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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如今的女校究竟有何存在的必要?我很茫然。一种历史现象,当它的历史使命完成之后,应该说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女校是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当然应当随着历史的演进而沉淀下来。但现在的情况好像令人有点失去方向。
女校是对男女不平等现状的反拨。不要说中国,欧美发达国家,女权运动那么发达,女校照办不误,难道社会真的那么不平衡?恐怕未必。
女中上课的情景
有一种可能,是我们出于对于历史的尊重,沿其旧制,既无不可,又无伤大雅。还有一种可能,是出于对相对弱势群体的保护。而所谓的“保护”,随着社会的发展,其功能在退化或转化,似乎在“保护”某种形式,甚至是一种固有的观念。
女校的出现,本质上是开放意识作用的结果,然而在实践中,又不可避免地掺入了一些和人的原意不太合拍的因素。比如对于女生在社交方面的限制,以及在前途和择业方面的设计,都有可议之处……
但不管怎样,女校对于社会所作的贡献,有目共睹,中西女中贡献了宋庆龄、北京女师大贡献了许广平、贝满女中贡献了冰心、北京女师贡献了庐隐、圣玛利亚女中贡献了张爱玲、苏州女师贡献了吴健雄、金陵女子大学贡献了吴贻芳、上海平民女学贡献了丁玲……至于著名的金陵女大的办学成果,决不在一般大学之下,它先后为社会培养了999名毕业生,被誉为送给社会的“999朵玫瑰”,美国的威尔斯利女子大学走出中国的宋美龄和美国的希拉里、奥尔布莱特等风云人物,更是不可小觑。
存在即是合理,是一句很有歧义的话,但不可否认,女校在上海的命运,历100多年而不亡,现在(如市三女中)还很热门,说明它还有值得人们信赖和期待的地方,不管是出于安全、伦理或教学方面的考虑。
裨文女塾师生合影
作者:杨忠明
女校在沪兴起
1850年4月的一天(清道光三十年),上海南市道教白云观一如往常的宁静,香客三五,青烟袅袅,在其隔壁今西林后路102号,由美国基督教会开办在上海最早的女子学校裨文女塾(裨文女中)宣告成立。
在这之前,上海妇女目不识丁者十占八九,封建社会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理念,妇女缠足禁锢在家无缘上学。女校开张,使上海妇女有机会接受科学文化知识。当然,外国教会办女校,其目的是在妇女中传播宗教信仰,培养西方文明的“淑女”。旧时申城外国教会办的女校,当以“中西”、“晏摩氏”、“圣玛利亚”
最有名气,是贵族化的女子中学。
现在江苏路上的市三女中前身,是美国基督教卫理公会创建于1892年的中西女塾(中西女中)。当年建于今西藏中路沐恩堂东侧,吸收中国信徒的女孩入学,宋庆龄三姐妹曾就读该校。1916年教会将校舍出售给扬子公司建造扬子饭店(即今申江饭店),得款后在沪西忆定盘路(今江苏路155号)购地另造分校,1930年改为中西女中。1952年6月,圣玛利亚女中并入后,改名为上海第三女子中学。
早期沪城此类女校还有清心女中、惠中女校、文纪女塾、徐汇女中、启明女中等18所,大多创建于民国元年(1912年)以前。
清末,梁启超、秋瑾等人鉴于外国教会女校不断扩展,在上海发表文章痛陈女子无文化之害,以及女子教育对争取女权和强国强民之重要性。康有为等人提出必须大力发展女子教育的主张。于是,光绪二十四年(1898)由维新人士经元善创办的经正女学在上海城南桂墅里(今江南造船厂附近)成立,学生数十人,该校提倡女子放足,课程设置中文、西文、医学、女红4门。戊戌变法失败,经元善遭通缉,学校被勒令停办。光绪二十八年(1902),蔡元培等人创办爱国女学、吴怀久创立务本女中之后,启秀女中和民立女中相继开办招生,这是国人在沪上早期创办并在当时影响很大的5所女校。曩时,孙中山十分重视女子师范教育,曾称:
“四万万人皆得受教育,必倚重女子师范。”1912年,民族资本家凌铭之创办南洋女子师范学校。清末民初,国人在沪开设的女校还有成东、崇德、养性、坤范等。五四运动时期,要求大学开放女禁之呼声日益高涨,在当时一般大学仍拒收女子情况下,上海十几所女子高校如上海女子美专、两江女子体专、上海女子商科学校等应运而生。
办学宗旨不同
旧时,在外国教会办的女校中,学生必须读《圣经》、做礼拜;外语被列为主课,一些学校的中国历史、地理课本都用外文编写;有的学校规定宗教课不及格者开除出校;校内不许升中国国旗,只能升创办人所属国国旗;还规定学生毕业后只准嫁给基督教徒。圣玛利亚女中学生,必须早晚行祈祷礼,学生请假外出必须由家属或保证人报告校长,纪律颇严,往来信件校长有检查权,学生穿衣不能露肉在外,学费昂贵,每学期大洋80元。可见洋人办女校,明显带有殖民主义色彩。
