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位女大学校长的三个“第一”(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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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中国第一位女大学校长，邓颖超称赞她“桃李满天下”；美国总统罗斯福赞誉她“智慧女神”；中共元老董必武感叹“像这样精干的主席，男子中也是少有的”；她辞世后，冰心深情著文推崇“心灵深处总是供奉着的敬佩老师”

　　“吴贻芳先生秉性正直、言行一致，廉洁奉公、严于律己，作风谦逊、诚恳待人，不愧为20世纪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的典范，不愧为广大教育工作者的楷模。她热爱祖国的赤诚情怀，自觉奉献人类进步事业的高尚风范，无私圣洁的光辉形象，将长留人间”

　　——顾秀莲





　　1945年6月26日，联合国制宪大会在美国旧金山举行签字仪式。一位身着黑丝绒旗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高雅的东方女性，款款走上主席台，代表中国政府第一个在《联合国宪章》上用毛笔庄严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34年后，这位女性又出现在美国密执安大学的颁奖仪式上，以对社会服务事业及世界和平作出重大贡献，而荣膺母校授予的“智慧女神奖”，因岁月流逝而更显目光睿智、娴淑慈祥的她，用流畅的英语深情地说：“这不仅是给予我个人的荣誉，也是给予我的祖国、我国人民，特别是我们中国妇女的荣誉。”

　　她就是我国著名的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原金陵女子大学校长吴贻芳女士。



　　中国第一批女大学生之一

　　1893年初，吴贻芳出生在湖北武昌。她的原籍是江苏泰兴，曾祖父曾为翰林，祖父曾任湖北荆州知府，父亲当过湖北省几个县的局长。这样的家庭背景使她幼承家学，但也蒙受了沉重的封建影响，从小就被母亲早早缠足。

　　所幸是11岁时随大姐一起走进公立杭州女子学校读书。这所学校由维新派人士创办，提倡女子要读书，女子也能救国，因此吴贻芳颇早受进步爱国思想启蒙。

　　好景不长，吴贻芳的父亲因成为上司挪用公款“替罪羊”跳江身亡，在北京清华学堂读书的哥哥也因出洋留学希望破灭自杀，母亲因丧夫失子一病不起悲惨离去，个性刚烈的大姐受此刺激竟在母亲入殓前上吊自缢。

　　这接踵而来的家破人亡的悲剧，竟发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年仅十几岁的吴贻芳在姨父陈叔通的劝导下，摆脱了自杀念头，决心以悲励志，带着9岁的妹妹和老祖母，随姨父一家生活，转入杭州弘道女中插入四年级学习。正是在家庭变故的磨炼之中，她养成了坚强性格与克制能力，影响了她的一生。

　　1914年2月，吴贻芳移居北京，到北京女子师范学校任教。1915年随姨父一家回上海，这时她意外地收到去金陵女大学习的邀请信。原来金陵女大一位叫诺互通玛利的美籍教师，在杭州弘道女中任教时，对吴贻芳的好学上进有深刻印象。

　　1916年2月，吴贻芳作为插班生入金女大一年级。在校期间，吴贻芳以优秀的学业和出色的组织才能，被推选担任学生自治会会长，五四运动爆发时积极带领学生会加入南京大中学联合会。不久吴贻芳等五位女生以优异成绩毕业，成为中国获学士学位的第一批女大学生。

　　大学毕业后，吴贻芳被聘为北京女子高等师范英文部主任、教师。这期间她常应邀参加社会活动，著名作家冰心在回忆文章中写道：“我第一次得瞻吴先生的风采，是1919年在北京协和女子大学大礼堂，她从容地走上讲台演讲时，就惊慕她的端凝和蔼的风度，她那清晰的条理、明朗的声音，使我感到女大从没有过这样杰出的演讲者人选。”

　　1921年冬，美国蒙特霍利克女子大学校长到北京女高师来参观并讲演，由吴贻芳担任翻译，吴贻芳流利的口语引起了她的惊奇，特推荐她于1922年入美国密执安大学研究生院深造。在美国密执安大学时，一位澳大利亚的总理应邀来校演讲，当着数千学生面无礼声称：“中国不能算一个独立的近代国家”，在场的中国留学生闻之哗然，吴贻芳气愤地大声斥责：“这是对中国人的诬蔑！”她连夜挥笔写了一篇批驳文章，刊登在《密执安日报》上，让美国同学和其他外国留学生见了她，也翘起拇指表示赞许。



　　金陵女大第一任中国女校长

　　赴美5年，吴贻芳圆满完成学业，获得生物学博士学位。此时，设在纽约的金陵女子大学创办委员会转寄来聘书，请她担任金女大校长。

　　金陵女子大学由英美教会创办，1915年9月17日在南京绣花巷开学，成为中国第三所女子大学。吴贻芳作为金女大第一任中国女校长，于1928年8月正式到任。

　　在新一届学生入学的开学典礼上，她特意介绍了校史。在讲到校训“厚生”时，她说：“人生的目的，不光是为了自己活着，而是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来帮助他人和造福社会，这样不但有益于别人，自己的生命也因之而更丰富。”

