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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都市报
在她刚满20岁的心灵里,成长是一条怎样的路途?
女大学生、性,这是两个合在一起就必定火爆眼球的关键词。
这是一个刚满20岁的女孩,却有着难以计数的性伴侣,两次怀孕经历,和不时为之的性交易体验。她将自己的经历写成日记发在网上,引起极大的争议热潮。
出于偶然机缘,我们进入了湖南湘潭大三女生晓姗的生活世界。日记里她骄傲地感受自己宛若强大和自由,“我虽然不漂亮,也没身材,但至今还没有一个男孩甩过我,只有我甩别人。我好多同学都说我天生是当情人的命。”但有些时候,她却“发觉自己其实很可怜,也很脆弱--原来我什么都玩不起,什么都输不起。”
如此自相矛盾的心态,南辕北辙的生活里,她曾经走过怎样的成长道路?
今年1月6日,在去见正在网吧里玩游戏的现任男朋友--肚里胎儿的父亲--之前,晓姗和记者约在市中心一家超市门口见面。
“后来想了想,跟你说说我的故事也无妨,”晓姗说,“反正要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以后的路再想办法。”
晓姗
学校周边
这是她考虑三天后的结果。晓姗是湖南湘潭某大学外语系大三学生,她跟现任男朋友住在一起,“上完课就回家,回到家做好饭等他下班。”
在此之前,最多的时候,大三女生晓姗同时跟六个男人交往。星期一到星期六,和学校的课程表一样,她的恋爱表排得满满。到了星期天,则全凭兴趣和喜恶选择跟哪个男友共度周末。除此之外,她也在酒吧里跟许多不相识的男人发生一夜情。
“你可以说我是妓女,有时候我也会从他们身上弄点钱,但如果我不喜欢你,你拿再多的钱都懒得理你。”
2005年8月26日,晓姗将自己的情史写成日记,陆续在百度贴吧以及其他网站贴出,在日记中,她称自己为“妓女”,引发一片争论的热潮。
在橘黄的路灯下,这个1985年8月出生的女孩伸手拢了拢被风卷起的头发。灯光透过树阴,洒在她黄色斑点的毛衣上,这一身宽松的袍子,仍掩盖不了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怀孕3个多月了。
“现在重要的是弄到一笔钱,我需要钱,我不能留下这孩子。”
这是晓姗在2005年内第二次怀孕。3个月前,她刚打掉第一个胎儿。
木鱼的初恋
那一夜后,我不再是女孩;那一夜后,我不再相信爱情;那一夜后,我堕落于黑暗;那一夜后,我成了木鱼。
--摘自晓姗的网络日记
在晓姗大学生涯前一半,甚至更远一段时间里,同学阿振眼中的她,“学习不行,但做人没话说;相貌平平,但绝对够交情。”
“几乎没有闹过任何绯闻,她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又没长相,加上进这所大学念书还是花钱买来的名额,所以比较自卑,不会去追男孩子,也没有男孩子追她。”
然而,晓姗囊痪浠白阋允拱⒄衲康煽诖簟Hツ?月,在阿振的生日宴席上,已经是湘潭某大学外语系大三学生的晓姗告诉他,她现在在外面接客,是个妓女。
“我以为她开玩笑。”阿振与晓姗从初中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现在又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但好友给“顾客”发的短信使他无法不相信那是真的。“从没有想过她会变成这样。”
晓姗也对自己的变化感到突然。2003年6月,晓姗高考考了409分,在湖南,这样的成绩几乎连一般专科院校都进不去。到这所学校读书完全是通过母亲一个朋友的关系,还花了几万块钱。
但晓姗一开始就不喜欢自己的学校。学校位于湘潭市新城区中心地带,四周被马路裹挟,教学楼与路边距离不超过10米,摊贩林立,显得十分嘈杂。行走在马路上,从1米多高的黑色铁栅栏里可以看到学生在教室里上课。
1月7日,采访前,晓姗提议让记者感受一下校园气氛。用半小时时间在大学校园里走一圈,不论是石子路、篮球场、僻静的小山坡,热闹的宿舍门口,又或是肃静的图书馆以及人来人往的教室,到处都是相互拥抱的恋人。
“对于年轻人来说,大学是谈情说爱的避风港,是催生爱情的温床。”晓姗说。
进入大学后,身边的人陆续开始谈恋爱。寝室里5个女孩子,一年后只剩下晓姗一个人还单身。
晓姗对床的女孩怀孕了。“一寝室女孩都被惊吓得打转。”去医院打胎时,女孩子的男朋友却躲在寝室不肯出来。晓姗冲进男生宿舍破口大骂, “自己做的好事,陪她去趟医院也是应该的吧?”
