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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5 11: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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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很快就到星期三了,星期不过三,过三没有天。想想再过两天又可以和杨宇在一起了,我真恨不得时间过得再快些。杨宇说了,这个周未他要带我去拜访他舅舅舅 妈,顺便跟他舅舅商议给我调动工作的事。想到我的人生即将迈入一个新的台阶,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我仿佛己经看到,幸福就在眼前,每天下班后,我和杨宇 手牵着手,俊男美女,散步在人流如织的街头,虽然县城不如大城市漂亮,但忽略城市背景,这种生活和港台电视剧中的男女主人公区别并不大的。
回到宿舍,同住的于敏还没回来。我拿出中午买的深蓝色毛线,开始给杨宇织起毛衣来。很多人把爱人织的毛衣说成是“温暖牌”的,此话真的不假,女人在织的时候,那一针一线,一正一反,全都融进了爱与相思。
不大一会儿,响起了一阵怯怯的敲门声,我以为是哪个学生想来问问题,就大声说:“进来。”
但门一开,我看到赵保民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走了进来。立刻,房内香气四溢,我使劲抽了抽鼻子,一直以来,鱼是我的最爱。我使劲吞了口口水,故意装作不 介意的样子取笑道:“是送给于敏的吗?于敏人真的不错,你开始追她啦?”我己经宣布有男朋友了,赵保民再呆板,也不可能对一个他己经得不到好处的女孩大献 殷勤的。
赵保民立刻胀红了脸,讷讷道:“给你吃的,我知道你喜欢吃鱼。”
我不由得有些感动:“谢谢,我真的喜欢吃鱼,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再次红了脸,腼腆地说:“每次食堂有鱼,你总是要买上一份的。今天我娘来看我,就带了几条。不好意思,我下课才做,送来晚了。”
这时,鱼的香味一阵阵钻进我的鼻孔,尽管吃过饭,我还是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了几口,忽然感到不对劲,我虽然知道赵保民喜欢我,但从没有如此明目张胆地找过我。我疑惑地抬眼看他,果然,他几欲张口,仿佛有话要话。
我停下筷子问:“你,有话要和我说?”
他的脸立刻又红了,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听说你和杨宇才认识三个月就要论婚嫁,你,了解他多少呢?”
我想起了那句话,就幸福地回答:“有的人,厮守一生也如陌路;有的人,眼光轻轻一碰便似走过千山万水。我和他,就属于后者,我们一见钟情。”
他皱了皱眉,耐心地说:“你说的太诗集意,太理想了,可生活是现实的,人也是有百面的。仅凭三个月的好感就谈婚论嫁,未免太过草率,我劝你还是多了解他一些再说吧。”
听口气,他好象怀疑杨宇的人品似的,我很不高兴,尖刻地说:“杨宇是你的同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人品,难道他的人品,有什么问题不成?”
13。
大概是看我把他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赵保民立刻怔在那儿,脸色都变了。我有些害怕,难道杨宇真的有什么难以见人的事吗?现在我们的事在亲戚朋友眼里,己是公认的一对了。要是真的那样,我可怎么办呢?
赵保民好象不认识我一般,冷冷地看了我好半天,终于一字一顿地说:“杨宇,他曾有过一个女朋友。”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长舒了口气,微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呢?这年头,谁没谈过恋爱啊,缘来则聚缘去则散。切,这有什么新鲜呢?何况,”我顿了一顿,终于说:“他是个男人。”
赵保民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次他彻底翻脸,怒气冲冲地说:“你知道他是为什么和那个女孩分手的吗?就因为那女孩没考上大学,他认为别人配不上他!可怜那女孩为了和他在一起,整整考了三年都没考上。他还嫌人家笨,嫌人家考上不,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人家会考不上吗?”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考三年,也就是说,他们谈了最少三年了?”
赵保民冷冷地呛白我:“这还用说嘛,你不识数啊?”
我被他冷冷的口气激怒了,回敬道:“三年没考上大学的人,肯定是个极笨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怎么配得上杨宇,难道杨宇甩她,有什么错吗?”
