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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河其实应该叫做大沙河,地图上就是这么写的,因为围绕村庄西南方向环流过去,所以村里人习惯称它为西南河。西南河是一个乐园,多少美好的岁月就遗落在那里。
春夏的时候,人们陆续来到西南河,多是割草,间或放羊。从北向南,绵延几公里,到处都是割草和放羊的人群。河的两岸不少盐碱的滩涂,没有庄稼,坚硬的碱壳白花花一片,上面长满了一些耐碱的植物,象灰灰菜、白马尿、燕麦等等。这些东西属于“孬草”,营养价值不高,但是体积大数量多,很上手,容易成份量,很适合一些懒人。河道里面则长了不少芦草、猩猩草,属于那种营养价值较高的“好草”,但都一根根地长在水边或者水里面,不容易弄下来,也不容易成份量,半天也拽不了一把,适合那些勤快耐心的人割。在河边盐碱地挖坑打洞是孩子们的最爱,在水中捉鱼虾也是他们乐此不疲的游戏,常常被水弄湿了裤子,干脆脱下全部衣裳,只穿一件小裤头,满身满脸的泥。羊群咩咩地叫,人们说说笑笑,整个河筒子一片欢笑声。
河水不深,最深的地方也不过腰际,但是清澈见底,蝌蚪在水边欢乐地游泳,小鱼在水下迅速地穿越,水面上到处都是细长如线或一团团棉絮般的蛙卵,里面都有黑色的细胞,在阳光下看得很清楚。细长如线的是青蛙的卵,棉絮般的是蟾蜍的卵。青蛙和蟾蜍在人们身边蹦来爬去,没有人去伤害他们,人和自然很和谐。偶尔雨水充足的年份,河里涨满了水,到处都有堵鱼的人,随便挑一处看好的河段,两头用土打上堰,就围成一个小池塘,几个人把水桶用绳索捆绑结实,两个人一人拽着一头绳索,一下一下地刮水,水位慢慢下降,不幸被困里面的鱼虾惊慌失措地跳来跳去,妄图找到一条生路,刮水的人更加兴奋,干活更加卖力,河底终于渐渐越来越清晰,一坑收获的喜悦浮现在眼前。鱼虾捉完,扒开淤泥,再捉泥鳅。几个人从早晨忙到傍晚,弄了一桶鲜货,撅着屁股围成一圈分成平均的几份,各自得意地拿回家,临走时商量好下一次在哪儿下手。
河里的风很溜,时常带有一丝清凉。炎热的夏季,别的地方热得不行,干脆挎上篮子跑到西南河,随便找到一处阴影,坐在地上解开怀,享受来自东南西北的风,惬意得很。傍晚来临的时候,夜幕渐渐笼罩了大地,河里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富有朦胧的色彩。水里的蛙憋足劲地叫,响成了一片。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陆续从河边回家,远远看见村庄升起袅袅的炊烟,和着天空西边最后一抹明亮,就是一幅中国水墨画或一首田园的诗。
冬季来到,整个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孩子们在上面滑冰打陀螺做游戏,玩得开心不已。有人则砸开凌眼,在里面钓鱼。白雪覆盖了田野,河面一片青黑,但热闹非凡。春节前后送“火神爷”的时候,整个河道一片火光通明,孩子们吆喝声欢笑声不断,常常闹到深夜,
前两年回家,到了晚上,蚊子多得吃人,天明问母亲,母亲说都是西南河的臭水闹得。我跑到河里一看,到处都是臭气熏天的脏水,黑黝黝的漂着白沫打着旋涡,河边连草也不生,看不见青蛙和蟾蜍,更看不见鱼虾的影子,整个河道就象一位垂危的病人,奄奄一息。一问,才知道有人在河的上游建了一个造纸厂,西南河成了他们天然的排污渠道。问为什么不反映,村民说已经向上面反映了,但是并不见任何改善,听说业主已经被卫生局罚款了。
看着如今面目全非的河流,我不忍卒睹,急忙转身匆匆离去。往昔美丽的花纷纷坠落在人生的道路上,已经不可重拾,早已无暇顾及。多少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都已经飘零消散,又岂只是一条美丽无辜的小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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