“关你什么事,又关我什么事?”男孩子躺在床上奚落她。
这件事改变了晓姗对爱情的认知,“当时我在想,什么是爱情,不过是玩玩而已,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很快,在一次聚会上,老同学介绍了一个男孩徐给她认识。“很帅,是个在校研究生,家境也不错,但是人在武汉,只有QQ……”
一个寂寞的周末,晓姗上网聊天时,突然想起了那个QQ。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徐的嘴巴特甜,很会说讨女孩子喜欢的话。“从未经历过爱情的晓姗堆砌的防线很快就被攻破。
端午节时,徐到湘潭来看她,见面后第一个晚上,两人发生了关系。
一个星期后,徐离开湘潭。不久,晓姗发现自己怀孕了。徐在电话里听到消息时,有点不知所措,他说现在很忙,要考试了,先等一等,暑假再说。
“我当时毫无办法,但又不敢跟寝室里的人讲。”无奈之中,晓姗暑假回家,骗家里说要去张家界旅游,向家里要了1000块钱,回到湘潭把孩子打掉。
手术很顺利,徐却将剩余的200多块钱买了薯片和一大堆零食,这刺伤了她。开学后,晓姗留下了一封长长的绝交信。
开始沉迷酒吧
从此,为了玩弄男人,为了“夺回”某些东西,我走进了霓灯闪烁的酒吧。
我幽灵般穿梭在各个酒吧。杯中的红酒犹如处女的鲜血萦绕我的舌根。我也一度幻想过,想像自己身穿白色婚纱踏上红地毯,清香的花瓣飘飘洒洒……但现实对我来说,竟如此吝啬。
只因我是一名妓女,一个被爱情和世道所抛弃仍坚强生存的妓女!
--摘自晓姗的《网络日记》
暑假一过,晓姗的形象也“有了180度大转变”,在同学面前,突兀地性感起来。?00多块钱去美容店做头发,穿超短裙,低胸衣服。
“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自信,同一个人,大家以前叫我恐龙,现在都叫我美女。”晓姗说。
新学期的课表排了专业课,这是一个关键的学年。经过了堕胎事件后,晓姗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一下子空虚起来,好像什么也抓不住。”
校园的沉闷和外界的喧闹相比。晓姗很快适应了后者。在湘潭不太发达的市区,娱乐业却异常火爆。以湘潭一大桥为中心,酒吧、KTV以及各种休闲场所不下20家。
湘潭市雨湖区公安局的工作人员介绍说,从历次打击色情娱乐场所活动来看,年轻人以及学生的比例在逐渐上升。
“我第一次去酒吧是一个人去的,“晓姗证实了这种说法,“确实有很多学生,特别是双休日,有的甚至白天上课,晚上到酒吧上班。”
晓姗也很快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但与那些职业坐台女相比,晓姗认为自己还是有所区别,“从某种形式上来讲,你可以说我是妓女,但我又和妓女不同。她们以金钱为目的,我不仅仅是为了金钱,有时我乐意,看着顺眼,我就会随便跟你上床,不拿一分钱。”
“我开始玩爱情游戏,频繁结交各种男朋友,尝试一夜情。20个?30个?我记不得了。”晓姗说。
这时候,晓姗的恋爱纪录达到了顶峰--同时和6个男人交往。“反正我懒得去上课,星期一到星期六,每个人陪一天,星期天则自由选择。”
在同学面前,晓姗从来不隐讳自己的恋情。班上有25个学生,晓姗说,“除了5个女生没找男朋友,其他的全都有了。”
“她们挺羡慕我的,我活得这么潇洒,想学我,怎么学都不会。我虽然不漂亮,也没身材,但至今还没有一个男孩甩过我,只有我甩别人。我好多同学都说我天生是当情人的命。“”
晓姗的“光荣情史”在同学中间形成了界限分明的两派。一部分同学认为,“这样自甘堕落,作风败坏的学生,学校应该开除以示惩戒。” 很多同学被她的转变所惊吓,有一次,同学小米在街上碰到晓姗时,差点都不认不出来,“她突然蹦出这种模样,一时很难适应,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晓姗。”