赵保民气得浑身颤抖,愤怒地盯了我一眼,恨恨地说:“你和他一样,是个自私的人。你没有错,是我错了,行了吧?”说完,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我拦住他:“等等。”
他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什么话?”
我指着碗里的鱼问:“你送这个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吗?”
他反问道:“我的话和这碗鱼有什么关系吗?”
我尖声叫道:“当然有关系!你以为我和杨宇是不可能的,你以为杨宇最后也会象对那个女孩对我。等他甩了我,我自会投进你的怀抱,是不是,你回答我,是不是?”
他厌恶地说:“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反应,你连我一根鱼刺都想吃到!”
我恼羞成怒,把那碗吃剩的鱼一古脑儿摔到他身上,指着门,歇斯底里地大叫:“滚,你马上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鱼汤立刻洒了他一头一脸,碗也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狼钡万分,嘴里咕哝了一句:“不可理喻。”便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14。
自从认识杨宇后,我一直沉浸在热恋当中,所有的困惑和不安,都是因为面对这太易到手的幸福,害怕自己把握不住。但我和杨宇之前的爱情,我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可赵保民的一番话,却让我感到大厦将货的危机。我不得得重新正视这段感情,这段我为这可以抛弃大城市梦想的感情。
好在很快就是周未了,我没有象往常那样骑自行车,而是早早起床,胡乱吃了早餐就上了马路。镇上是没有汽车站的,想坐车只有到路上拦车。我刚上马路就驶来一辆开往县城方向的公共汽车,我便跳了上去。
因为不上班,杨宇今天穿得很休闲,石磨蓝的牛仔裤配黑色皮夹克,雪白的衣领下系一根黑色的领带,脚蹬白色波鞋。这让他整个人显得英气逼人、神采奕奕。因为我上车前打了电话给他,所以刚一下车,他便远远地迎了上来,拉着我的手,兴奋地说:“走,我们去看家俱。”
本来有一肚子话要问他,但看他兴致勃勃的,实在不好扫他的兴。而且听他说我看家俱,无疑他所说的家俱是为我们结婚准备的。我只好把心事藏起来,笑着问:“看什么家俱啊,结婚证还没领呢。”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取笑道:“怎么,这么着急想做我女人吗?”
谁的女人,在我们那边农村就是谁的老婆的意思。我立刻红了脸,假装生气地说:“难道我现在不是你女人?”
他一把把我搂进怀里,耳语般地说:“我要让你做最美丽的六月新娘。”
我算了算,现在到六月,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呢。想到每次在我身上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我不高兴地问:“为什么要三个月后呢,你是不是看上什么别的女人了?”
他神秘地笑了笑,拉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开心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新当选的县委委张书记需要一名秘书,他选了三个人试用,我是其中之一。张书记和我舅舅是多年好友,舅舅说这几个人中我的条件最好,按理留下来的会是我。”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想起了他舅舅看我时那闪烁不定的眼神,不但不感到高兴,心里更增加了某种担忧。我疑惑地问:“你舅舅只说按理,按理是什么意思呢?”
杨宇叹了一口气:“你根本是不懂官场那一套的,我们三个人其实都是有关系的,所以在最后拍板的时候,要由县里的七巨头投票,得票最多的就是最后的赢家。”
我更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叫七巨头?”
15。
杨宇苦笑了声:“你真是政治盲,七巨头就是县内最有实权的七个官。这七个人中,其中有四个人舅舅己经打通了关节。所以在这节骨眼上,我一定不能有什么动作,结婚只能推后了,希望你能理解。”
我点了点头,这个关系到他事业的发展,我当然是理解的。杨宇看了,满意地笑了。这时,我忽然想到了赵保民的话,但望着他张踌躇满志的脸,我却几次欲言又止。
家俱店的导购一看我们俩,就知道我们买家具是为结婚用的。热情地象我们介绍各种最新颖的款式、最合理的价格。杨宇一边兴冲冲地一款款看,一边不停地问这问那,把各个款式价格一遍遍比较着,一副准新郎的派头。
但我却心事重重跟在他后面,他回头问我意见时,我胡乱地点着头,不停地说“行”、“可以”、“你看着办吧”来敷衍他。
如此反复,杨宇终于觉察到什么,皱了皱眉,把我拉到店外,郁闷地问:“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我有做错什么吗?”
