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 我经历的国产媒体监督机制

斌尖卡傀

与三鹿多少有关，说说国产媒体监督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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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鹿这个事情，从现在已经有的资料看，似乎早些时候已经媒体知道，但媒体没有说，现在闹得比原来更大了。这里就涉及到一个所谓的“媒体监督”的问题了。

        其实“媒体监督”本身的定义我不是很清楚，因为中国媒体与文明世界里的“无冕之王”“第四权利”的媒体根本不是一个东西，用国产教科书的说法，是“喉舌”，换句话说，喉舌是没有主体性的，大脑不是喉舌，喉舌要听大脑的——当然，大脑也可能听屁股的，这是另外的话——总之，中国的媒体监督与文明世界的不是一个东西。但既然我写文章，必须要给一个稍微可靠一些定义，那我只能说，媒体监督，在中国语境中，就是发表报道对象不良行为的消息，发表对报道对象（可能）不利的评论。

        这个定义有两个方面，消息和评论，是新闻具体形式，但内容差不多，总之，是对被报道的对象不利的——至于什么是不良行为，什么是不利，我不继续定义下去了。具体而言，在三鹿这个事情上，把三鹿的事情曝光出来，大家都知道了，那这就是报道其不良行为，如果还有相关评论，比如，推测“三鹿企业管理可能有缺陷”、“三鹿奶源质量未必不可靠”，或者“三鹿需要加强奶源管理”等等。

       定义完了，要说正文了，这个跟我的一些经历有关，我在不止一个官媒混过几年时间，碰巧，也在一个被屡次曝光的企业直接与媒体相关的部门混过，所以应该还是多少有发言权的，当然，这样的经历也可能成为偏见的来源，读者自己判断吧。

       媒体监督，从监督的对象来分，可以分为三种：政府相关部门，自然人，法人团体。

       第一，政府相关部门。这个最简单，本地的，你不好意思说，因为他可能和你的上级关系比较好，外地的，宣传部门明文规定不许“异地”监督，结果大部分媒体都老老实实ED了，只剩下能顶住压力，或者说，主动找阉割的媒体，比如南方系列的，至于中央部门，借你个1mol豹子胆，够么？

       这里有一个情况，就是有时候忽然大部分媒体都在关心一个政府部门，比如，乱罚款，乱收费，乱摊派，早几年还有打白条之类，不要误解——这跟媒体监督没关系，只是上峰要求全国掀起高潮，媒体配合叫叫床而已。

       第二，自然人。自然人可以是单数或者复数，比如，我在马路上偷了自行车，北京八宝山附近居民总是爱晚上出门随地吐痰之类。这些，只要被报道的是无关紧要的升斗小民，就可以媒体随意报道，爱怎么监督就怎么监督。

       但不是无关紧要，或者不是升斗小民，那就不是随便监督的了。比如，陈良宇，绝对不是随便报道的，他可不是升斗小民，而杨佳马加爵，虽然是升斗小民，但绝对不是无关紧要，所以也不能随便监督，报道的口风必须与宣传通知一致，在宣传通知划定的特定范围内报道，这个范围要设计范围。比如，杨佳涉及的是特定的上海，警察等概念，那么，媒体的“监督”肯定受到严格限制，而马加爵涉及的知识抽象的贫穷，城乡二元，心理问题，大学生等，那么，可监督的面就广了，大家发挥空间也大一些，但你也不能说，云南政府治下民不聊生之类，别说云南政府，就是马爵爷的云南大学校长，马爵爷家里的乡政府，都不能说。


     第二，法人团体。这个包括各种企业、“事业”单位，社会团体等。这里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首先，有些社会团体，虽然叫上去是社会团体、群众组织，但明显跟政府有关，比如工会妇联消费者协会等等，那就直接按照政府的办法处理。 如果是医院、学校之类，那么，肯定会涉及到管理的层次，或者说，这种监督是有层次的，不是随意的。比如，你可以说，医疗改革，可以提人大啊立法啊，英国模式法国经验埃塞俄比亚教训柬埔寨新政啊，想怎么空对空监督都可以，或者说医生走穴赚钱太多，护士人数太少裙子太长，也没关系，但你要说医保局，对不起，那你就该被人监督了。学校也是，你可以骂没有背景的校长，可以骂范跑跑，或者每年开学后高考前谈谈高考改革教育减负，那绝对欢迎，但你要说国产教育就是往学生脑子里灌大便，教育部宣传部对大学控制太紧，那你就是别有用心的黑客了。这里，我在校长前面的背景提了一下，一般来说，这个背景是《武林外传》里“上头有人”的意思，但也不全是，下文会和企业一起讲。

