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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昨日上午10时许,在长春市人民广场公共汽车站,一名没有右手的中年男子搀扶着一名拄拐妇女艰难地攀上了6路公共汽车。站定后,男子大声而缓慢的说道:“我们姐弟俩来自贫穷的农村,都是残疾人,绞肉机夺去了我的右手,脉管炎夺去了她的双腿,为了供我姐那只有13岁的女儿上学,我们无奈的走上了汽车,寻求好心人的帮助。
今天我们兄妹俩在这里给大家唱一首《母亲》,祝愿所有好人一生平安!”
随后,男子一边有点跑调地唱着,一边沿着过道向乘客求助。拄拐妇女则一直低着头站在车门附近,一句话也不说,两个空空的裤管随着汽车的起伏轻轻抖动,时不时地露出两根细细的钢管。
也许是遇见过太多类似的行乞者,车上大部分乘客漠然地看着男子裸露的残臂无动于衷。当终于有人掏出一元钱递给唱歌男子时,一直沉默的拄拐妇女唰的流下了眼泪。这一幕震撼了所有无动于衷的乘客,她的两行热泪让人们开始相信,这也许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她性格贤淑,婚姻却发生变故
“我并不想离婚,当时我就是想用‘孩子归他抚养’这个条件挽回这段婚姻,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1988年,农村姑娘刘淑平经人介绍,与四平糖化酶厂车间主任霍玉魁喜结良缘。由于结婚时家底并不殷实,夫妇俩决定先不要孩子。婚后刘淑平推车卖水果,霍玉魁在糖化酶厂上班,两人感情一直都很融洽。
1993年,霍玉魁从车间主任升为副厂长,将刘淑平招到厂里做起了工人。两人拿出多年积蓄在四平买了一栋一室半的房子。眼看着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了,她却没想到,手里有了权力的丈夫竟然变心了,与厂里一名漂亮的女统计员关系暧昧。为挽回丈夫,刘淑平决定生个孩子来维系这个家庭。然而,女儿的出生并没能挽回这段破碎的感情。
1994年5月,在家待业的霍玉魁忽然消失,半个月杳无音信。刘淑平在丈夫回家后的当晚便提出离婚,而霍也欣然同意,所有财产均归刘淑平所有,只有3个月大的孩子归霍玉魁抚养。刘淑平坦言:“作为一个女人,我并不想离婚,当时我也就是想用‘孩子归他抚养’这个条件挽回这段婚姻,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她生性刚强,抱回女儿自己养
“我当时就憋着一口气,我就不信我养不了我的孩子,我不仅要养,还要把她培养成有出息的孩子!”离婚后的刘淑平,每天独守着一室半的空房子出神,心里一直惦记着刚满3个月的女儿珊珊。“她是不是饿了?闹了有没有人哄啊?那段时间我总是在想这些问题,恍恍忽忽的,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20天后,饱受煎熬的刘淑平终于鼓起勇气找到婆婆家。刘淑平没有见到霍玉魁,却听婆婆说为了霍以后的发展,准备将珊珊送人。一听这话,刘淑平慌了,“我不用你们养我姑娘,我自己抱回去养!凭啥把她送人啊?”
当晚,听说此事的霍玉魁抱着珊珊找到刘淑平,扔下一句话:“在你这儿长大的农村丫头,能比我那里受的教育好啊?在你这儿无论怎么学习,将来都是废物一个!你要是能养活得了你就养!”听到这话,刘淑平想都没想,接过了女儿,回到老家梨树县郭家店镇,开始了靠卖水果蔬菜养家的生活,从这以后,孩子的父亲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每当再回忆起当时一幕时,刘淑平不禁潸然泪下,“我当时就憋着一口气,我就不信我养不了我的孩子,我不仅要养,还要把她培养成有出息的孩子!