我己经被赵保民的话折磨了一天两夜,听他一问,不由冷冷地说:“你做了错了什么,自己还不清楚吗?”
这是三个月来,我第一次如此不客气地跟他说话,杨宇愣了愣,陌生地看了看了,认真地说:“秋颖,也许我不是一个好人,也许我做过亏心事,但是对于你,我是真心的。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哼了哼:“这话,你就应该不是第一次对女孩子说是吗?”
杨宇刚才神采飞扬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我甚至明显看到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剧烈跳动了几下,嘴唇动了半天,他终于沙哑着声音说:“你是不是听到了别人说了什么?你应该相信我!”
我从他的反应中,知道这是真的,一时心中五味俱全,我讥刺道:“自己做过的事,就不要害怕别人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在一起最起码三年时间。而我们 认识,不过短短的三个月。不止三年的感情你就弃之如敝履,我们三个月的感情,又能有什么结果呢?”说到最后,我伤心起来,声间都有些哽咽了。
杨宇连忙搂住我的肩,真切地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有的人,厮守终生也如陌路;有的人,眼光轻轻一碰,便似走过千山万水。现在,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这时,我的眼泪己经流出来了,听他这样一样,心才稍稍安下心,脸色也不象刚才那样僵硬了,但还是娇嗔地说:“既然如此,你何不早一点告诉我,要知道,你可是我的初恋。”
杨宇知道我己消了气,赶忙换出一方纸巾帮我擦眼泪,叹了口气说:“那是因为你一直眼高于顶,难道我就不是吗?我们当初只是有那个意思,但并没有越雷池半 步。后来,我感到她的条件不再适合我,分手了,有什么错吗?爱情不只是花前月下,是建立在相貌、地位、学历的基础上的。”
我不禁有些得意:“那么,我适合你吗?”
他爱怜地在我额头吻了一下,深情地说:“你是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
听到他这幽默的话,我不由“扑赤”一声笑出声来。
他松了一口气,不怀好意地说:“那我问你,一个农村户口的高中毕业生,要是你,你会对他产生爱情,并嫁给他吗?”
我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他立刻乖巧地接过话头:“我也不会。”
话一出口,我和杨宇立刻相视而笑,我们其实是多么相同的一类人啊。困绕的一天两夜的问题就这样被他轻轻化解了。冰释前嫌,我们亲热地依偎着,再次走进了家具店。
16。
家具款式确实很多,也很漂亮。但因为现在离我们暂定的婚期还远,所以只能是先了解一下行情。不过由此,我确信,杨宇是真的是爱我且愿意娶我的,这让我非常高兴。放在心里的那块石头虽然还在,但份量却减轻了许多。
走出家俱店,杨宇不停地说着刚才看的家俱,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你上次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你舅舅家的吗?现在都快中午了呢?到底还去不去呀?”
杨宇神秘地说:“舅舅今天上午为我的事出去了。”
我奇怪地问:“不是说有四个人己经打通关节了吗?还怕什么呀?”
杨宇苦笑道:“历来官场如战场。那四个人虽说都口头同意了,舅舅还是感觉心里不踏实。特别是丁县长,虽然表面上和舅舅私交还行,但这人是个笑面虎,和谁都好,城府太深。自从张书记上任后,两人一直唱对台戏。再说那两个候选人也都是靠山很硬的。”
我虽然也很担心他的前途,但还有些不高兴,噘着嘴说:“但你说好要带我见你舅舅的嘛。”从和他的交往中,我知道他舅舅在他心目中的份量,要是他真的带我到他舅舅家登堂入室了,那么我们俩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杨宇笑道:“看你急的,我只说舅舅上午有事,又没说下午,我们下午去他家,晚上就在那儿吃饭好不好?”