当年中西女中校方重视英语、数理化教育,学生毕业后赴美留学较多,一些富家弟子以娶中西女中毕业的西方式“淑女”做妻子为荣。然而在蔡元培主持下的爱国女中,颇注意国学、体育,培养女子强健的体魄,还设置国画、手工、乐歌、家政等适合中国国情的课程。南洋女子师范是以振兴女子教育和培养女教师为宗旨,其校歌中有“同是圆颅方趾,知识完全,道德完全,蛾眉岂让人先”等词句。为纪念秋瑾而创办的竞雄(秋瑾号)女校,办校宗旨是“使国民得应有之智技能,俾得自谋生计”。上海市立女子师范则以“服务、创造”为校训,以“做中国人、做现代化中国主人”为训导目标。当年著名的国学家陆澹安先生在务本女中任国文老师专教《论语》《孟子》,引导学生爱我中华之古老精粹文化。
师生爱国之心
由爱国人士黄绍兰创办的博文女校平时注意灌输爱国思想教育,许多学生积极投入五四运动。上海平民女学,当年由中共早期领导人主持,旨在培养妇运人才。抗战时,泉漳、中华女子初级职业补习学校、华东、启秀、新本、南洋女中、女工夜校等校开展抗日救亡爱国活动。解放战争时期,上海许多女校师生积极参加了反内战、争民主的斗争,充分表达了女校师生的爱国之心。
中西女中的学生宿舍
百年风云人物
《孽海花》作者曾朴的小妹曾季肃是名门闺秀,曾就学于爱国女校,接受了学校里新文化、新思潮等爱国主义教育,辛亥革命中,她与同学们积极组织“女子军事团”支援革命军,被推为团长,在上海光复的战斗中,她们协助革命军战斗、募饷,工作出色。
民国时,曾季肃创办南屏女中,亲自执教,弘扬华夏文化,藉以激发学生的民族自豪感和爱国热情,她同情和支持学生中的中共地下党员在校开展的各项进步活动,在语文课上,她将毛泽东《沁园春·雪》词抄在黑板上,以表明自己的政治倾向。她的爱国热忱深得同道敬仰。
出身官宦之家的崇明文化名人施淑懿自幼好吟诵,常怀忧国之心。民国九年,她任县立女子师范学校校长。五四运动期间,她常和学生们一起上街游行,被称为瀛州女杰。
袁希洁,出身书香门第,1912年她变卖首饰筹措钱款,在上海西仓桥自办爱群女校,自任校长,自编教材授课,亲定“勤、慎、庄、俭”四字校训,该校成为老上海知名女校之一。
曾就读于圣玛利亚女中、旧上海市长吴国桢的表妹俞秀莲回忆,当年班上三十几名同学全是上海滩显赫家族的女子,其中有位郑姓同窗是杜月笙的儿媳,每逢学生一月一次的回家日,校门口便排起汽车长队;至于班上张爱玲那样家世的学生,还是比较卑微的,她很瘦,也不好看,人很文气,穿着很朴素,学习极用功,老师很喜欢张爱玲。
部分女校的流变情况
作者:沈闻莺(88岁)
日前,本报一则简讯
,报道了上个世纪30至40年代沪上足球名将韩龙海逝世的消息,使我回忆起韩龙海的太太,我青年时代的同学与好友李慧琴。
我和李慧琴同学于上个世纪30年代,位于徐家汇的法国天主教会学校——启明女中。当时读书的学费一学期总在200多块银元,包括食、宿及春秋两季的校服。这在那时是个不菲的数目,好在我父亲沈鹤泉在经营一家书局,使我有机会能进这一贵族女校。记得当时学校里有篮球场、网球场,学校后面有花园,草坪上还有2只秋千架,教室的四楼有一排琴房。班上有近30名同学,上课的内容有语文、政治、数学、体育,外语学法语与英语等,还有一些选修课,如钢琴、油画、刺绣等。课桌是斜面的,连着椅子。
学校里的生活十分有规律,早上6点多起床后,7点吃早餐,8点上课,10点钟吃点心,12点吃午餐。吃饭时,长方形的餐桌8人一桌,中、晚餐是4菜一汤。吃饭时还有一个奇怪的规定:1、3、5可说话,2、4、6不能说话。上课时纪律十分严格,不能有一丝声响,静得连地上掉下一枚针也能听到声音。晚上自修课有一个很大的课堂供大家在一起看书学习。一个月放假一天,届时,校门口都停满了来接同学回家的汽车和黄包车。
记得那时宿舍是大房间,住10余人,被子、枕头全是一律颜色,床是黑色铁架制作的。晚上睡觉时,各自一床。有一天,有两个同学睡在一起聊天,讲啊讲,到后来都睡着了,结果被查夜的法国嬷嬷发现了,第二天就将擅自睡在别的同学床上的那位同学开除了。好在家长都有办法,过了两天,那位被开除的同学又嘻嘻哈哈地回校了。打着灯查夜的法国嬷嬷样子长得有点像兔子,大家背后都称她为“兔子灯嬷嬷”。
当时这一贵族女校,有的同学都有来头,我记得要好同学中有沪上大亨张啸林之女张佩俊和佩杰姐妹俩,南京路上海国际饭店开张那天,张啸林带着一双女儿还邀我一起到那儿吃西餐。当时同学中有犹太人哈同的孙女罗舜华,有叶澄衷女儿叶莲珍、正广和汽水公司老板女儿徐瑞珠,有杨虎的女儿杨采珍、采英姐妹俩,有原来霞飞路(现淮海中路)万兴食品公司(后改为上海第二食品公司)老板女儿吴佩廷。有白龙山人王一亭的孙女王统德,还有丁香花园张静江的孙女等,很多同学因为年代久远,我记性不好,已回忆不起来了。从小到老,一直有来往的同学中,有原来天蟾舞台主人顾竹轩的媳妇谢桂英和朱蝉娟同学,可惜均已作古。
时间真快,我年轻时的母校——启明女中,仍历历如在目前,我的那些同学、好友仍历历如在目前,要想再返回到那些快乐的学校生活,只有在梦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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