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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具体知道这个事情是看了《南方周末》的报道(实话说记者同志非常缺乏相关知识),不过因为我自己曾就读于川大生命科学院,与数位参与这个事件的人多少有些关系,其实早就知道了一些目前还未见报道的事实。不过当时只是朋友之间聊天(因为我并未从事这个行业),并未想到这是发表于《自然》的文章,而且涉及到了商业纠纷,所以没有想到现在出现如此大的争端。正因为我们当时谈及此事不带任何功利,我想这是一个比较客观的角度给大家一些这个事件的信息。
04年11月左右,我刚从外地回到成都发展,由于事业上不是很顺心情身体都不是很好,于是想到约一些朋友周末运动一下,这就有了长达半年的一个羽毛球小团体,每周2小时的锻炼。其中一个朋友带来一位号称半专业的兄弟,这个兄弟就是这个事件中一个关键的过客。打球过程中知道他也是学生物的,休息时我和他聊得就比较多。
一次打球休息时问起他一次提起过的兼职的事,他说没干了,那个事情让他郁闷得很。我前面提到过我大学是学生物的,所以我们谈得比较深入。我于是问他具体做些什么,他就给我说了他们是帮一家公司提纯一种蛋白质(这里他没用“多肽”这个相对专业的名词),据样品提供方说这是具有金色葡萄球菌特异杀灭性的物质。我一听这个就知道里面的商机无限,就说:“这要是真的成了那不是一个医药帝国的诞生?你干嘛不干了?不如跳槽过去算了!”这样他就给我讲了他提纯过程中出现的问题。
原来他是04年8月前后,新泰克(这公司名字是我看了报道才知道的)托关系找来专门提纯那个PHSA(这个名称也是看了报道才知道的)。这里插一句,这位兄弟毕业后就在成都一个专门从事预苗、血液制品生产研发的大型单位专攻这个技术的,在去兼职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公司这方面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本来以他的技术能力,他认为只是个很简单的工作,开始也就是利用下班时间和周末做做,
可是提纯的物质让他大伤脑筋----
最终纯化物基本没有杀菌特性。这时候新泰克的人可能心里已经急了,对他的工作进度不满意,于是安排他每天下班后及周末到他们公司为丘建的实验室继续提纯的工作。可是结果依旧,我这个朋友还是很有专业精神,做了一个实验,把柱层析分部收集的样品挨个测它的活性,结果发现蛋白浓度和活性成反比,没有蛋白的部分活性最高,蛋白浓度最高的地方基本没有活性。于是他开始研究样品的制备方法,也就出现的问题与丘小庆(丘的名字和具体情况我也是看报道才知道,他当时只是用你们川大的一个海龟来叙述)做了当面的交流。
在交流以及查阅丘提供的文字资料后,他发现丘提供的样品中含有超量的硫酸链霉素(这个量是多少他没说,他说具体没有测过,但能确定这个量是可以至人于死地的浓度,大家有兴趣可以查新语丝上面的资料有具体的计量单位)。于是他心中产生了很大的疑问,到底是什么产生了杀菌的效果?是所谓的PHSA,还是超量的硫酸链霉素?当时我就以我已经忘得差不多的专业知识问他,加入如此量的链霉素是何用。他说是丘的制备方法中用来沉淀核酸的,而像他们那样为大规模生产制备则绝不可能采用用如此霸道的沉淀核酸的方法。于是他又自己做了一个实验,将丘提供的有活性的样品通过一种类似透析的方法去掉小分子的物质(链霉素分子量比蛋白小很多)后就没有活性了。在继续试验依然得不到丘论文中的有活性的PHSA后,他向丘提出了提供未沉淀核酸样品(即未添加硫酸链霉素的样品)的要求,丘对此事可以说非常不满,但也没有多说,毕竟我朋友没说他有漏洞,只是希望做对比找出自己提纯方法上的问题。可惜,用他没有沉淀核酸的样品用柱层析的方法去除核酸和其他杂质,最后得到的东西完全没有活性----
结果依然没有改变。于是我朋友大胆提出了杀菌效果是硫酸链霉素的背景效果,与所谓的PHSA无关的结论。据网上资料说西藏药业早就得出这个结论,我想我朋友是不是第一个提出这个设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独立根据其试验数据得出这个结论的。而且现在想来,新泰克可能就是产生怀疑了才找他做一个独立的判断。不过我朋友说他提出这个结论后三方可以说不欢而散,而他本来还想继续的一些试验并没有完成,比如检测未沉淀核酸样品的生物活性这个异常重要的试验。
以上就是他在这个事件中的经历。
当时我们就这个事聊了这么些内容,基本的事实应该很清楚了,因为这是我们聊天的一段叙述,所以没有用什么专业术语,最后我会再补充一些后来我看了报道后向一些专业人士询问的一些比较专业的内容。而事先说明我的叙述不是非常精确,只是希望能够让更多人了解这个东西,有助大家自己判断事实。如果有高人说我的叙述基本理论有问题也希望指正,必尽我已经不是专业人士了,充其量是个爱好者!
丘论文的核心理论其实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说得简单通俗一点就是利用基因工程构建一个具有金色葡萄球菌表面特异识别功能的大肠杆菌素,并用大肠杆菌表达出来!丘论文的抗菌多肽具体结构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在细胞膜上建立通道的结构域(这个是已经研究了很多年的大肠杆菌素)可以在细胞膜上打出一个洞,使细胞内容物流出,或外界物质进入从而杀死细胞;一个是与金葡菌表面受体有特异作用的信息素(一个小肽)可以引导并停靠在金葡菌表面。这个东西说起来是简单明了,可是就如丘在被媒体访问时自己说漏了嘴:“我构建的是一个
model,模型;没说一定正确!”生物工程中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构建什么模型,而是能把构建的模型表达出来,并且是有模型所要求的生物活性,这样的模型才能有资格申请专利并产生商业价值!可是真正困难的部分正是在有效表达上!
请注意是有效表达,不是构建的基因能够转录成肽链就可以的,而是肽链还要能够折叠成正确的3维结构以产生理论上的生物活性。我们对这几步的难度打个比方,构建模型就好比平地走路,就算远点只要有脚走方向对,一定可以达到;而表达(这里仅指转录出肽链)则有点像走山路,寻找正确的表达载体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了;而让转录出的肽链正确折叠,产生生物活性就像彩票中了500万那样的幸运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我们目前生物工程的研究对蛋白质的三维构建了解还只是皮毛,所有搞这方面研究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蛋白实在是太复杂了,上游的工作你可以像数学一样精确的计算,而从变性的蛋白的二级结构要获得折叠好、有功能的三级结构,最后的收率常常只有1%
!而对于一个全新构建的多肽,要想产生设想的生物活性,就研究现状来看基本上属于上帝才能做到的事(当然不排除中500亿的大奖了)。说完理论我们再看看丘的制备过程,其中最大漏洞就是超量硫酸链霉素的加入,而这个链霉素的加入只是为了沉淀制备产物中的核酸。但是我问过专业人士,去核酸可以用“离子交换或疏水层析”这样温和又不会添加背景影响的做法,不知道丘为何出现如此大的一个疏漏!
以上就是我所了解的一些情况,本来没想要写这个帖子,可是我在看了报道后因为感兴趣到网上查了一下,看到华西的论坛上除了少数几个中立人士之外,居然一边倒的支持他们的老师丘小庆“教授”,说相关争论是诬陷是商业陷阱,根本不从专业知识来反驳对方,所以很不以为然。加上我正好在争端出现前了解到这些事情,个人感觉是比较客观的,所以就发上来共大家参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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