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的“民族复兴”与“北方故土”

FRANKSTON

自由时报

最近，赖总统谈到：“中国要并吞台湾，不是为领土完整，如果真是为领土完整，为什么不拿回俄罗斯占有的瑷珲条约所签的那些土地。”他说：俄罗斯正处于最弱的情况，“清朝时期所签的瑷珲条约，你中国现在可以跟俄罗斯要，可是你也没有，所以很显然，不是因为领土的关系，才要来侵略台湾”。

一时之间，北京也无言以对。倒是，俄罗斯立即跳出来抢话，摀住中国的嘴巴，其外交部称：俄、中二〇〇一年七月签署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明定，相互放弃对对方的任何领土要求，而这项条约是俄中双边关系的基础文件；二〇〇四年十月，又签署“边界东段补充协定”，边界问题获最终解决；这样的立场在由俄中高层和最高层共同通过的一系列文件中也获确认。二〇二一年六月底，习近平与普廷发表联合声明，正式宣布“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延续。

中国的领土观念，至今不脱帝国主义的陋习，总是合理化自己侵略他人之举，同时还把侵略论述为自卫。去年，中国驻法国大使卢沙野是个典型，他公开否认在台海危机中北京是作出威胁的一方，反而是受到威胁的一方，部分西方国家和台独分裂势力威胁中国领土完整。中国所谓的领土完整，意指凡它所想的都到手，地图随自己喜好来画。至于他国领土，不是“自古属于中国”，便是卢沙野所说的，“在国际法中没有实际地位，因为没有国际协议来实现他们的主权地位”。其实，不只中国共产党，大部份中国人的潜意识，也视版图扩大为历史光荣。连海外华裔学者都仍根深柢固：“满清实在是中国史上最值得称颂的一个朝代。论武功，它开疆拓土、四向扩张，幅员之广阔，在中华民族史上是没有前例的。”

“拿回俄罗斯占有的土地”，赖总统出的题，习近平的确很难回答。难道，“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不包括“北方故土”吗？不论如何，被中国“拿回”、“并吞”的版图，都会陷入悲惨的命运。因为，它没有意念与能力良善治理，只有帝国主义的姿态，以监控、暴力镇压“分离主义”，西藏、新疆便是现在进行式。香港尤其不幸，英国统治下的东方之珠，短短二十几年便由两制走向一国，自由人权、经济繁荣俱往矣。可见，中国掌权者有“领土癖”，但对生活于其上的人民幸福漠不关心。台湾假使加入这张拼图，自不例外。

从“中国人站起来了”，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中共统治七十多年后，这个国家仍摆脱不了一种恶性循环：国力衰落，导致外人觊觎，铸成永远的耻辱，仇恨百年不解。所以，一九九七香港是带着“原罪”回归的。而一旦中国富强了，便反过来，“收复”自认属于自己的“故土”。讽刺的是，尽管习近平自认，现在中国可以跟美国平起平坐了，依旧不敢“拿回俄罗斯占有的土地”，这是从毛泽东到习近平的共同辱记。这个辱记不除，“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便是假话、大话、空话。

上述赖总统谈话，法国台湾史学者高格孚指出：“这番言论凸显了中国论述的荒谬性，中国若真的宣称瑷珲条约和北京条约中割让的领土属于自己，就会跟宣称台湾属于中国一样荒谬，因为无论是台湾，或是黑龙江以东、以北，都不曾是中国的领土，顶多曾为大清领土。”回顾近代史，孙中山领导革命，先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印证了“中华”是大清帝国的一部份，革命成功后又改为“五族共和”，“中华”接收大清帝国版图。而民国成立之际，“北方故土”与台湾，早已分属苏联、日本。所谓“台湾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一部份”，真实的历史是“台湾与中国各为大清帝国的一部份”。雍正白纸黑字：“台湾自古不属中国，我皇考神武远届，拓入版图。”历史与现实，北京的论述很难兼顾。

话说回来，领土主权归属，往往也存有地缘政治因素，牵涉到不同国家的战略利益。国际海洋法法庭，二〇一六南海仲裁案，否定中国享有基于“九段线”的历史性权利，便是一例。台湾领土主权，主要国家迄今未正面挑战“一中原则”，但对北京和统甚至武统台湾，多持保留、反对立场。易言之，不是习近平想怎样就可以怎样。习近平延续江泽民与普廷签署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无非也是基于战略利益考量，不能与美、俄两面为敌。于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拿回俄罗斯占有的土地”，对习近平构成互相矛盾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