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酒记。

quzhizhu

从进入美国那天﹐我就学会喝酒﹐一方面固然是这里的酒类便宜﹐主要因素还是由于个性浪漫。由于历代的诗人墨客大多好酒﹐我既然爱好文学﹐免不了自认风流﹑附庸风雅一番。

我喜欢喝酒﹐但之前只限于啤酒与葡萄酒﹐很少碰烈酒。在美国﹐免不了要酒后驾车﹐三十年来碰到几次意外﹐但最后都能有惊无险﹐平安度过﹐当然从来没有想到要戒酒﹐虽然很清楚酒对身体的害处。记得有一次是十一月的冬夜﹐两点钟﹐带著几分醉意独自驾车回家﹐忽然把车子冲进路边的泥泞里﹐不能动弹﹐由于鞋子在慌乱中失去了﹐最后只好赤脚步行回家。事后才知道那晚我步行了五个小时﹐九英里。

我的麻烦正式开始在四年前。在一次偶然里﹐学会了如何喝烈酒﹐ 就是把酒直接灌到喉头里﹐不经过舌头﹐就可避开那讨厌的辛辣味﹐四成浓度的酒精﹐刺激著我的胃﹐那感觉好比一只温柔的女性的手﹐轻轻地爱抚在胸膛上。从此 ﹐晚上十点下班后﹐不时会买一小瓶Vodka灌下去﹐可以一觉到天亮。

不久﹐我就犯了第一次的「醉驾」（DUI）。上法庭的结果﹐除了罚款外﹐还取消驾驶执照﹐社区服务十天﹐还要去戒酒学校上课两个月。对这样的后果﹐我并不当作一回事﹐半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法庭并没有规定戒酒﹐我又何必自动自觉地「浪子回头」﹖我以为只要尽可能待在家里喝酒就无事﹐却不知道﹐我在戒酒学校两个月所得到的知识﹐不过是一知半解﹐聊胜于无而已。

两年前一个星期三晚上﹐睡前灌下了两小瓶Vod-ka﹐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那天不用上班﹐但需要回公司取支票﹐我的头有点痛﹐但觉得自己很清醒﹐ 回到公司取了支票﹐跟著到酒吧灌了二大杯葡萄酒﹐随后驾车回家。半路上﹐酒精发作﹐我醉倒了﹐我的车子撞坏了别人的车子﹐自己的车子报销了﹐右手食指也受了伤﹐结果五个星期不能上班﹐前后总共损失至少五千块钱。

上法庭的结果是﹐可以不用坐牢﹐但要我戒酒﹐并要守行为一年﹐每星期要到法庭报到一次（看我有否遵守戒酒的诺言）﹐还要去戒酒学校一年。经过这样刻骨铭心的教训﹐我是否真的能下了决心戒酒﹖没有﹗我总是对自己说﹕「喝完今天﹐明天再戒吧﹗」可是明天我还是要喝﹐明天之后还有明天。事实上那一段时间﹐我的心情苦闷到极点。总之﹐不用去法庭﹐或去学校﹐或上班那一天﹐我仍然会在家里醉倒。晚上睡前有时也喝﹐反正驾驶执照已取消了﹐不用驾车。

那一个晚上﹐餐馆生意比较清淡﹐我提早半个小时下班。出了餐馆之门﹐走到对面一家酒铺买了一小瓶Vodka﹐就在酒铺后面墙角阴影里灌了下去（不用一分钟）﹐然后回停车场坐在地上等友人来接我回家。半个小时后﹐我醉倒在地上﹐停车场的保安已打电话招来了警察。

就在警察到来之前﹐友人到了﹐说服了保安﹐让他把我接回家去。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对著母亲的遗照禁不住哭了起来﹐如不是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我这次如给抓了起来﹐可要吃不了兜著走﹐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我真的下了决心戒酒。于是我开始搜集书刊里一切有关酒与戒酒的资料。我一面追寻﹐一面还是喝﹐只不过有了自制（不是真的有了自制﹐而是迫于情势﹐不能多喝）。不用上班那天﹐偶尔还是醉。那一段时间的心情﹐真是「不足与外人道也」。

我最后戒酒成功﹐除了个人努力外﹐不能不说带几分偶然与幸运。举一个例子﹐与我同住的那位年轻友人固然不喝酒﹐对我做到了解﹑同情与帮助﹐使我不至于继续沈沦下去。

下决心戒酒是一回事﹐是否能维持决心又是另一回事。戒酒期间﹐免不了会焦虑不安﹐而且会维持好几个月时间﹐必须了解﹐那是一种不可避免的状态。我戒酒初期﹐ 就曾经把家中之垃圾录像带﹐看了又看﹐往往看到天亮。成功戒酒﹐通常需要半年至一年的时间﹐所以﹐如果你决定戒酒﹐必须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很多人都以为﹐酒喝多了会伤身﹐喝少会有益﹐所以往往不打算戒绝﹐只打算减少份量。这种想法﹐对一个社交型的饮者是对的﹐但并不适合于一个酒鬼身上﹐所以戒酒期间﹐绝不能喝酒（当然也可逐步减少﹐但绝对要遵守诺言）﹔待戒断了酒瘾﹐你当然也可以以社交型饮者的身分喝一些﹐但千万不可过量。戒酒期间﹐家人之鼓励﹑同情与了解是很重要的﹐戒酒人很需要一个安静﹑平和的环境。

以上所说﹐是比较消极的戒酒方法。积极的戒酒方法是建立一个新人生目标﹐培养一种高雅的生活志趣﹕跑步﹑远足﹑爬山﹑游水﹑球类运动﹑玩计算机﹑乐器﹑摄影﹐或学一种手工艺（如修车）﹐学一门外语（如英文）。

总之﹐当你感到焦虑不安时﹐切忌无所事事待在家里。最方便﹑简单﹑直接的方法是出门去（没有酒铺的地方）散步。(卢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