我一听,便开心地笑了。虽然我和他舅舅见过一面,想着他闪烁不定的眼神,并不喜欢,但再不喜欢也没办法,那是他舅舅,是对他前途和生活有着极深影响的人。想到这里,我忽然担忧地问:“你舅舅,他知道我要和你去他家吗?”
杨宇得意地说:“没有,舅妈一直想让我找一个县城的女孩。我要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你虽然是农村的,但比所有的城市女孩都优秀,舅妈一定会说我有眼光的。”
这话虽然听起来不是滋味,但我心里还是甜甜的。
我们随便吃了饭,我便提议逛超市买点东西。杨宇笑着拦住了:“买什么买啊,舅舅家好多人送东西,什么都有。我每次去都要提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呢。”我只好作罢。
正在这时,杨宇的手机响了,是他舅舅的电话,他舅舅叫他马上过去。杨宇说他舅舅家并不远,于是拉着我,兴奋地一路小跑着向他舅舅家走去。
他舅舅的房子位于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那条街边临街一溜的房子,非常整齐漂亮,象小别墅一样。和我们村那些土砖结合式的、零乱简陋的民房,是天壤之别。
房子五层,他熟门熟路地按了门铃,是小保姆下来开门的。小保姆看到杨宇身后的我,有些诧异,似乎想说什么,但杨宇看都没多看她一眼,拉着我,飞快地上了二楼的客厅。
客厅里四五个人正在热烈地交谈着,那些一见到我们,忽然全都住了嘴。客厅里立刻变得鸦涂雀无声,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
17。
我感到了空气的异样,立刻不知所措起来。赶紧摸了摸头发,又低头看了看衣服,感觉没什么异样啊。再看杨宇,见他的目光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杨宇刚张了张嘴,他舅舅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我们,他先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后亲热地说:“小宇,怎么带你姨妹来事先也不给我打个招呼啊?”在他说 这话时,我看到他那厚重的眼皮迅速向杨宇眨巴了几下。我立刻意识到什么,心立刻冰到了脚后眼。在我们那地方,两个人的母亲若是比较亲的姐妹,互相并不称呼 表妹,而称姨妹。这种关系,可以说很近,也可以说很远,远得甚至找不到根源。
杨宇立刻反应过来,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她来呢,刚刚在街上碰到的,就带过来了。”说完,他乞求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顺着他的话说。
我暂时还不确定他舅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勉强笑笑:“想来买点东西,就是不碰到姨哥了。”
客厅里的人一听,刚才沉闷的气氛这才缓和了起来。座中一个富态的中年妇女脸色这才缓和起来,赶忙招呼我们:“小宇,正说你呢,还愣着干什么,快带你姨妹进来呀。”
杨宇走过去,冲另一位正翘二郎腿抽烟的白胖男人,毕恭毕敬地说:“丁县长,你好。”
这就是丁县长了,果然是一张肥胖的大圆脸,那张大圆脸油光发亮,似乎溢满了民脂民膏,笑眯眯的,象个弥陀佛似的。丁县长欠了欠身,问舅舅:“这就是你外甥?果然是相貌堂堂、一标人材。”
舅舅赶紧道:“那你看?”
丁县长哈哈大笑,冲杨宇伸了伸大拇指,答非所问道:“听说你是张书记秘书的候选人,年轻人,有前途,好好干。”
舅舅大喜过望:“小宇,还不快谢谢丁县长。”
杨宇眼光一亮,忙道:“多谢丁县长载培。”
丁县长仰起头,哈哈大笑。舅舅似乎这才想起什么,连忙指了另外一个高瘦的中年妇女介绍道:“这是丁县长的夫人,你叫王姨就行了。”随后,又指着另外一对年轻的男女说,这是丁县长的儿子丁可,这是丁县长女儿丁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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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在他们这群人互相介绍时,他们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到杨宇身上,我就感到自己象个多余的人,站在那儿,浑身难受。好不容易介绍完了,大家这才坐下来继续聊 天。我和舅母远远地坐在一起,舅母只顾和那个王姨聊天,根本不答理我。杨宇却不知何时坐到了丁以的身边,正热烈地聊着什么。
丁以脸色苍白,脸 上点缀着几颗小雀斑,一副懒懒的样子,眼角上挑,显得非常高傲。正在这时,丁以充满敌意地看了我一眼,杨宇也立刻朝我这边看来,歉意地对我笑了笑,两人又 转头低声兖谈着,丁可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望着那两个人坐得那样近,我心尖儿都嫉妒得发疯了。我的目光无意识地环视着这个宽敝明亮的客厅里豪华的家俱、时 尚的电器,以及沐浴在午后阳光下衣着考究的几个男女,痛苦地问着自己: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平?为什么我是出身在农村?为什么我一生下来就是一个农民的女 儿?
