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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岁末,云南电视台和(云南)保山电视台合作拍摄的《历史的伤痕》电视纪录片分别荣获了全国“十大纪录片一等奖”和在中国广州举行的国际纪录片评价会议的“最佳纪录片制作奖”两大殊荣。
这部片子以纪实的手法叙述了中国、日本和朝鲜历史研究工作者深入日本、中国、朝鲜甚至美国寻找知情者和资料,最后证实了朝鲜妇女朴永心老人如何被强迫充当日军慰安妇
来到中国的故事。最后,83岁的朴永心老太太再次来到当年她被盟军解放的地点——云南省龙陵县的松山原日军阵地,以自己悲惨的亲身经历控诉日本这一令人发指的战争罪行……
这一引起关注的日军慰安妇国际大调查的起因是一组鲜为人知的裸体女人照片的被发现……
腾冲发现一组裸体女人的照片
文 戈叔亚
2002年初,我随同中央电视台《滇缅公路》摄制组在腾冲记者李根志处看到了一组裸体女人的照片。据发现者、当地老人熊维元说,这些照片的底片是上世纪50年代中期,小孩子的他在自家庭院墙洞掏鸟窝时发现的。他父亲熊德曾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日本士兵为他们的“军妓”(即以后人们知道的慰安妇)拍摄的照片,因为战争期间腾冲沦陷时,曾经是“流芳照相馆”的他家就成为了日军的军妓院(即慰安所)。但是因为当时他们全家逃难在外,所以并不知道真相。
由于当时的政治形势和他们家较高的成分,父亲不敢公开,甚至连底片都没有冲洗。1983年父亲去世后,熊维元先生才将照片公开。
保山调查日本战争罪行的陈祖梁先生说,2000年3月他去日本参加慰安妇研究的国际会议,曾经带着这些照片找到来自朝鲜的原慰安妇“若春”,她作为战争受害者也来参加会议。老太太承认新发现的照片中有她本人。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朝鲜和韩国参加这个会议的代表团官员马上出来否认,说老太太人“老眼昏花”。因而照片的真实性和重要价值没有得到重视。
这组照片对我产生了极大的震动,这是因为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我就知道熊家的一些故事。那时熊维元的侄女熊晓岚是我大学同学,我常常到她家玩。她父亲也就是熊维元的大哥熊维基就告诉我,他家曾经成为日本军的慰安所。当时我不大相信,熊叔叔将女儿支出去后告诉我,腾冲光复后,当时十五六岁的他随全家回来时,看到数不清的日本木屐、花裙子、乳罩、日本和服、床单、被褥甚至还有带着精液的裤衩、避孕套等等散落在他家庭院的残垣断壁四周。用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将这些东西清理完毕,为了烧毁而堆积起来的“脏东西”竟有小土堆那么高。
事后我非常嫉妒地问他为什么过去没有和我说照片的事情,他激动地说:“那个时候这是‘黄色照片’!谁敢对外说!”
裸体照片传到日本
随即我将照片传给了在日本工作的中国电视人朱弘。因为他和我一样一直关注着云南的二战历史。他有一次很神秘地告诉我,一张非常著名的战争照片上一位怀孕的“大肚子”慰安妇至今还健在,住在朝鲜,名字叫做“朴永心”。当时他还说,他希望有一天能够请这位老人来云南,因为这张照片就是在云南的松山战场拍摄的。我当时感觉非常惊讶,但是认为他的想法实现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我告诉他,据说裸体女人照片中的一位叫做“若春”。
“若春就是朴永心。傻瓜!”
