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逐美国梦 新旧移民陷入对立的“天人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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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洪

　　美国是移民社会，非法移民也一直是一种社会现状，简单的驱逐只能制造更多的对立和冲突。

　　他们为美国人打扫房间、修剪草坪，他们在密苏里种植小麦，他们在纽约维修屋顶……他们中有我们黄皮肤和黑头发的同胞，但更多是讲西班牙语的陌生人。

　　非法移民是他们的标签；1200万是他们大约的总数。此外，每天还有1万多人偷渡进入美国。这个春天，美国国会开始讨论他们的命运；他们以及他们的同情者也前所未有地动员起来，游行、示威，反对被驱逐的命运。

　　这是一场“移民之国”的天人交战──一场旧移民和新移民的战争。

　　不同的美国梦

　　“我们也有梦想”、“美国是个移民国家，让我们留下来”，这是10日大游行时一些示威标牌上的口号。

　　一名拉美裔非法移民则声嘶力竭地朝记者吶喊：“我们希望能够工作得有尊严，我们希望和这个国家一起进步。”

　　确实，除了印第安人，没有一个美国人不是移民或移民的后代。每10个美国人中，现在至少就有一人出生在国外；这个比例在纽约更是达到了36%。他们和非法移民都可以归为“第一代移民”或新移民。

　　现实将美国人分裂成两个阵营──新移民想方设法融入新大陆实现“美国梦”，在这里出生的旧移民则开始通过各种手段阻止非法移民，保护自我权益。

　　面对可能被驱逐的命运，新移民开始走向街头。游行也从去年底的零星城市蔓延至全美国。

　　在纽约，10日的游行队伍塞满了曼哈顿市中心。为拍摄这种壮观场面，美国许多电视台出动了直升机，实况转播的电视屏幕上，密密麻麻人头组成的长龙在街巷中蜿蜒向前……

　　游行队伍中，有政客，有名流，但更多的是普罗大众──家庭主妇，建筑民工，餐馆厨师，还有许多正在上学的孩子，肤色各异。美国《华盛顿邮报》评价这次游行是“草根阶层强大的力量展示”。

　　新移民，尤其是非法移民，大都是草根阶层。美国众议院去年底通过的打击非法移民的H.R.4437移民法案，把他们逼入了绝境，也让美国陷入了分裂。习惯了沉默的草根阶层终于开始爆发，向该法案提出抗议。

　　根据该法案，美国将严打非法移民，雇用和帮助非法移民者，都将视为“罪犯”。

　　参议院将在两周春假后对法案进行讨论表决，但在全美各地，向“非法移民”宣战的工作已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许多律师说，以“9“11”事件为开端，美国正进入一个“移民寒冬”。

　　在科罗拉多州，保守派议员提出议案，禁止非法移民接受工人补偿等福利，禁止雇佣非法移民的公司获得政府项目，禁止非法移民子女享受州内学费。弗吉尼亚州则在1月1日就实施新法律，取消非法移民领取州政府给予的福利。

　　一些白种人占绝大多数的地方政府，更是利用社区规划法规，准备将新移民驱逐出住宅区。

　　更极端的，亚利桑那州一“脱口秀”节目主持人上月公然放言，解决该州非法移民问题的一个解决方案，就是在那些人越境时枪杀他们，而且国民警卫队每射杀一名非法移民，应该得到100美元奖励。

　　非法移民为何那么遭人憎恨？美国保守派称，非法移民已泛漤成灾，尤其是拉美裔大量偷渡到美国，冲击了美国的社会结构，夺走了美国人的“就业饭碗”，恶化了社会治安。一些人更是构成了“恐怖主义威胁”。

　　即使是面对布什总统“改良版”的“客籍劳工计划”，保守派也予以强力阻击。根据布什的计划，将酌情发给已在美国工作的非法移民为期3年的工作签証，签証到期后，有效期可能续延3年。之后，根据移民的不同表现，确定他们是否有资格申请加入美国籍。

　　这种走中间路线的“非法移民合法化”，得到了包括美国工商企业界、天主教团体、多数民主党人和部分共和党人的支持。美国是移民社会，非法移民也一直是一种社会现状，简单的驱逐，只能制造更多的对立和冲突。

　　但许多共和党议员也明确说“不”。众议院共和党领袖约翰翰博纳明称，允许非法移民留在美国生活和工作，“对于大多数美国人来说，听上去就像是特赦”。

　　对于美国声势浩大的移民游行，一些共和党人则声称，绝不能让步，而且，他们看到的是拉美裔团体高举原来祖国的旗帜，而不是星条旗。

　　同样涉及华裔利益

　　一部华人在美国开拓的历史，就是一部用“血与泪”写就的苦难史。

　　偷渡，发财，歧视，驱逐，美国梦……这些词语，想来许多华裔都不会陌生。

　　在这次移民法案之争中，华裔也深陷其中──1200万非法移民中，约有100万华裔，他们很大程度上支撑起了美国的中餐馆和成衣业，如果他们被驱逐，包括华裔在内的整个亚裔经济都将遭受近乎毁灭性打击。