还有那个丁以,虽然她是坐着,但我依然能感到她的身材也是略胖的那种,并且眼睛小小的,根本与漂亮无缘。可是因为出生,她注定了比我骄 傲。那件乳白色的毛料大衣,做工多么考究、裁剪多么得体,这样的颜色和款式,都是我喜欢的。我喜欢漂亮的衣服、有品味的生活,可现在一切都在我面前了,却 是属于别人的,不属于我!
甚至,也许那个曾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也许永远也不会属于我!
这个夏日午后,巨大的反差永远定格在我的生命里。我就那样,穿着我的半高跟黑皮鞋,深蓝色西裤,灰底带白色、红色小碎花的小棉袄,坐在本县某个当权者的客厅里,我用虚假而含蓄的微笑来掩盖我所有的伤痕、自卑与愤怒,听他们高谈阔论!
我注意到那个原本和丁县长、舅舅交谈的丁可不时转头对我报以亲切的微笑。大概他的目光被他妈妈也就是王姨捕捉到了,王姨忽然问舅母:“小宇的这个姨妹,看上去一点都不象乡下女孩呢。”
舅母这才看了我一眼,仿佛到现在她才发现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似的,她犹豫了一下说:“好象是个大学生,现在下面一个乡中字教英语,是吗,丫头。”她肯定是忘记了我的名字,所以称呼我为丫头。
我得体地答:“是的,舅母。”
王姨的目光闪了闪,继续热心地问:“那有没有对象?”
我没提防她这样问,便脱口而出:“我叫秋颖,我。。。”
舅母脸色大变,忙抢过话头说:“暑假刚大学毕业,还没来得及找呢。”
我的心再次一沉。
19。
王姨于是开始象审问一样向我问话,我所有的心思都在杨宇身上,可他现在正和丁以打得火热,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刚才还高傲不可一世的丁以笑得花枝乱颤的。我心里一点点冷下来,哪有心思回答她的话呀。
但碍于情面,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她。
王姨忽然道:“我家丁可呢,二十七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少的,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不乐意。眼看小以都到成家的年龄了,可他连个固定的女朋友都没有,总这样拖着,真是急死我了。”
舅母笑了:“真是瞎操心,你家丁可还愁找不到媳妇吗?”
王姨忽然半真半假地说:“那就拜托你喽。”
她话一说完,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我身上。我心里冷笑两声,有意无意地看着丁可。丁可的人可不象他名字一样干瘦,和他爹一样,胖得象球,我真担心他坐的沙发会不会随时倒塌。
晚饭很丰盛,但望着杨宇和丁以坐在一起,在他们举手投足之间,在他们身旁流动的空气里,我仿佛嗅到一种别样的暧昧。从他们刚才的介绍中我知道,这两个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如此亲热,周边的人却似没看到一般,谈笑自苦。
我相信,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事情比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如此亲热却无计可施的了。有几次,我想甩袖而去,我站起来大声揭露真相,但我知道,倘 若我那样做,我和杨宇之间的关系就彻底完了。退一步讲,就算是我误解了他们,就算杨宇只是碍于情面或别的原因亲近她的,我这一举动,必然让他难堪,他的前 途也许就此毁了。那么,他就会一辈子是个碌碌无为的人,这样的人,我又怎么会嫁给他呢?