      第二，企业。企业分大略分三种，国企、民企、外企，当然，还有合资企业，但合资企业基本可以并如三面三个里面。法人和自然人也一样，也会有小人物犯大错误的时候，比如企业中也有杨佳马加爵之流。那监督的方法也跟上述一样。比如，我提示大家一下，“蚁力神”你还记得么？“黑砖窑”媒体还有多少监督？这次湖南什么企业能让老百姓堵火车？这个还都是报道出来的。更多的早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比如我家边上有个大超市，突然老板捐款跑路，n多债主上门，按理说也算个事情了，但我在电视台的宣传通知中明确看到，这个超市的事情不许报道。

        官媒而言，国企是不允许监督的。因为一旦监督，企业形象受到影响，必然影响企业的收入，这就涉及“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了。大家莫笑这种逻辑，但媒体监督引发“国有资产流失”是我亲耳在官媒里听到的，而且听到不止一次。

        当然，一般来说，外企和民企是曝光的主要目标，这里就涉及背景了。

        背景分两种，第一，“上头有人”。民企本身就和政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这次三鹿——如果三鹿是民企的话，当然，也可能是国企，三鹿老板自己就是伟光正的党委书记，那自然上头有人罩得住。但实在事情太大，大到全国范围内，那么她的保护伞就不够用了，于是，三鹿被我现在拿来说事。“上头有人”还有一种特例，那就是上市公司。如果这个企业是在国内深圳上海上市的话，那么，关于该公司的不好消息，都要由证监会之类的部门默许或者允许，才可能见诸报端——当然，媒体也是人，做新闻的时候一般不会主动找自己麻烦——好容易写好的新闻，拿给别人审稿，浪费时间金钱，所以，干脆也就不去主动碰上市公司了——除非是财经类媒体，但他们的情况就属于下面一种背景了。

        第二，经济联系的背景。一般大的企业，都有PR，public relaion，有的PR还是专门的Press Relation，这些部门兼具纳粹的宣传部和我d的统战部的工作。当然，有目的，有方向的撒钱，长期投资还是最常见的手法。比如媒体和企业会签订长期战略合作协议，说白了就是破财消灾投广告，那自然不会监督自己的财神爷，更何况报纸和电视的广告都不好卖。为什么肯德基、麦当劳之类能顺利度过苏丹红危机？想想报纸杂志电视上有多少他们的广告吧，这个其实是主要因素。 我原来在的电视台，新闻记者一遇到某产品质量不好的题材，首先想到的是产品厂商是不是在台里、兄弟台里放广告，如果是的话，任凭你打破热线电话，我们也有充分的时间和理由来敷衍你。网络这些新媒体也如此，兄弟在某个产品总被曝光的企业待过，百度就是我们合作伙伴，所以你即便有关键词，基本也不可能从百度前两页找到你其实需要的信息——必要时候，我们还全体动员起来，用点击率、虚假网页来搞掂问题。


       还有一个比较有特色的地方，就是监督也要分时候，分场合。尤其是现在民族主义热情高涨的时候，全国人民都爱国，你跟民族企业过不去，那你就是帝国主义派来的汉奸特务。比如，跟日本关系不好，你不管天价广告费曝光SKii，那你是民族英雄，但要是美国人正拿中国制造的质量说事，商务部正为此焦头烂额，你好心监督包子是不是纸馅的，那对不起，你改姓“訾”吧，打你祖宗开始就是撒谎的。

        舆论监督，基本上机制在上面都已经有了，很简单，不是舆论监督，而是监督舆论，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