她充满梦想,身体却变成残疾
“我原本打算靠卖菜把我女儿拉扯大,做个女强人,没想到做到最后,我竟然做成了一个残疾人……”
1999年,珊珊上小学了,懂事的她很快成为全班学习成绩最好的人,这让刘淑平感到莫大的欣慰,干起活来也更有劲了。母女省吃俭用,把每天卖菜剩下的钱都积攒下来,留着给珊珊将来上学用。刘淑平始终相信,虽然没有男人的家庭是残缺的,但这并不影响她们母女生活的幸福。
然而,命运之神似乎在故意捉弄这对可怜的母女。2003年末,刘淑平忽然感到脚一阵阵的刺痛,当时并没往心里去。10个月后,刘淑平吃惊地发现,双脚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脚趾尖也开始慢慢的变黑、溃烂,这时的她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经过详细的检查,医生确诊她患有严重的脉管炎,由于发现时间太晚了,双脚必须切除。刘淑平彻底崩溃了。“我原本打算靠卖菜把我女儿拉扯大,做个女强人,没想到做到最后,我竟然做成了一个残疾人……”
她也曾绝望,女儿却放心不下
“当找她爸、把她送人、卖器官,所有的想法都失败以后,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了。”
2005年4月,病重的刘淑平做了手术,双膝以下全部切除。刘淑平绝望了,女强人的梦彻底破碎了,她马上想到了死。但是,眼前这个懂事的女儿让她放心不下。
“在我走之前,我必须先把我女儿安排妥当。我首先就想到了她爸爸。当时法院把她判给她爸爸抚养了,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用他抚养,要是我还好好的,我一定不会张这个口,但是现在我都这样了,他应该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但是经过多方探寻,母女俩没有霍玉魁的任何消息。
刘淑平只好作罢,接着,她又产生了把女儿送人的想法。然而,珊珊已经12岁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根本没人愿意领养。刘淑平再度陷入了绝望。
一个偶然的机会,刘淑平听说人身上的肾、眼角膜、骨髓等器官加到一起能卖30多万元,于是她决定卖器官供女儿上学,但是医生否决了她的想法。
刘淑平说:“当找她爸、把她送人、卖器官,所有的想法都失败以后,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了。这时,孩子好像突然长大了许多,她对我说,妈妈咱不用再找爸爸了,永远也不找他,我们俩能行,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非常自尊,却要沿街去乞讨
“当时那种感觉比别人扎你一刀还难受,我变成了一个要饭的,我根本接受不了,这比死都难受。”
刘淑平的哥哥看见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提议说,“要不你让珊珊停学吧,我一年出点钱,让珊珊在家照顾你算了。”“不行,宁肯我死,也不能让孩子停学。这么多年我都坚持过来了,就是要让她有出息。孩子也争气,再苦也没说过不念书,咋能因为我让她停学呢 ?”刘淑平坚决地否决了哥哥的提议。
最后,刘淑平踏上了乞讨供女儿上学的道路。
第一次乞讨地点,刘淑平选在了黄河路,她在双膝下垫了一副厚厚的橡胶垫,从黄河路的一端爬到另一端,她整整爬了半个多小时,但是她没好意思张口向任何人求助。
“当时那种感觉比别人扎你一刀还难受,我从一个靠自己生活的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要饭的,我根本接受不了,这比死都难受。但是我一边爬一边就想到了珊珊,我告诉我自己,就当从前那个我已经死了,现在在地上爬的这个人已经不是我了!”第一天出门乞讨,刘淑平一无所获。
至今,刘淑平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受到施舍时的情景。那是她第三天出门乞讨,她伏在地上,眼前摆放着好心人送她的一个塑料小桶,她低着头不敢面对每个好奇的眼神,几个卖报纸的人围着她议论纷纷。突然一名过路男子停步聆听了一会,扔下10元钱后匆匆离开了。“我当时看见了钱,眼泪就止不住了,我急忙直起身来想看看第一个恩人的模样,当时只看见了他的背影,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善解人意,不到学校见女儿
“我姑娘学校没人知道她有一个这样的妈,就让这个秘密保留下去吧,孩子承受的已经太多了!”
