一扔，顺手带上牢门走了。

“快，快，把他翻过来，脸朝下，屁股朝上，裤子解开褪到屁股下面。”黄文彬边招呼号友们帮忙，边手脚麻利把偷盗贼的裤子解开，让肉屁股露在外面。只见他白花花的屁股上，横一条竖一条布满了粉红色的击打痕迹。

“谁有好吃的，拿出来慰劳慰劳这位兄弟，他可是代大家受过。”赵强大声咋呼道。一听此话，黄文彬心里不禁一抖，唉，赵强就是厉害，好人他做，恶人我来。魔鬼呀，难道人性泯灭了吗？人啊，为什么会这样？

等把偷盗贼安排妥当，夜已深了。梦话声、呼噜声在号子里此起彼伏，扰得黄文彬翻来覆去，一点睡意也没有。

“睡不着，是吧？”紧挨着黄文彬睡在二号位子的赵强轻声对他问道。

“嗯，你也没睡呀？”黄文彬侧过身看着赵强。

“你是不是觉得心中有愧？”赵强睁大眼睛问道。

“唉。”黄文彬叹了一口气。

“你不必内疚。你想想你的事，再想想今天的事，你有何体会。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说的是：‘世界各国的特种兵比赛！ 把一只兔子放到森林里谁先抓到谁就胜利！ 美国大兵进去三天后出来没抓到，德国兵进去三天后出来也没抓到兔子！ 中国兵进去一天后拉着一头狗熊出来, 狗熊嘴里不停的喊‘别打啦，我承认我是只兔子！’可笑吧。那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超过人体极限的手段来审讯、来管理，就是因为其审讯管理的能力离世界一流水平还差得很多。就拿你的事来说，现在的行贿案件，往往比较隐蔽性，大多数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发生的。办案人员限于条件和自身能力，为了侦破案件，只能用超强手段来取得口供，这样才能使案件取得突破性进展，久而久之就产生了对口供的依赖，否则就破不了案，这样做的后果，就让屈打成招的可能性大大增强了。如果再遇上一些办案人员为了所谓的破案率，为了立功受奖，那冤案的概率是非常大的。何况你这次遇到的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仇家，你被冤枉也就不冤枉了。你要知道促成一桩冤案，只需较短的时间,就让一个人乃至全家堕入万丈深渊；而平反一个冤案，却要漫长的等待，需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牺牲一切为之奋斗。再说今天让偷盗贼背黑锅，替我们挨打这件事，我们只不过是灵活地反过来运用办案人员的手段罢了，你明白吗？”赵强毫不愧疚振振有词地说道。

“那这良心、这人性呢，这样做人岂不都成了魔鬼吗？俗语讲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明，他们不怕雷霹呀。”黄文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有些不解地问。

“幼稚，幼稚哟。我国现在还是人治社会，什么事全凭管理者们的一张嘴，是少数人决定大多数人的命运，过去是以皇帝为首的家族统治着社会，而现在是以一党为首的集团统治社会，而这个集团中又以领袖马首是瞻，这不还是人治吗，换汤不换药而已。不过，出现这种现象也不奇怪，你想想，几百年前的马克思设计了一个梦想，让多少人为了这个梦想而流血牺牲，什么巴黎公社、公民社会呀；什么民主、民生呀，全是扯蛋，社会发展的车轮能顺着马克思的梦想前进吗。统治与被统治历来就是一对矛盾，把权力交还给人民谈何容易，统治者心甘吗，平等只不过是骗人的幌子，或者就根本不可能实现罢了。再说当下这个体制，什么样的人能在这个体制内混呢？你没本领没事，只要你能吹牛、拍马，忘掉自已，丧失人格，跟体制内的人打成一片，赌吃嫖遥都要一起玩才行。噢，对了，现在还要加个贪就全啦。”赵强唾沫四溅，说得越来越劲了。研究生就是不同凡响，道理一套一套的。

“这些大道理我不懂，但我认为做人要凭良心、不作恶就行。我的处世原则是，不管你贫穷与富贵；不管你丑陋与美貌；不管你卑贱与权重，只要你尊重我，真心待我，我必同样报之。唉，不说这些啦，烦人。赵强，我问你现在社会上为什么收贿行贿大行其道；为什么不行贿就办不成事；为什么行贿人硬要送钱送物；为什么对收贿人处罚得重，而对行贿人处罚得轻呢？我认为收贿人最倒霉了，一旦被发现，钱物被没收充公不说，还要祸害全家、身负罪名去坐牢，这个买卖真不合算。”黄文彬喋喋不休地问。

“这个说来话长，涉及到政治、体制、国情等等，话题太广太宽啦。仅说一点，就是处罚时为何收贿重行贿轻，这和你被强取口供如出一辙，侦查人员为了能顺利取得行贿人口供，有时会对行贿人‘网开一面’，因为重点打击的是收贿人而不是行贿人。你呀，你这次坐牢主客观原因都有：客观上你是兴旺城市信用社的法人代表，但你实际上只负责新帐，而这个外人不知。你这是代人受过，也就是说不管谁坐到兴旺城市信用社法人代表的位置上，都有今日的牢狱之灾，正好让你阴差阳错给碰上了，何况你又得罪了检察院反贪局的诸生泉局长，再加上办案人员的猜想和推测，不找你，找谁？主观上你迂腐死板不圆滑，光懂书本知识，不知社会实践，要明白中国学校的道德教育与社会是脱节的，是虚伪的。你也没有编织好关系网，有权有钱不会用，为什么不拿公款去送礼，再随便搞个发票报销？”赵强教训到。

“什么，拿公款去送礼，这，行吗？”黄文彬惊诧得目瞪口呆。

“哎哟，哎哟。”偷盗贼的呻吟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们抬起身扭头一看，只见偷盗贼的屁股已演变成紫黑色，活像刚刚采摘的紫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