但老师对此一无所知,除了一位姓李的教导员找过晓姗谈话,包括班主任在内的老师似乎都已经遗忘了她。“谈话内容是关于经常旷课的事,之后写了一个检讨了事。”
另一边,以同宿舍女生为代表的赞同派则由拥护发展到模仿地步,晓姗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们。
“她们宿舍有一个女孩屡屡被男朋友甩,对晓姗很是羡慕,经常有意无意的套问晓姗经验。”阿振说。
现在,这名女生已经在外面接客。这也是晓姗宿舍公开的秘密。
记者试图找到这名女生,但两天前,隔壁寝室有同学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把宿舍里的东西全部搬走了,估计考试都不会来了。
网络妓女日记
我不会虚伪,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像某些人把自己扮得很清高。妓女不需要人的同情。同情就是鄙视,妓女可以说是”女强人“一类型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虽然我的职业很肮脏,但我却知道如何去尊重人。那些不知道尊重别人的人比妓女更肮脏。
--摘自晓姗的《网络日记》
酒吧和网吧,昼夜交替,成为晓姗轮番消耗虚无的场所。“要找我很容易,不在酒吧就在网吧,要不就在去酒吧和网吧的路上。”
在湘潭,这两个吧相似的地方很多:数量众多,大街小巷林林总总的排着,仅晓姗的学校周边一公里之内有6家网吧,且生意红火;顾客也极其相似,青年学生居多。
去年8月26日晚上,晓姗在网吧上通宵网,无意间进入一个叫“有上通宵的大家聊聊”的帖子。有人发言: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在泡妹子?
“我是个妓女,我需要泡女人吗?”晓姗突觉得好笑,几个月来所经历的爱情比有的人几辈子都频繁复杂,晓姗突然有将它们写出来的冲动。
晓姗首先在帖子里编造父母双亡,为了完成学业而不得不到外面接客的凄苦身世,而后将那些在现实生活里发生的事模棱两可地写成“妓女日记”。
原本冷清的帖子顷刻间沸腾起来。争论也一蹴激发。出乎意料的是,大多数跟帖抱有的是同情。
“只要是人,就应该有爱,我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不管是妓女还是处女,因为她们都有母性,因为她们创造人类,光凭这一点,就不应该鄙视。”网友蓝蓝说。
也有人指出,“(晓姗)有轻微的心理疾病,真的,相信现在的医学,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我是善意的。”
8月份的帖子一直高悬到11月22日,仍有网友留下自己的QQ号,希望能帮助这个写妓女日记的女孩。
面对这场自己肇事的网络事件,“我只是觉得好笑,一群傻瓜!”晓姗说。
她给记者讲了一个极端的例子:一个叫”花未眠“的威海男孩看到她的身世后,想冲到湘潭来解救她。晓姗觉得这个小男孩很“可爱”,于是加了他的QQ。
“你需要钱吗?”聊天时,花未眠被晓姗编造的凄惨所感动。
晓姗抿嘴笑着打出:“我欠了他们600块钱,现在他们在追杀我。”
“真是太岂有此理了,才欠这么点钱就逼人,你把账号告诉我,我明天就给你打过去。”
晓姗半信半疑地把银行账号发过去,第二天中午一看,果然有600元的汇款。当天下午,晓姗就用这笔钱买了衣服,全身换了套装束。
采访期间,一度陷入缺钱困境的晓姗再次给花无眠发信息,等了几个钟头,黑色头像始终没有跳动。
老同学阿振认为,晓姗的日记以及跟帖折射出了当代年轻人的心态,但形成一面倒的同情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譬如,那些‘妓女无非就是职业的性质不同而已。妓女的存在既是满足男人的需要,同时也是其自身的需要。有什么不可以?’的留言,真不知道,虚幻的网络是展示‘真’的平台,还是扼杀‘善’的屠场?”