　　一位华人餐馆老板就说：“如果没有这些工人，我的餐馆将只能关门。”缺少了这些没有身份的厨师、招待和外卖郎，在华埠和法拉盛很可能就无法继续吃到四五元钱的特价午餐。

　　当然，美国整体经济也在劫难逃。非法移民多从事建筑业、农业等高强度、低收入的行业。他们的工作很多是美国人不愿意做的，由于他们没有合法身份，在薪资和福利方面不敢有多大要求。按照许多分析家的说法，是他们铺埝了美国社会的下层经济。没有了他们，也就不会有美国社会的方便和繁荣。

　　“许多人都认为美国是高技术人才、高薪社会，但没有看到事物的另一面是大量廉价劳力的涌入，才给美国社会不断地输入新鲜血液。”纽约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会长花俊雄说。

　　打击非法移民其实也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但这次国会矫枉过正的严苛做法，则触犯了众怒。

　　在10日的大游行中，布碌伦开文具店的沈先生就告诉笔者，非法移民对美国的经济功不可没，他的店里就雇用过非法移民，这些人勤劳、守法，甚至还积极地报税，但新的反移民法案不仅要向这些人开刀，就连雇主也要以刑事犯罪论处，“这样的法案太严苛”。

　　而且，很多合法入境者，只是因为美国移民单位的延搁及错误而失去身份，在这项法案中也将成为被惩罚的对象。

　　这是法律条文上的荒唐，如果照此执行，将造成无数家庭和社会的悲剧。

　　比如，按照新法案，今年2月在美国暴力执法中不幸流产的华裔妇女江针星也是非法移民，尽管她在这里已生了两个孩子，他们都是美国公民。而且，她还将因“联邦重罪”被判刑和遣返，他们拥有合法身份的孩子和亲属若向其提供帮助也会获罪。

　　更勐烈的暴风雨

　　“今天游行，明天投票”。在10日的游行集会中，一些拉美裔移民喊出了这样的口号。《华盛顿邮报》有此评论说，鉴于这些游行的规模，很少有人怀疑，这是拉美裔就政治问题最重要的一次公共表达。

　　拉美裔民权积极分子认为，专家一直预测拉美裔将成为美国重要的政治力量，这次游行示威标志着这一政治力量的形成。

　　更何况，除了拉美裔、亚裔移民群体本身外，非法移民问题还牵涉到众多工商业者。一旦深入发酵，美国任何一个政治家都无法漠视。

　　事实上，在堕胎等问题上执行保守政策的布什，在非法移民问题也採取的是“网开一面”政策──他需要来自拉美裔、亚裔等移民后裔的选票，而且，美国工商企业需要这些廉价劳动力，布什正是工商业的代言人。

　　漠视非法移民，可能绝大多数时候没有问题；但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共和党就有过前车之鉴。1994年，加州通过了所谓的“187条款”，拒绝给予非法移民某些公共福利，此举引起拉美裔移民的强烈反弹，他们认为积极推动这一条款的共和党州长皮特特威尔逊在对拉美裔发起攻击。

　　拉美裔随即发起大规模游行示威，人们纷纷以选票表达自己的意见。此后，加州选出的两任州长都是民主党人。美国第一大州的加州，也成为民主党总统大选中最可信赖的票仓。

　　但现在，共和党保守派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去捅这个“马蜂窝”呢？

　　表面上看是经济问题，非法移民抢走了美国人的“饭碗”，但实际却是政治思维作怪。

　　美国民意测验显示，60%的美国人反对给予非法移民合法身份，75%的人认为政府在边境管理上做得不够。保守派认定，反移民政策更受选民欢迎，因此自然会通过“铁腕”来强化自己的形象。尤其是一些重量级议员瞄准了中期选举甚至总统大选，自然更可能靠移民议题煽动排外情绪，拉抬自己的声望和支持率。

　　即使“饭碗”之争，很多时候也并不正确。摩根财团俄亥俄州首席经济师安东尼尼钱宁认为，非法移民只是“抢”走了部分工作，他们从事的是美国人不愿干的工作。如果他们被驱逐，许多行业将不得不支付更多工资。雇主们并不愿意这样做，他们会增加外包，或干脆关门歇业。

　　非法移民已和美国社会产生了“共生关系”。赶走非法劳工，其实也就是赶走了一批劳动力，对提升美国就业形势略有好处的同时，可能更会造成许多产业的萧条。

　　在复活节休会两周后，美国国会将继续就移民法案改革进行辩论。基于目前国内分裂状况，短期内不大可能达成一个解决方案。而且，非法移民问题是美国结构性问题，也不大可能靠一个法案能够解决。

　　最终出台的法案，肯定是一个经过各方利益之争后相互妥协的“大杂烩”：法案将重弹坚持打击非法移民的老调，但又会在实际执行中留有余地，同时给予非法移民“合法化”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