　　1932年“一·二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步步侵占上海及沪宁线上的大中城市，一些学生惊惶不安，有的想请假回家避难。吴贻芳立即召集全体学生开会，激动地说：“前些日子你们参加抗日游行，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你们的爱国行动难道就是喊句口号吗？你们难道不觉得惭愧吗？爱国不是挂在口头上，应该见诸行动。”她的这一席话，给同学们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教益。

　　对待学生的学业，吴贻芳更是殚精竭虑。为使学生毕业后对社会有较强的适应性，她最早在中国的大学里推行学分制、积点制，并实行主辅修制度，让文科生掌握一定的理科知识，理科生也选修一定学分的文科课程。她重视社会实践，创办乡村服务处，设立幼儿园、妇女班，引导学生教乡村妇女、儿童识字、唱歌、卫生常识等。打破了当时社会对妇女就业的种种限制，取得了中外教育界公认的好效果。

　　吴贻芳不强求学生参加宗教活动。在她的力主下，学生由最初必须来自宗教家庭或毕业于教会中学改为通过入学考试向社会招生，只要考试合格，不论出身，不论贫富，一视同仁录取。她让高年级与低年级学生结成姐妹班，还在学校推行导师制。对于经济困难的学生采取各种措施为她们提供工作机会给予报酬，并设立奖学金给困难学生以补助。

　　在吴贻芳任金陵女大校长23年的时间里，学校发展显著，图书馆、礼堂、医院相继落成。特别是终身未嫁的她，先后为社会培养了999名毕业生，涌现出很多杰出的女性，被誉为吴贻芳送给社会的“999朵玫瑰”。学生们说校长一生嫁给了“教育之神”，邓颖超则称赞她“桃李满天下”。



　　第一位在联合国宪章上签字的女性

　　从1928年到1937年，吴贻芳主要是埋头于教育，不大涉足社会，但“七·七”卢沟桥事变后，她毅然挺身而出，以自己在国际国内已有的声望，在全民族的反抗与斗争中尽绵薄之力。

　　1937年7月初，蒋介石邀请著名教授和社会名人在庐山商谈国事，吴贻芳也在被请之列。座谈会结束，吴贻芳急忙赶回南京，带领被称之为闺秀的女大学生们，在“八·一三”事件后，参加募捐，到医院、难民所服务，为伤兵服务，有的甚至干起了抬担架的工作。

　　此后，宋美龄牵头成立中国妇女慰劳自卫抗战将士总会，吴贻芳当选为执行委员。她参加了宋美龄举行的妇女领袖会议，讨论抗战时的妇女工作，与邓颖超、刘清扬等，商议扩大改组由宋美龄任指导长的新生活运动妇女指导委员会，使之成为当时

　　国民党统治区妇女界的统一战线组织，吴贻芳担任执行委员。1938年3月，由包括邓颖超、何香凝在内的各方知名人士183人发起成立了战时儿童保育会，吴贻芳又任保育会的常务理事。

　　1941年3月1日，国民参政会第二届第一次大会在重庆开幕，并开始实行主席团制，吴贻芳当选为主席之一。在五位主席中，唯有她是女性，但却又是很有威信，引起社会各界的注意。德高望重的中共元老董必武曾称赞说：“像这样精干的主席，男子中也是少有的！”

　　1943年3月，吴贻芳参加了由晏阳初等人组成的"六人教授团"前往美国，宣传敦促美国赶快开辟第二战场。在美国期间，除了集体活动以外，她还应邀出席了长老会全国大会、圣公会妇女部大会等会议。

　　在美国基督教会联合会召集的特别会议上，吴贻芳应邀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内容是抗战中的中国妇女，抗战中的金女大。她的讲话虽然简短，但情真意切、扣人心弦。六教授的美国之行，使美国各阶层的人们了解了灾难深重的中国，看到了中国人民对外国侵略者坚决抗击的决心，美国总统罗斯福曾赞誉她是"智慧女神"。

　　吴贻芳最为中国妇女赢得声誉的是，1945年出席在美国旧金山隆重召开的联合国制宪大会。这次大会共有50个国家派出代表团参加，讨论制定联合国宪章。中国政府委派行政院代院长宋子文为首席代表，代表中有来自中共的董必武，吴贻芳作为无党派代表，是唯一女性。

　　重庆妇女界在国民外交协会礼堂为她举行欢送会，她在即席讲话中说：“我对于和平有一个希望，就是觉得第一次的国际联盟太重理想，第二次世界和平的建立当靠武力；但最高的理想是民族互相谅解为重要的鹄的，即所谓世界大同。在两次大战中，由于血汗的经验，我们知道精神和道德是不可忽略的。不再使武力胜于正义，我们要维护世界永久的和平。”