“其实我并不在乎别人的关心和责骂,我在网上写的文字只是情绪的发泄,心里憋了这么多事不吐不快。”晓姗说,除了编造的身份,她写的绝大多数都是亲身经历。
新恋情的危机
“不想多说什么/给自己留点后路/寂静的夜/聆听/天堂的音乐/幸福/亦或……”
--摘自晓姗的《妓女日记》
2005年11月21日,晓姗在百度贴吧里写下上面这段话后,停止了爱情游戏。
她的幸福来自于2005年10月19日,那天晚上,晓姗在QQ上认识了在当地钢厂工作的小飞。不久,晓姗搬出学校宿舍,开始和小飞同居。
记者走进他们距离晓姗学校只有三个公交站的小屋,这套两室一厅的旧房子,暗黑的墙壁,笼着阴冷的光线,客厅空荡荡的,靠窗墙边放了一个堆满卫生纸的纸篓,卧室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别无他物,昭示了主人生活的窘迫。
桌子上放着一本破旧的包着米色封皮的小说《酒吧女调查》,下面压着一本湘潭市妇幼保健院的病例,里面有医生狂草般的4个字:“宫内早孕”。然而这个破难之家,已经没有任何财力面对这个问题。
“我想想办法,我再想想办法,”每次谈到这个问题时,男友小飞总要搪塞而去。
“真的,不怕你笑话,我甚至想过跟他结婚,想过这个寒假把他带给我爸妈看,然后过一辈子算了。”晓姗说。
然而就像电影里的俗套情节一样,当晓姗决意一心一意对待一个人时,意外却发生了。
一天,晓姗在回学校的路上,忘了拿爽身粉。当她折回去敲门时,小飞突然闪出来,堵住门缝,死活不让她进屋。不一会儿,卧室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晓姗下了楼,没有拿爽身粉。
“我本想真正跟他过一段好生活,偏偏他让我看到不该看到的事,而且不止一次,我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弄到一笔钱,把孩子打掉,然后跟他分手。”
“你千万不要跟他提起我以前的事情,”在见小飞之前,晓姗对记者说。在这个离回家只有三天的晚上,晓姗决定跟男朋友最后一次摊牌。
当身高1.65米,身材壮实的男人被从待了一天的网吧里拉出来后,他在宵夜摊要了一份炒粉、一瓶啤酒和一碟花生米。
“我的事到底怎么办?”晓姗说,“你总不能让我挺着个大肚子回家过年吧?”
小飞只是端起一杯热茶在嘴边慢慢地吹散热气,直到记者起身买单。
走在冷寂的湘潭建设路街头,“我要离开他,我跟小飞绝对是没有好结果,我要恢复自由,继续我的游戏。”晓姗认真地说。
陌生的校园
随着时间的推移,才发觉自己其实很可怜,也很脆弱--原来我什么都玩不起,什么都输不起。
--摘自晓姗的《妓女日记》
1月9日,与小飞摊牌未果后,晓姗回到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这个学期,她几乎没来过学校。萧杀的冬季里,校园没几个人影,晓姗领着记者寻找曾经的宿舍时,她在石子路上辨认了两分钟。
“我不想读书,妈妈说大学的学习生活跟高中完全是两码事,于是我来了。可来学校第一堂课,一个老头站在讲台上说话,下面乱糟糟的,我只听见几个字,‘好好读书,报效祖国’,我算是彻底失望了,在高中这些已经听腻了。”
晓姗读的是重点高中,也是通过父亲的关系买来的名额,升高三的时候,班主任为了保证大学升学率,想尽一切办法把班上后10名赶出学校,她也是其中一个。
时隔三年,当记者提起晓姗时,高三班主任刘老师至今还记得这个“差生”,“经常旷课,动不动离家出走,成绩一塌糊涂。”
刘老师教晓姗地理,在他结论性的词语里,这个差生似乎一无是处。唯一有所褒扬的是语文老师,“她的文字还不错,有些灵气。”
晓姗就读的高中是县城最好的学校,高考升学率遥遥领先,许多家长挤破门槛将孩子送进来,对于这些学生而言,在校园里始终存在着窒息的压抑。“我觉得我跟不上,我在一般高中学习很好,这里的老师有很严重的偏见。”
“学生不靠分数靠什么?有了分数,考上了大学,就理所当然的认同,否则都是空话。”刘老师并不否认高考指挥棒的作用。
晓姗厌学的心情一直带到了大学,“我们现在班上有25个学生,上课基本上没有一次到齐,老师根本不会管。即便去上课,我也是带着一支笔和一张白纸在下面画漫画。”
期末考试,第一个学期她安然度过;第二个学期,9门学科,挂了2门;第三个学期挂7门;第四个学期,全军覆没。
补救的办法是缴补考费,记者从教务处了解到,一门学科按照学分的多少最高可达200多元。一名学生说,“所谓补考也是形式主义,事先有了答案,只要交钱,基本上都会过。”
“父母至今仍不知道我在学校的事,我已经不上课了,老师也找不到我,因为我几乎不在寝室睡觉。班主任自从开学见过一面,再也没出现过;班干部也不会去告状的。”站在宿舍前干涸的湖泊边,晓姗苦笑说。
“三年的大学生活,时常觉得是在出入市中心的超级市场。”
回家前夕
如果你家是个破碎的家庭,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被沦为这个又不是我自己去报到的,生活在魔爪下我能逃吗?我才20岁呀,我只有20岁,20岁的女孩该享受什么样的生活?