我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中不能自拔,我嘴角的笑容己经僵硬,我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势,很秀气地往嘴里送着味同嚼蜡的饭菜。
不知是无意的巧合还是有意的安排,丁可坐在了我旁边。他似乎很关心我的样子,一直关切地叫我多吃些。丁县长不时对我微笑着,王姨也很热情。舅舅舅母可能也看出了什么,对我也慢慢热络了起来。
对面的杨宇显然也感觉到了,他不再专心致志地和丁以谈话,不时悄悄看着我,一脸的郁闷。不知为何,看到他郁闷,我忽然高兴起来,亲热地挟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在他碗里,亲热地说说:“别总劝我吃,你也多吃些。”
我看到杨宇的脸色立刻大变,冲我皱了皱眉。
我故意避开他的目光,视他如无物。
丁可望着那块排骨自嘲道:“还多吃啊,你没看我胖成这样子了。”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当着一桌人的面,认真地说:“没听说过啊,君子不重刚不威。男人嘛,还是胖些好。”
20。
此话刚出,除了杨宇,一桌人都咧开嘴笑起来,王姨更是合不拢嘴,赞许道:“真是个乖巧的女孩子,真没想到草窝里也能飞出金凤凰。”
杨宇面如死灰,但只是一瞬眼,便立刻恢复了正常,尽量做出一个姨哥的样子,朝我怜爱地笑笑。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怀疑我的眼神,对,坦然,他笑得很坦然,他怎可以笑得如此坦然?
我迎着他的笑脸,我想对他也笑笑,但那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只感到鼻子一酸,委屈的泪水立刻涌上我的眼眶。我赶紧仰起头,不由得想起那首歌:“。。。 你听有那海是不是在笑,笑有些人天真地不得了,以为把脸扬起来,眼泪就不会往下掉。。。” 泪,被我生生地吞了回去,流进心里。
在所有的记忆 中,那顿饭的时间很长很长,仿佛长得我一辈子都走不完似的。这时,我的耳边一遍遍回想着他对我重复过数次的话:“有的人,斯守终生还如陌路;有的人,仅仅 是眼睛的轻轻一碰,便似走过千山万水。”是否,他的现在,又开始了下一次的万水千山呢?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吃过饭,丁以便说她不舒服,舅舅舅母望都不望我一眼,赶紧热情地提议让杨宇送她回家。杨宇迅速地、歉意地对我笑了笑,一语双关地说:“秋颖,你别生气啊,我先送丁以回去,等一下再送你去车站。”
面对这种公然的背判和屈辱,我气得脸色煞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愤怒得盯着他。旁边的丁家人立刻发现了我的异样,杨宇眼看戏就要演不下去了,神情 立刻慌乱起来,求助似地望着我。我不理他,依旧冷冷地盯着他。舅舅不愧是官场上混的人,立刻说:“秋颖,别孩子气了,等一下我让丁可送你去车站,总可以了 吧。”
众人一听,纷纷别有深意地望着我和丁可,丁可得意地笑了。我自知失态,倘若僵持下去,我立刻会被人从这里扫地出门,到时候,难堪的人不是杨宇,而是自己。这样的台阶,我不得不下。于是我勉强笑了笑,言不由衷地说:“那你去吧,我也马上要回了。”
那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所谓的舅舅家的大门的。
丁可身材中等,身体肥胖,脸上一脸的横肉,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颇有乃父之风。我坐在他摩托车后面,身子尽量想离他远些,再远些。可县城的路况很不好, 尽管我己经很小心了,可我坚挺的前胸还是时不时硬生生地被甩到他结实的后臂上。甩的次数多了,我感到他是有意的。有时路况好的时候,或者人少的时候,他也 故意猛烈停车,我的胸脯一次次结结实实在贴在他后背上,这让我非常非常郁闷。
在上一个陡坡时,他让我下来,自己躬着腰,吃力地推着摩托车在前边走。人胖不是他的错,可如此肥胖的一个人竟然还穿一件宽大的夹克。大概为了潇洒,夹克的拉链他没拉上去。此时,这夹克迎风而起,被鼓成一面迎风飘扬的帆,他显得更肥胖了。
我跟在后面,心里冷笑一声,暗想:“就你这个狗熊一样的人,我永远不会喜欢上你的!”
