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像一场噩梦——我嫁了个农村老公

百花香 · 发表于 2007-6-22 12:42:17

算起来，我和老公结婚也已经十年了。 
 
我和老公都是南方人，我家在省城，老公家在农村。我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我父母有我和我哥哥两个孩子。我老公家有8姊妹兄弟。老公上面有两个姐姐，他是男孩子里最大的，所以也算是长子。我老公是那种很上进很勤奋的人，责任心也特别强。他和我是一届不是一个系的，因为成绩非常好，人也长得英俊，当时在学校里算是小有名气。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了。结婚前，我去过他家一次，见过了他家父母，我觉得二老挺和气的。虽然我是在城里长大的（小时候是我外婆带我，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一直在农村改造，我小学时才回城），但是因为父母的原因，我也并没有觉得农村怎么怎么不好，相反，在我的眼睛看来，反而有一种新鲜感。我们谈恋爱的时候，老公常常给我讲他们小时候乡下的种种，我听得觉得还很向往。 
 
结婚以后，噩梦就来了。这个词不厚道，可是这十年来，我真的一直是把他的那些亲戚看成噩梦。很多人说，农村人多么多么淳朴，我只能说，我真的没看出这一点。这不是我的偏见，而是我的亲身体会。老公有2个姐姐，2个妹妹，3个弟弟。他们家只有老公肯念书，只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而且老公毕业后就留在省城里有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是我爸爸动用了关系找的；我毕业以后在省银行工作；我们的生活看起来应该是非常美满的了。我们结婚，老公家没有出一分钱。我妈妈颇有微辞，但是我当时也年轻，从小也没有在经济上吃过什么苦，根本没有在意这个。我们结婚的房子、结婚的酒席，都是我父母办的。婚礼酒席上，我们家的亲戚本来就少，来的主要是我父母的战友和同事。老公家的亲戚却来了一堆，那队伍太壮观了，老公家很穷，可是人口倒是真的不少；除了他7个兄弟姐妹，单单他大姐就生了 5个孩子，而且当时她最大女儿已经出嫁并且生子了，她所有的子女、子女的配偶、子女的子女全都来了，一个都没拉下；他二姐也有4个孩子（当时，后来又生了一个）；此外，还有他的舅舅舅妈、伯伯姆姆……我也记不清了，哪些是谁我根本分不清，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一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浩浩荡荡坐了2辆卡车！！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家庭，当时真是吓坏了。要知道，那时候已经是95年了。… 
 
我们结婚后，大概几个月，老公的父母就说要来城里住。老公家在一个小村子，没有通车，我给爸爸打电话，结果是我爸爸把他的车派去乡下接公公婆婆。这一住，就是半年。我和lg每天上班，婆婆在家从来不会帮我们做一点点家务。每天我下班回家，连菜都是要现拣。lg有时候帮我做一点下手，婆婆就非常不高兴。婆婆回乡下去的时候，我在商店给她买了两套衣服，还有一大堆点心，又是让我爸爸派车送她回去的。在那个时候，村子里进小汽车大概还是挺希罕的事情，司机回来抱怨说，从村口前一段路到村子里，路很窄而且泥泞，特别不好走，其实如果下车走，到家就几分钟的事，可是亲家太太每次都非要开进村子里。为了炫耀自己每次都能坐小车回来，让村子里的人羡慕。我去父母家吃饭，我爸爸饭桌上把这件事当笑话给我讲，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回来跟老公讲，老公就说：“我妈这么大年纪了，坐坐车有什么不对。”我婆婆不是坏人，可是虚荣心很强，特别喜欢炫耀。自从我们结婚，她就到处炫耀我老公、还夸老公多么多么厉害，找了一个多么有权有势的岳家！！ 
 
我们结婚后一年，我生了一个女儿。我父母和哥哥在医院看我，一家人都很高兴。我婆婆也来了，一听说是个女儿，脸就拉下来了，一句话喜欢的话都没说。女儿生下后几年里，婆婆一直都要我再生一个，话还说得特别难听。我听得非常生气，但是也不说什么。老公坚决不同意，当时我不理解，后来过了好几年，我才知道老公的心思。老公是自己吃够了兄弟姐妹多的苦头，所以死活不肯再要小孩。只是老公那个人自尊太强，就是心里抱怨他家，也不会跟我说出来。而我一旦抱怨他家人，他就必定要反驳我。 
 