　　在一次讨论联合国宪章时，英、美、苏都有代表发了言，轮到中国代表讲话，吴贻芳沉着地站起来走向主席台。从中国饱受日本侵略谈到中国人民战胜一切侵略者的决心，从中国人民维护世界和平的愿望讲到了联合国宪章的意义，博引旁征、侃侃而谈，一口纯正流畅的英语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停顿。

　　次日美国报纸都不约而同地提到她，并用博学、沉着、坚毅、聪明、气质高雅等词赞美。后她又作为中国政府代表在《联合国宪章》上郑重地签上名字，成为第一个在联合国宪章上签字的女性。



　　各界景仰“一代名师”

　　1946年2月，吴贻芳赶到成都。经过重庆时，宋美龄女士建议她出任教育部长，但被她拒绝了。对国民党政府的独裁统治以及官场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腐败行径，吴贻芳“产生了十分的厌恶”。

　　1946年6月，蒋介石挑起全面内战。上海工人、学生举行游行示威，赴南京向蒋介石等呼吁和平，代表到达南京下关车站时，遭到国民党特务包围毒打，致使多人受伤，酿成“六·二三”下关惨案。一位女记者采访吴贻芳，她在谈话中指出“下关事件侵犯了人身自由”，应该“严惩凶手”，为此还在“国大”会上辞去主席团候选人。

　　1947年5月20日，南京发生了震惊全国的“五·二0”惨案，国民党军警、特务对游行示威的学生进行疯狂镇压。同一天国民参政会四届三次会议在南京召开，在蒋介石邀请出席的午餐会上，吴贻芳当面责问蒋介石，并要求将南京市警察局长撤职。

　　当解放大军进逼南京时，国民党大员们仓皇而去，一些学者被裹挟而走，也给吴贻芳打来
“赶紧离宁”的电话，还送来机票，她却选择留下，联合各界组织治安维持委员会，并致电毛泽东主席，欢迎人民解放军“和平接收”，“静静地等待着光明的到来”。在随后中共南京市委、军管会、市人民政府召开的文化、教育、科学界知名人士座谈会上，她率先表示：“金女大愿在信仰自由的原则下，为人民服务，在中共领导下，继续为社会培养人才。”

　　10月1日，吴贻芳作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会议特邀代表，参加了隆重的开国大典，亲眼看见毛泽东主席升起第一面五星红旗，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目睹了这一历史性的场面。

　　在1952年纪念“七·一”的座谈会上，吴贻芳说了令满座为之动容的话：“去年，我还说纪念贵党的生日，今天我要说纪念我们党的生日”。从“贵党”到“我们党”，标志着她思想上的一个飞跃和转折。1953年江苏省人民政府成立，她担任省教育厅厅长，已是六旬老人的她继续把自己的满腔热忱倾注到教育工作中。

　　1954年9月，吴贻芳参加了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当中央领导同志从主席台上走下来，她礼貌地让到了一边，毛泽东却朝她伸出手来：“请问大名？”吴贻芳回答后，毛泽东和蔼地一笑：“嗬，你就是吴贻芳，金女大的，久仰大名，未见其人，今天总算见到了。”吴贻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毛泽东又问：“您现在在哪里工作？”吴贻芳回答：“在江苏省教育厅。”“好啊！”毛泽东颔首微笑。

　　1956年8月，在江苏省人大一届四次会议上，吴贻芳当选为江苏省副省长。后当选为江苏省政协副主席，担任了全国政协常委、全国人大代表、全国妇联副主席等其他许多社会职务，继续为党为人民的事业，为她一生所系的教育事业不息地工作着。

　　1979年4月她赴母校美国密执安大学接受荣膺的“智慧女神奖”，在美金女大校友双周年会，一百五十多位金女大毕业生从各地赶来看望自己敬仰的老校长，她乐呵呵地拉着她们的手，充满深情地殷殷嘱咐：“为什么你们现在在国外受到人们的尊重，这和祖国的兴旺发达是分不开的，因为背后有祖国这个坚强的靠山啊！饮水思源，怎叫人不眷恋自己的祖国啊！”

　　1985年11月10日上午8时30分，吴贻芳走完了92年的智慧人生。受到几代人喜爱的女作家冰心，以“一代崇高女性”为题著文纪念：“我没有当过吴贻芳先生的学生，但在我的心灵深处总是供奉着我敬佩的老师——吴贻芳先生。2005年
10月金陵女子大学庆祝建校90周年，恰逢吴贻芳逝世20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顾秀莲作为昔日同事、忘年好友，特意撰文《追忆“一代名师”吴贻芳先生》以示深切怀念，她指出：“吴贻芳先生秉性正直、言行一致，廉洁奉公、严于律己，作风谦逊、诚恳待人，不愧为20世纪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的典范，不愧为广大教育工作者的楷模。她热爱祖国的赤诚情怀，自觉奉献人类进步事业的高尚风范，无私圣洁的光辉形象，将长留人间。她的业绩和精神将永远激励我们为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不懈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