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新冠病毒来源之谜》作者专访

FRANKSTON

法广




新冠疫情爆发五年之后，新冠病毒的来源却依然扑簌迷离，五年来的调查与追溯梳理了各种线索，法国调查记者诺尔文·勒富斯特克 (Nolwenn Le Fustec) 在她的纪录片《新冠病毒来源之谜》中介绍了她的新发现，这部纪录片将于 3 月 30 日星期日晚上 9 点 在法国电视 5台播出。
勒富斯特克Nolwenn Le Fustec女士十二年来为法国的新闻调查节目制作了多部专题影片，2024年她与另一位调查记者Antoine Izambard 制作的有关中国情报部门的调查报道《中国：秘密行动》曾经入围为新闻界享有盛誉的阿尔贝·伦敦奖（Albert LONDRES）。

她在《新冠病毒来源之谜》这部调查纪录片中采访了多位政界，科学界的知名人物，其中也包括一位疫情爆发时在武汉病毒实验室的从未公开露面的神秘人物。
法广为此电话采访了勒富斯特克女士，请她谈谈她拍摄此一纪录片的初衷以及在拍摄过程中的感受。

法广： Nolwenn Le Fustec女士，非常感谢您接受法广的采访，首先能否请您介绍一下为了拍摄此部影片是否申请去中国进行调查的签证？


Nolwenn Le Fustec：我从五年前就开始对新冠病毒的源头展开调查，当时我作出了巨大的努力试图获得前往中国进行调查的签证，因为，大家知道，要获得去中国的签证，必须首先获得中国国内的受访人员的邀请，我因此给许多中国学者写信，但是，他们或者没有任何回应，或者蜿蜒拒绝了采访要求，说他们不愿意接受外媒的采访，或者表示本人愿意接受，但是必须递交给上级批准，之后，便没有任何信息。唯一终于被我说服，并且愿意接受采访的中国学者是高福（新冠疫情爆发时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那是在2021年，但是，就在采访的当天，正当我们坐下来开始谈话时，他忽然被中国卫生部紧急召走，因此采访最终未能完成。今年我又重新给高福发送了许多邮件，但是，除了一个“您好”之外，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因此，由于没有任何人愿意接受采访，并且签发邀请信，我也就无法申请前往中国的记者签证。

法广：既然运作如此艰难，为何坚持要拍摄这部影片？

Nolwenn Le Fustec：其实，从2020年开始我就拍摄有关新冠病毒的第一部纪录片，当时的聚焦点是病毒在全世界的传播为何如此迅速，当时的主流意见是病毒通过从动物通过中间宿主传染给人类，我当时参照的就是这个观点 。但是，在影片拍摄到最后的阶段，也就是在2021年我意识到其实科学界对病毒的来源并不存在共识。于是，我开始就此提出了一系列的疑问，尤其是我密切关注了世卫组织的专家组对中国的访问，我实在难以理解为何他们的工作会是如此的艰难，为什么专家们无法接触必要的数据，我不明白有关病毒来源的调查为何如此艰难。这就是我拍摄第二部纪录片的出发点。这部影片试图展示对真相的寻求是如何艰难。我也试图从幕后向观众展示人们是如何回答记者的提问的，展示记者的工作如何有可能会受到操纵，同时也希望观众能够意识到有关病毒来源的调查是如何受到重重的阻力。最后，我在试图在影片中展示有关病毒的来源问题今天如何已经不再是一个科学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而在科学界，这已经成为一个立场完全对立的两大阵营，对病毒来源持不同观点的两派今天是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尤其是在社交网络平台，他们之间互相攻击，言辞激烈，双方之间似乎有一座不可逾越的鸿沟。正如我在影片的最后所展示的那样，两派之间已经难以进行理性的交流，这就是我试图向观众们展示的。
确实，影片的最后出现了一段两派学者激烈争论的场景，其一是病毒来自动物理论的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传染和免疫中心的病毒学家安吉拉·拉斯穆森女士（Angela Rasmussen），安吉拉·拉斯穆森的观点五年来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变。而另一位则是生物科学资源项目执行主任拉萨木（Jonathan R Latham ）博士，2021 年 2 月 25 日，他与Allison Wilson 博士共同撰写了一篇名为“为什么中国和世界卫生组织永远找不到新冠病毒的人畜共患来源“的文章。两人去年在日本大阪举办的一个科研讨论会上展开罕见的激烈的争论。

而记者之所以现场见证了此场争论，是由于她期待在大阪学术讨论会上能够会见有关新冠病毒来源的关键性的人物，武汉病毒实验室的石正丽女士，她是从此讨论会的联合举办者之一，石正丽的日本同行曾经向记者表示石正丽本人将亲自与会，记者因此从法国专程前往日本大版，然而，最终却未能与她会见。