我们结婚后，客房几乎就没空过。包吃包住。而且农村亲戚来，从来不会顾虑到是不是假日、你是不是有空。他们要来，就来了。如果我们不在家，他们就直接找到我们单位去。老公在政府部门，经常出去办事；我是一直要坐班。次数多了，他们也很聪明，以后就再也不去找老公，都直接来单位找我。单位大院不能随便进，他们就直接报我的名字。经常是上着班，警卫就传我，让我出去接亲戚。次数多了，同事都打趣我，我心里真是很生气。而且次数多了，领导也有意见，只是碍着我父母的面子，也不会特别说什么。但是我去父母家，我爸爸就训我。弄得我很委屈。为这事我和老公不知道吵了多少次。后来老公就跟他家里人说，以后来城里就直接来我家，如果家里没人就等着，不能再去单位了。 
老公的家里人都把老公当成活佛，什么事情都来找他办。举凡和人打架诉讼、孩子升学、做生意要本钱……老公的那些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争气的，包括他们的孩子，也没个念书的。老公的大弟弟，晚我们一年结婚，结婚后两口子谁也不商量，就把家里的地退了，来城里投奔老公。两口子在我们家赖了一个月，意思就是要在城里做水产生意，没有本钱。当时我们结婚没几年，我和老公各自有各自的存折，历次亲戚来借钱，估计老公的存折已经空了；就对他大弟弟说没钱。两口子就可怜巴巴地说，乡下的田已经退了，不做生意怎么办呢？他们两口子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月，每天早晨我和老公出去上班，他们就一直睡着，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己从冰箱里找东西吃；中午我和老公回来做饭，吃了他们就出去溜达，据说是找工作；每天晚饭时候他们再准时回来吃饭。一个月过去，我实在受不了了，对老公说，他有多少钱，就全给了他们把，我就当这个家没你争钱。老公说他存折里如果有钱，早就让他们走了。我气得半死，从自己存折里取了几千块钱，才把两口子打发走。他大弟弟在城里定居没几年，就一连生了3个孩子，前两个都是女儿，生到第三个才是个儿子。为了生这个儿子，他大弟弟被罚款罚了好几千；自然，这款里，又有一大半是我和老公出。他们家在乡下得房子也卖掉了凑罚款。我好几次都气得哭，老公也骂他，可是骂归骂，弟弟终究是弟弟，钱，他还是要掏。这中间，还夹杂着没给孩子上户口等等一堆事，老公还跑上跑下给上户口。结婚十年，老公可以说一分钱存款都没有存下。早几年，我还会问问他的卡，到后来我根本就不问不管了，我只求不要动用到我的存款就够了。有一次，我直接跟老公说，将来女儿的教育费生活费都由我负责，我不指望他。老公听到这话，当时脸上那个表情，我现在想起来还想哭。我也知道他是无奈。也许这就是命。 
 
老公的二弟、三弟、小妹，都没考上大学。读书读不了，种田嫌当农民累，做生意嫌不体面。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都惊诧。他们考不上，就嫌学校太差、嫌初中时候基础没打好、然后老公和我就给他们托关系、送礼、找学校。我本来就是那种不大会跑场面的人，工作几年，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就厚着脸皮找我父母、找我哥哥。老公算是有一点小小的权力，就花在这些上面了。他二弟和小妹，复读的那几年，都几乎是吃住在我家。他二弟还有时候帮我做点家务，他小妹在我家，是油瓶子都不扶。人家都说，”寄人檐下“，多少都有点心怯。小姑子可没有这个概念。她就是把她哥哥当自己家了。当年我老公念书的时候，小姑子也要念书，家里没钱，就没让她上县中，让她断断续续在乡下中学念了几年。小姑子为这件事，一直觉得气鼓鼓，生我婆婆的气，觉得当年如果她能上县中，她也就考上大学了。我老公估计也一直为这件事愧疚，（他似乎一直在觉得自己欠全家人的），要拼命补偿。这几个弟妹，最后都是我和老公掏钱上的大学。我是打定过主意，绝对不会从自己的钱里给他们的，可是到最后，还是我掏上了钱。 
 