21。
到了车站,我不想上车,我想打个电话给杨宇。自从和他相识以来,虽然由于我的坚持,我们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但每次我来,都是要在他房间一夜,两人 在床上极尽缠绵。虽然我不想在一切还没确定之前把自己托付给他,但我总是竭尽所能地满足他身体的欲望。我不想我今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以及我的人 生,都在这个下午而改变。难道三个月山盟海誓的爱情、难道三个语身体的亲蜜接触,是如此地不堪一击?我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了这件事,我该如何面对他们?
但我让丁可回去,我自己等车,丁可却和他母亲一样,不住地问这问那,然后介绍自己,说别看自己现在虽然只是县外贸局一个小科长,但很多人却很服他,对他毕恭毕敬,连外贸局局长都让他三分等等。我心里说,那还不是因为你老爸,但这话我当然没有说出口。
现在,他挨得我很近,说话时飞舞的唾味星子不时测到我脸上,我厌恶极了。但我不能太过表现我的厌恶,我竭力离他远些,再远些。但没有,他会马上就靠了上 来。看惯了英俊帅气的杨宇,实在不想和这个丑八怪站得这样近。身边就是电话亭,可我却不能打。心里正郁闷呢,抬头看到远处的小卖部,灵机一动,就对他说: “口好干啊。”
丁可忙道:“那你看好摩托,我去买一瓶水。”
等他走开,我忙拿起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才听到杨宇的应答,而且我听到了舒缓的轻音乐。刚才所受的委屈一古脑儿涌了上来,我哀怨地问:“你现在哪里?”
他脱口而出:“我在咖啡厅。”
我心里一紧,颤声说:“她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你不是送她回家的吗?怎么有时间去喝咖啡了?”
这时我听到电话里有女声问:“谁的电话呀?”我一下听出那是丁可的声音。
他忙道:“是我姨妹的,她在车站。”
我尖着嗓子叫道:“谁是你姨妹?你到底心里还有没有我?”
他却道:“那你就先回去吧。”
他的回答驴头不对马嘴,我更气了:“你就让我这样孤零零地回去吗?你刚才,你刚才竟然和你舅舅舅妈他们联手欺负我?”说最后一句话时,我忍了一下午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我的声音同时呜咽了。
他却故意大声说:“那好那好,就这样了,有什么话下次再说。”话音刚落,他“啪”地挂了电话。
我忽然明白,他并不是没听清楚我的意图,他只是故意掩饰,不想让丁可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刚付了钱,丁可便拿着一瓶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笑眯眯地说:“水,给你。”
我一边流着泪,一边死死地盯着他。想到我的爱人正和这个人的妹妹在一起喝咖啡,而他却在这儿给我买水,世事真的难料.丁可立刻看出了我的异常,笑容僵硬在脸上,举着水的手放了下来,关切地问我:“你怎么哭了?”
我拼命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正不知如何回答他,这时正好来了一辆公车,我赶忙对他说了声:“谢谢,车来了。”便逃也似地跳了上去。
22。
我是个追求完美的女子,这么多年,我从没有恋爱过,就是没遇到符合自己条件的人,所以不想勉强自己。我投入了二十多年的感情,一旦爱上了,我便不会轻言放弃。我是多么希望这段感觉能够善始善终啊,一如我的人生。
但想起杨宇今天的表现,我的理智,己为这段感情判了死刑。可我想看到最后的结局,他是一个男人,即便提出分手,他也该给我一个足够让我信服的理由,以成全自己脆弱的自尊。
因为明天就是周日,我没有去学校,直接回了家。
父母正在吃晚饭,看我回来,非常惊讶。父亲问:“你一般都星期天回来,今天才星期六,你怎么就回来了?”