--摘自晓姗的《妓女日记》
开往晓姗的家乡--攸县的公路一路平坦。这个离湘潭不到250公里的小县城以“的士经济”闻名。广州、深圳70%的的哥来自攸县。
相对县城里众多在外奔波的家庭而言,晓姗的家则显得平静安稳。父母职业不错,经济宽裕,养着一个孩子。无论是教育子女还是生活方式,这都是一个典型的殷实家庭。
但似乎是两条平行线,父母是上面那条,女儿是下面这条,永远走不到一起。晓姗代言了与父辈有着难以愈合的鸿沟的这一代。
“我们家很普通,但父母却希望能教育出贵族。”在晓姗的记忆里,“吃饭规定时间,连上厕所都规定了不能超过10分钟。超时了又是一顿打骂。”
小学三年级时,父亲接女儿回家,在路上颠簸了一下,晓姗将自行车践倒在地。父亲认为是她在故意捣蛋,暴怒之下,他让女儿跪在街道上。
街上人来人往,异样的目光灼伤了晓姗的自尊心,直到半个小时后,妈妈拉她回家,但父亲并没有对女儿说一句道歉。
“他始终认为,我是你老子,我让你丢脸天经地义。我妈妈则是个打人异常凶狠的人,很喜欢掐人。小时候,每次送我上学,只要翻到我作业本上的空白题目,就一口咬定我偷懒。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掐我,她掐人很有特色,两只手指钳住肉以后,还要使劲往里面拧,痛得你喘不过气。”
跟大多数望子成龙的家长一样,这对接近50岁的父母,不可避免的为女儿设计好了前路--入最好的幼儿园,读最好的中学,念最好的高中,大学专业定为英语,毕业后去找堂姐(一个连晓姗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堂姐在广州一家外资企业工作),之后再找男朋友谈婚论嫁。
在这条充满了父母殷切期望的路上,晓姗走了20年。但斗争从未停止过。到高中时,她开始逃学离家出走。
月考过后,开家长会,晓姗担心父母责打,买了车票准备去衡阳,但被及时赶来的爸妈给拦截了。
“他们极度不信任我,如果我在房子里面坐一会,妈妈就会说,‘只知道玩从没见过你读书’;如果我看书的话,她又会说,‘装什么装,读不好书以后扫大街’;我考得不好,她会骂,‘蠢得像一头猪,考这么点分’;偶尔考好了,她也骂,‘怎么突然考这么多,你是不是抄别人的?’总之似乎对我从没有一句好话,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说我两句,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从来没听说过一句表扬的话。”
这种随意的像是在捏泥人的家教,一直到把晓姗送到大学也没有捏出想要的形状。母亲找关系把女儿送进大学后,托付在这所学校当老师的朋友照看她,并按时刺探‘军情’。
实际上,密探很是失职,她甚至都没见过晓姗一面,每次打电话询问的时候,她总会说“姗姗啊,她在学校里表现很好,老师还表扬她呢。”
“只有我妈妈这种人才相信她。‘晓姗说,离开令人窒息的家,大学校园里使人沉沦的宽松,给晓姗提供了最终离经叛道的土壤。’我选择这种生活方式,是因为我可以彻底地自由,没有人可以管制我。”
2006年1月12日,记者离开湖南前接到晓姗的短信:龙哥,我实在是弄不到钱,你能借点给我吗?打完胎就还你。
(文中晓姗、小飞、阿振均为化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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