谈话间,刘淑平数次提起自己的女儿。当记者提出要与她一起回家看望珊珊时,刘淑平显得很兴奋,以至于在回家路上,她竟然忘记了指路。当采访车开到四平市她才发现走错了路。“别怪我,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女儿,我太高兴了!”她不停地自责着。
马上就要到女儿学校时,刘淑平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不去学校了,咱们去给我姑娘辅导的吴老师家吧!”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记者,又解释道:“我姑娘学校没有人知道她有一个这样的妈,既然没人知道,就让这个秘密永远的保留下去吧,孩子承受的已经太多了!”
来到吴老师家,姗姗还没有放学。刘淑平拿起女儿的作业本,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到上面打满了对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也是记者第一次看到她笑。
给姗姗辅导的吴老师说:“姗姗这孩子虽然性格有些内向,但要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很多,从我这儿到学校二里路,她从来都不坐车,就一个人走。这孩子特别爱学习,每天晚上9点钟才睡觉,现在她已经开始自学初中课程了。不过,还真没听她提过她妈妈的事。真没想到,这一家真够苦的。”
她母爱似海,笑着转身再流泪
“是不是我来的太突然了?在女儿同学面前给她丢脸了?都怪我!平时女儿看到我可亲了!”
16时30分,姗姗回来了,这是一个长相秀气的小女孩。两名一起参加辅导的同学告诉她妈妈正等着她呢。姗姗并没有显出很高兴,推门看到妈妈,脸上没有记者事先预想到的笑容。珊珊走到妈妈身边,把书包放到妈妈手里,然后后退两步,与妈妈一桌相隔站定。刚才还兴奋得夸奖女儿的刘淑平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
“妈妈来看你,你高兴吗?”记者试图打破僵局,首先发问。“还可以吧!”姗姗小声回道。“这些天你想不想妈妈”“还可以吧!”语调同样的平淡。记者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屋内气氛显得沉闷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淑平突然抬起手示意女儿过来。刘淑平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轻轻的说:“你瘦了!”姗姗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压抑很久的感觉一下子迸发出来。刘淑平将女儿拥在怀里,陪女儿一起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两人才缓过来,姗姗再次沉默起来。刘淑平说:“姑娘,天不早了,妈得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听老师话,好好学习!”说完示意记者可以离开了。
姗姗扶着妈妈的手臂走出屋,在一处很高的台阶前,她谢绝了记者的帮助,用瘦小的手用力地握住妈妈的大手,涨红了脸把妈妈扶下台阶,长长地舒了口气,轻声问:“妈,你还啥时候回来看我?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你放心!”刘淑平再次露出了笑容,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转身上车,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关上车门,她突然问:“是不是我来的太突然了?在女儿同学面前给她丢脸了?”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一定是这样的,都怪我!平时女儿看到我可亲了,今天突然变成这样,我都不习惯了,毕竟是孩子!以后,不能再来了!”
踏上回长春的路,刘淑平不住地说着谢谢;在长春市人民大街,看着长春明珠小区闪烁的灯光,刘淑平说:“这是你们长春有钱人住的地方,将来我的孩子也会在这里的,一定会的!”
(记者 蒲长洪 实习记者 陆克磊 王欢 )记者 张新宇 摄影
采访手记:顺着眼泪体味母爱
初看刘淑平时,我以为她与平常那些乞讨者毫无区别;看到流下的眼泪,我觉得这也许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看到孩子,我发现其实我一直怀疑的竟然是广袤的母爱!
她钢制的双脚、残缺的右手、褴褛的衣衫、散发着霉味的头发让我有一种想拒她千里之外的感觉;可她,为了孩子爬过长街的勇气、登上公交的坚强,却又让我不由地紧贴在她身边,挽着她无力的手臂,我紧锁的心门在被悄悄打开的同时,又不知道是什么在上面重重地敲击了一下。
在写完稿件的时候,我擦一下眼角,突然醒悟道,那在我心头如重锤般敲击的,是一个深深的爱字,敲击后印在我心头的是一颗充满母爱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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