这几个还是嫡亲姊弟妹。还有其它的，比如老公大姐的子女，上学、结婚、做生意……甚至看病……全都来找我们。要说聪明，他们真的都很聪明。我哥哥在医院工作，哥哥的岳父是市医院院长。我们家有些什么关系，我老公家亲戚比我还清楚！自从知道这点，老公亲戚看病，就再也不会在别的医院看，都直接来找老公和我，然后，我得请假或者抽空带着他们上医院！！自从知道我哥哥是医生，他们的健康观念也加强了，有毛病直接给我哥哥家打电话，张口就是：“我是****的****(什么什么亲戚），……”我和嫂子关系一向很好，可为这件事，我嫂子不知道埋怨我多少回。后来，我哥哥家终于把电话给换了，还一再要求我不要给老公家那边的亲戚告诉号码。我气得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哥哥从小都是最疼我的人，从小到大，我多皮他都不说我，可为老公家的亲戚的事，他训了我不少次。说我应该和老公彻底谈清楚，否则日子怎么过。 
 
我爸爸说我就是从小被娇惯了，不知道怎么对付人，一碰到事情就只会哭鼻子，而且没有主见。可是我心里的苦别人怎么能够明白呢？我很爱我老公，而且我也知道，他很烦他的家人。可是有事情，他还是不会不管。他就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愿意往坏处想，世界上坏人毕竟是少数，他那些亲戚也不是坏人，可是我一定要说，他们好像根本就没有自尊的观念，要求人帮忙，就好像说话一样简单！我有什么事情，我宁可自己吃苦头解决掉，实在不行求人帮忙，觉得是很丢脸的事情，心里要计较好久。可是他们根本不会！老公的二弟后来结婚，妻子是一个乡中学的老师，想调到市里来。老公给市中学领导送礼、请客吃饭，费了很大力气才跟人家攀上交情（老公根本就不认识人家），一切都说妥了，给二弟打电话，让他带着妻子准备点礼物找个时间去拜访领导一次，毕竟是他们换工作。结果隔了一周，老公打电话问结果怎样，二弟竟然说还没有去，觉得和人家不熟，心里怕怕的。把老公气得半死，差点砸了电话。后来气得吐血还是老公亲自带他们小两口去的领导家。好在最后事情还是成了。我有一次对老公说：“你们家的亲戚，就是扶不上的阿斗。” 
我常常想，如果没有他那些亲戚，我们该过得多么好。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这十年来，我是眼睁睁地看着老公老下去的。他现在才三十多岁！可是脸上的神情就像过了四十的人。很多次，我想起这些烦心的事心里很委屈，眼泪就下来了。老公对我说，他对不起我，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我说，你不可以明白说不管吗？你的脸皮就不是脸皮，你的人情就不是人情？老公说，他们是乡下人，这些他们不可能懂的。你不是农村出来的，你不会明白。 
 
我不会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我的确不会处理事情，不是好主妇，所以才会把日子过得这么糟。 
可是如果将来我女儿要结婚，我绝对不会让她再嫁给一个农村人，不管他有多好。我们都是凡人，我们只愿意过着凡人的一点点幸福生活，而不要那圣人的荣誉。 
 
人家都说，城里人人情薄如纸，农村人人情浓厚。我怎么就不能感觉出来？我和老公当初结婚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原来他还有爷爷，我去过老公村子里几次，我都不知道这回事。隔了我们结婚的好几年，我才知道原来他爷爷住在离婆婆家不远的一个大场屋里，我去那个屋里，看见他爷爷是个将近九十的老人，那个屋子是个大屋，半屋堆着各家的柴火，半屋有个床、一个桌子、一个摇椅，爷爷就坐在摇椅上颤薇薇地对我和女儿笑，牙齿都没有了。我问婆婆为什么让老人一个人住那里？家里房间这么多。婆婆反问说：房间哪里多了？她一共4个儿子，家里一共五间厢房，要是让老头住进来，过年什么的儿子们带媳妇回来怎么住。再说了，他们兄弟几个，凭什么就让咱们一家养着？我说，那爷爷平时生活怎么办呢？婆婆就说，每天吃饭的时候送过饭去就行了，各房轮流送。当时我觉得真残忍，我问老公，老公说，乡下这样很正常的，肯送饭就不错了。很多人为了赡养老人都大打出手呢。老公的话是说对了。这十年来，婆婆生过几次病，医药费都是我和老公掏的。其它兄弟姊妹根本就不肯出钱。我真的看不出农村哪里人情纯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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