法广：那举办方当初曾经保证过石正丽会在场吗？

Nolwenn le Fustec：石正丽是该讨论会的组织者之一，日方组办者曾经向我保证石正丽将会出席会议，组办方已经准备好为石正丽提供保安，因为他们知道她受到来自多方的威胁，而且，在会议的日程安排表上，明确写着石正丽的名字，她本应该在会场发言 。因此，我很惊讶为什么在现场见不到石正丽，我因此询问日方组办者Kai Sato 左藤芥先生，他告诉我说，会议举行前几天，收到石正丽的信息，说她试图申请签证，但是，并没有成功。不过，左藤芥所说的签证并不是日方的签证，因为日方同意签发签证，因此石正丽所说的是中方的签证，也就是说石正丽作为中国公民要离开中国还必须获得中国当局的允许。


作为国际上享有声誉的中国学者，石正丽曾经频频出国参加学术讨论会，但是，新冠疫情之后，虽然她的名字不时会出现在一些国际性的学术讨论会的名单上，但是，她还尚未离开中国出席在他国举办的学术讨论会。

法广： 其实，除了石正丽之外，武汉病毒实验室还有其他多位研究人员的处境似乎也十分微妙，您在影片中采访了美国国务院调查新冠疫情的专家大卫·阿佘（David Ascher） 博士，他向您确认，他们手中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疫情爆发之前，武汉实验室确实有三名研究人员患病，是吗？


Nolwenn le Fustec：是的，而且，他强调并不是普通的流感，而是同新冠病毒性质一样的病毒，这三名患病者也不是普通的工作人员，而是从事病毒研究的科研人员，我们有他们三人的名字。David Ascher 博士还说，有中国国内多家医院的12位医生冒着生命危险向美国政府披露，有穿着军衣的医生来到各大医院，警告医生们不要去探究新冠病毒的来源。

法广： 但是，当您要求David Ascher 博士拿出具体的证据时，他却拒绝回应，他是否解释其中原因？


Nolwenn le Fustec：每当我要求David Ascher 博士提供信息来源时，他总是回答说他不可能提供，或者是由于这些已被列为国家机密，或者是由于这或许会威胁提供信息者的安全。这一点，在影片中是十分明显的。就我个人而言，也有不能披露姓名的人向我表示对中国科学家来说寻找病毒来源是不太可能的，因为这从一开始就被政府掌控。至于，美国情报部门的机密信息是否有可能被解密，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虽然美国的非政府组织美国有知情权组织曾经获得了许多解密的电邮，但是，这里涉及的信息就连美国前总统拜登也无法获得，拜登曾经亲自要求美国情报部门将信息解密，但也未能如愿以偿。我认为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既然美国情报部门得出了有关病毒来源的如此严重的结论，那就应该把得出这一结论的根据公布于众，这就是为什么我反复多次要求David Ascher 博士提供他的证据。

法广： 影片中提出了多个令人费解的疑点，比如说，曾经牵头率领世界卫生组织专家小组前往武汉进行调查的丹麦人彼得本恩巴瑞克（Peter Ben Embarek）向您讲述了2021年调查小组与中方如何进行谈判的经过，他也向您展示了他在武汉用手机拍摄的视频，其中有一个片段很有意思，调查小组视察华南海鲜市场时，他们站在装有铁笼子的货架前，但当时，中方人员却反复强调华南海鲜市场并不出售活的动物，那倘若病毒确实通过动物传播给人类，如果华南海鲜不存在活的动物，那么，市场的工作人员又是如何被感染的呢？


Nolwenn le Fustec：对，这些都是新冠病毒起源的多个疑点之一，因为相信病毒是自然来源的人也并没有对动物进行调查，对武汉当地的动物是否受到病毒感染展开调查，因此，这些都令人感到困惑。

法广： 还有更加令人费解的是，影片中首次出现了一位重要的证人，这位疫情爆发时在武汉病毒实验室负责安全事务的法国专家五年来始终拒绝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这是他首次接受采访，但他拒绝公开露面，也拒绝公开他的姓名。他在访谈中说，世卫组织专家小组访问武汉病毒实验室时他本人就在实验室，他反复强调武汉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在访问团到访之前处死了实验室里所有的动物。中方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他本人是如何理解的呢？

Nolwenn le Fustec：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理解，这是我在影片制作最后阶段进行的采访，我没能够就此问题询问其他病毒专家的意见，我也实在不明白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为何有必要去消灭实验室的动物，而且，大家都知道，实验室使用许多猴子作实验来制作疫苗，我实在难以想象其中的原因是什么，而且，这位证人反复多次和我强调这一点，当我想知道为什么时，他只是说，中国人不希望别人来介入他们的事情。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
非常感谢诺尔文·勒富斯特克女士接受法广的采访，诺尔文·勒富斯特克女士拍摄的纪录片《新冠病毒来源之谜》将于 3 月 30 日星期日晚上 9点在法国电视 5台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