母亲关切地说:“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和杨宇闹别扭了?”到底是知女莫如母。他们就我这一个女儿,对我倾注了全部的关爱。本来,对他们的爱,我安然享受着,甚至很多时候感到厌烦。但是此刻,在外面受了一天的委屈,我多想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一声啊。
但望着父母那两张黝黑的、布满皱纹的老脸,我强忍住了涌入眼眶的泪。父亲早就不做村长了,两位老人为了供我念书,成日操劳。他们无论风吹雨打,没白没夜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点一滴地为我积攒读书的费用。现在,我大了,工作了,我再也不能让他们为我担心了。
想到这里,我拼命摇了摇头:“没事的,可能是感冒了,我回屋躺一下就好了。”母亲一听,非常着急,赶紧放下饭碗为我熬姜汤。
父母的年纪和丁县长、杨宇舅舅的年纪差不多,但那四个人,则一个个保养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而我的父母却比实际年龄老得多。若和他们站在一起,肯定别 人会认为是两个辈份的人。想起白天那个客厅的明亮豪华,再望望我家这三间灰暗的、简陋的砖土结构的房屋,我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怨气:同样是人,为什 么人和人的差别,会是如此巨大!有人整日忙碌却依然贫穷,有人饱食终日却享尽荣华?
那一夜,我第一次失眠。想着和杨宇三个月热恋中的海誓山盟,想着曾和我海誓山盟的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属于我了,我的心,被强烈的思念、嫉妒与怨恨折磨着,苦不堪言。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接到杨宇的电话。以前,他的电话每天都要往办公室打三四次的。老师们也明显感到了异常,再不提要我带杨宇给他们看的话题了。赵保民看我的眼神,也由愤怒渐渐变成了担忧。
但我讨厌这种怜悯的眼神,但我也同样坚持着,不给杨宇打电话。直到又一个周未来临时,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拔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通了好半天他才接。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全部的怨恨转化为柔情,我哽咽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23。
他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道:“给我三个月时间,结果出来,我们再联系,好吗?”还没容我答话,他又急忙大声说,“好,就这样,我有事,先挂了。”说完,便“啪”地挂了电话。
他的声音十分冰冷,如果不是一遍遍对照那个熟悉的号码,我怀疑以往那个对我说着绵绵情话的人不是他。虽然,这个电话我主动打过去,有自取其辱的感觉,但好在,他终于给了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好,就不三个月吗?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我还在乎这三个月吗?
时间过得真快,学校很快放寒假了,可想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才能得到知道他的最后选择。其实,不用选择我己知道结果。但女人,谁不想靠这种藕断丝连的 关系,来保持残存的自尊。虽然电话不再响起,我也不再象以往一样,每到周未便火急火燎地赶往县城,但每当多嘴的同事小心问起婚期的时候,我还可以很好地掩 饰着新鲜的伤口,甜蜜地笑着说:“快了,他最近一段时间特别忙。”
我用这种谎言来骗着同事,也骗着自己,说的次数多了,连我自己都认为婚期真的就在三个月后了。但我知道,只有一个人知道我这是谎言,那个人就是赵保民。近来,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担忧了起来,终于在临放假的那一天,他趁办公室没人,犹豫着走到我办公桌前。
自从那次泼了他一头一脸的鱼汤后,我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过后虽然我很后悔,特别是现在,我更是感觉冤枉了他。但每次他张口想我和说话时,我总是高傲地昂着头走开,我是个轻易不肯认输的人,不到最后关头,我不想让他知道,他的预言是正确的。
看到他来,我刚想站起来走开,他急忙说:“王老师,你,你还好吗?”
我故意甜蜜地笑着说:“当然,托你的福,我过得好极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
正在这时,外面于敏大声地在外面喊:“秋颖,快出来,有帅哥来看你了。”
我以为是杨宇,我没有男性朋友,我亲戚全部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没有谁的年龄和相貌足以让人称为帅哥的。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阵激动,赶忙丢下赵保民,慌里慌张地向外跑去。
因为太快,没提防在办公室门口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踉跄着站住了,赶忙连声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那人“哈哈”一笑:“为了看帅哥,你就急成这样子?”
这声音好象在哪儿听过,我抬头一看,我的天哪,哪里是杨宇,更不是什么帅哥,我面对的,分明是丁可那张布满横肉的脸!
(未完待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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