朱弘在电邮中这样说。
随即他找到了被这些裸体照片惊得目瞪口呆的日本慰安妇问题专家、左翼作家西野纷美子女士(在这之前,西野一直以工作忙为托词拒绝会见默默无闻的朱弘),因为西野女士和她的组织是慰安妇朴永心的发现者。他们通过艰苦细致的工作,终于发现了这张著名的慰安妇照片上的“大肚子”慰安妇就是至今仍然活着的朝鲜妇女朴永心女士。西野本人和朴永心老人关系非常密切。
长期从事慰安妇调查的西野认为,这是迄今为止唯一发现的裸体慰安妇照片。如果照片上真的有朴永心老人,那么这对至今一直对慰安妇问题采取回避和拒绝赔款态度的日本官方和日本国内试图复活军国主义的右翼势力是一个有力的打击,同时也对一直讳莫如深的慰安妇历史的研究具有非同小可的重要价值。
寻找“大肚子”慰安妇
只要稍微关注一点慰安妇问题的人,如果没有看到这样一张老照片那也许是很稀罕的事情:在一个山体的斜坡边,四女一男或蹲或站。女的蓬头垢面毫无表情,持枪的男人显然是看管他们的盟军士兵。照片是美国记者瓦尔特·乌勒(Walter
Wundle)拍摄的,照片说明这是在中国云南抓获的日本军朝鲜人慰安妇,时间是1944年9月3日。
国际上公认这是最具震撼力的慰安妇照片,因为她们不为人知的悲惨命运和难于向世人表述的复杂情感,只有这张照片表现得最充分。照片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怀孕的女人,看着让人揪心。
这张照片在日本引起关注是1984年。(虽然这张照片早在1980年就已经由每日新闻社在《一亿人の昭和史日本の戦史》中发表过了。)日本的一个月刊冲绳社企画,那年出版的《太平洋戦争写真史胡康谷地·麉南的作戦》一书,将这张照片作为封面,在日本的战败纪念日8月15日出版。与其他缅甸战争的照片一起,数张慰安妇的照片也被公之于众。
编辑这本写真集的森山康平,在他所编辑的众多照片中,最令他无法忘记的,也是最牵动他心灵,并让他时时回顾的就是这张四个朝鲜慰安妇的照片。由于这张照片不是直接反映缅甸战役作战的照片,当初在是否使用这张照片做封面的问题上,很是让森山氏痛苦抉择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心使用这张照片。
照片上她们穿着污秽的衣服,左边男人的笑脸与她们充满疲惫和痛苦的神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想起其中那位用手痛苦地抱着突出的大肚子妊娠妇女的姿态,不要说是森山,也许任何人都难以把她从记忆中抹去。
知道这个慰安妇当时的名字叫“若春”,是照片发表后九年,即1993年西野纷美子女士采访当时从拉孟(即中国云南松山。下同)生还回来的第五十六师团士兵早见正则时知道的。
同样能证实这位慰安妇叫“若春”的还有原来的一位慰安妇,也就是这次来自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以被害者身份前来日本“2000年女性国际战犯法庭”做证的朴永心。(朴永心的证言《被蹂躏者的人生绝叫》)
“我在这个慰安所时(腊戌),被日本的步兵和坦克兵称为若春。”
这是朴永心在《被蹂躏者的人生绝叫》中说的话。
朴永心在南京和缅甸是被强迫成为慰安妇的被害者。为此,对她的证言进行验证和调查时,必然与南京和缅甸有着密切的关联。在调查过程中,朴永心所说的和前面早见氏的证言联系在了一起,早见氏说,朴永心不就是照片中的妊娠妇女吗?通过这张照片和现在朴永心的照片进行详细对比,更进一步证实了朴永心和早见氏的证言。
朴永心是被带到缅甸的腊戌后,再被送到拉孟的最前线,并在那里被俘的。这张照片就是在拉孟拍摄的,随着对资料的进一步了解,更能让人认为,照片中的“若春”就是朴永心。
2000年8月,朴永心指着照片中最右边的女性确认说:“那个人就是我。”
朴永心的证言“被蹂躏者的人生绝唱”
朴永心的慰安妇生涯
1921年12月15日,朴永心出生在今天的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的南浦市江西区域
(解放前为平安南道江西郡)的石二洞。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很小母亲就去世了。作为长女,朴永心不得不和父亲一起分担支撑家庭生活的重担。在朴永心
14岁的时候,就从南浦南下,到一个叫愉净洞村(解放前、平安南道鰜南浦市后浦里)的西装店当佣工,开始过着离开家人、孤独、艰辛的日子。
1938年初,“戴着红帽子、穿着佩有两颗星的黑色制服、挂着军刀的日本巡查”前来招募年轻的女性,说是“如果到工厂工作,能赚到更多的钱”。朴永心和其他16名贫苦家庭的女孩怀着美好的愿望去应招。同年夏天,她们来到了南京的一个叫做
“キンスイ楼”“菊水楼”的慰安所。朴永心被送进二楼的19号房,门上贴着名字和编号,她的门上贴的名字是“歌丸” 。
就这样,朴永心开始了她的慰安妇生活。每天被十多个日本兵轮番强暴,她曾经不堪忍受而进行了反抗,结果被士兵用军刀砍伤脖子,刀疤如今仍旧留在朴永心的脖子上。她的7个伙伴先后死去。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朴永心等8名慰安妇随着日本军南下,从新加坡来到了缅甸首都仰光,后来又到中部重镇腊戌一个叫“イッカク楼”(石角楼,译音)的慰安所。她的艺名改为“若春”。
“之后,我们又被带到位于中缅边境的松山,也就是日军的拉孟守备队。这里是日军的最前沿阵地,每天都遭到炸弹和迫击炮弹的轰炸,处于一种不知什么时候会死的境地。”
1944年9月7日,中国远征军经过百日苦战,终于全歼了这里的日本守军。朴永心也就是在这里被俘获并被拍摄下来那张著名的“大肚子”慰安妇的照片。
不是为了“圣战”
——摘自美国《中缅印战区综合杂志(CBI
Roundup)》1944年11月30日的文章“日军慰安妇”,作者:瓦尔特·乌勒(即“大肚子慰安妇”照片的拍摄者)
她们坐在低矮的长凳上,贪婪地吸着美国香烟时,她们才逐渐从数个月的炮火硝烟的震荡中恢复过来。她们说在1942年的春天日本警察来到了她们在朝鲜平壤附近农村的家乡。用传单和讲演说日本为了“圣战(WAC)”而招募人员,组织人员说要她们到新加坡的日本军营地的后方从事非战斗工作,就是在医院从事接待和一些服务工作。她们都说仅仅是因为要挣钱。一个说她的父亲,一个农民仅仅为了要医治他的膝盖而付不起1500朝鲜元(合15美元)就要她来服役,这样父亲就可以有钱付医药费了。
1942年6月,这些仅仅只有18岁的朝鲜姑娘,在路途上她们完全被日本人鼓吹的胜利和在东南亚即将产生的新天皇而迷惑。她们说当她们直接来到新加坡然后又被火车送到了北方的仰光时,她们悲惨的命运就开始了,为此她们都有了不祥的预兆。
当她们来到了怒江前线的松山时,她们被置于15个大约都有35岁的日本妓女之下,这些日本女人也是在这次战斗中被俘的。
在松山一共有24个姑娘。在她们承担的其他工作中,她们必须还要清洗日本军士兵的服装,为他们做饭和打扫他们的驻地。她们说自从她们离开家乡后,她们没有得到任何报酬和来自家乡的信件。
当中国军进攻松山时,她们一直守候在地下的洞里。原来24个姑娘中的14个死于战火。她们说她们被告知如果她们被中国军俘获,那么她们将要遭受痛苦的折磨,而她们全部都听信了这些谎言。她们为了保护她们的家庭都拒绝说出她们真正的名字。所有的人都说,这两年来,她们已经彻底地颠倒了她们的民族性而听信了日本军阀的谎言。(慰安妇隐瞒了部分实际情况。中文译者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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