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蒋孝严：从蒋家弃儿到光耀蒋家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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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清峰／蒋孝严着书《蒋家门外的孩子》指母亲章亚若在桂林医院离奇猝死，蒋介石蒋经国父子事先不知情，应是江西赣州「专员公署」所为。他也披露童年贫困岁月，王升接济一度中断。

台湾已故总统蒋经国是他父亲，但他从未得到父爱，在台湾也从没和父亲私下见面；蒋夫人宋美龄是他祖母，但他几次求见都被拒于门外，国民党立法委员蒋孝严的身世故事在台湾流传，母亲章亚若在桂林离奇猝死，至今仍是中国近代史的谜团。

蒋孝严是蒋经国与章亚若之后，但蒋、章并无婚约，蒋孝严与他胞弟孝慈也成了蒋家的「私生子」。这对双胞胎凭着惊人的毅力，一起走过艰困的岁月，不仅未辱蒋家名声，甚至如今蒋家嫡系迅速□零，昔日的「私生子」反而光耀了蒋家门楣。孝严曾历任党政要职，而一九九六年因病身故的孝慈则走上学术之途，并曾担任东吴大学校长。

蒋孝严于五月五日发表新书《蒋家门外的孩子─蒋孝严逆流而上》，记录身世及成长历程，包括蒋章恋情、章亚若遇害、蒋家第三代手足情，以及近四十年重要党公职的奋斗历程。

章亚若是蒋经国于四十年代初期，在江西赣州担任第四行政区督察专员时主办的江西青干班的学员。两人相爱，章亚若于一九四二年赴桂林生下孝严与孝慈双胞胎，但双生儿未满周岁，章亚若却于桂林医院死于非命。

史学界对章亚若的遇害有诸多臆测，两岸学者多认为与蒋介石蒋经国父子脱不了关系。但蒋孝严指出：「这和父亲经国先生无涉，也与祖父无关，也非军统局（特务机关）下手，主谋就在赣州『专员公署』，是父亲身边的人，他们自认站在国家利益与民族大义上，必须趁早除去父亲政治发展的遗患─章亚若」。

蒋孝严指出，案发后，蒋经国在赣州身边的几位贴身机要，包括黄中美、高理文、桂昌德等人均被一一调离赣州，担任闲职，不受重用，可见一斑。虽然蒋孝严强调，母亲的死与父亲无关，但若蒋经国身边的人对章亚若下毒手，蒋经国却被蒙在鼓里，未免太无能，也难以理解。孝严、孝慈由外婆周景华抚养长大，直到高中外婆才告诉他的父亲是蒋经国。逢年过节前总战部主任王升会送钱到他家。后来他二舅章□若和王升闹翻，接济中断，他和弟弟还曾经轮流去市场赊米，俨如新版「乞丐王子」。

日前蒋孝严在香港访问，参加香江论坛时，许多留港的昔日国军老兵向他致意，热泪盈眶。当年，蒋介石带着这些老兵撤离大陆，他们将对蒋介石的怀念投射在蒋孝严身上。蒋孝严表示，老兵们对蒋家的感情，溢于言表。

二零零五年三月，蒋孝严「认祖归宗」，改姓「蒋」。遗憾的是，蒋孝严从未与父亲相认，他首次近与父亲相会，却是在停尸间，见到的是其冰冷遗体，也是他四十六年来，首次低声呼唤爸爸。以下是蒋孝严接受访问的内容摘要：

你在书中提到母亲章亚若是被人谋害致死，特别提到桂昌德（又名桂辉）兄妹嫌疑最大，她和你母亲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母亲在南昌葆灵女中很要好的同学。日军打过来，母亲避难从南昌到赣州，在赣州碰到桂辉，好朋友重逢。我母亲在认识先父后怀孕就到桂林待产，也是由桂辉陪着去，她也是在「专员公署」上班。我不能说桂氏兄妹一定是主谋，但我相信在整个过程里，他们俩兄妹是有参与的。

为什么？

因为在最后那一刻，桂辉陪着先母到医院看诊，然后一位自称姓王的医生进来打针，也是她陪在旁边，最后的情景也是她告诉我母亲的妹妹（四姨妈）亚梅还有大姊懋兰。整个过程，根据亚梅告诉我外婆，就是桂辉片面讲法。当时亚梅就怀疑他们两兄妹参与其事，我大姨妈懋兰在发生这件事以后连夜吓得从桂林逃走，后来回到南昌也把这样的情形告诉外婆，她也强烈怀疑，跟亚梅阿姨有同样的感受。

你在书中也提到几个外界对你母亲被害的推论，包括你祖父、父亲、特务以及父亲的亲信等？

这些推断对我父亲和祖父都不公平，因为都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关于军统（特务）部份，我曾请教已故国安局长宋心濂，他当面告诉我这件事绝不是军统干的。

他当然会否认？

事隔这么久，如果是军统干的，他可以告诉我。我认为干这件事的人就是揣摩上意，认为做这件事对经国先生好。因为先母在桂林时，就有话传到重庆，也传到赣州，说两个孩子已经出生了，也不避讳，说是蒋家的孩子，别人就称她蒋夫人，这种事传到「专员公署」，有些人护主心切。

依你判断，主谋是谁？

我不会把名字讲出来。

你书上很肯定指出就是「专员公署」里的人？

我到大陆去找资料，大陆高层对这事有他们的判断，对很多早期的事和人都要交代得很清楚，也就是自白书，你写一点，他写一点，最后凑在一起，很多东西会出来。我只是问到母亲的死是不是跟父亲有关，他们完全否认，但他们什么时候会把真相公布，我也不知道。

你怎知道母亲是被谋害的？

我们从小就知道母亲是非自然死亡的。我们念小学要种牛痘，我记得外婆和舅舅就阻止我跟孝慈，「你们不要乱打针！尤其不要乱打血管针」，种牛痘只是在手臂划两下，但我舅舅还陪着我们到学校打，他就是有这种恐惧。外婆生病住新竹医院，我舅舅陪着去，而且不敢住久，后来她是在家里过世的，一方面是医院贵，一方面是对医院有恐惧，因为他们知道先母是在医院遇害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高中的时候，外婆告诉我的。在初中的时候，我们常常被她的哭声吵醒。因为房间很小，我们睡一个房，她睡一个竹床。我看见她坐在床边上掉眼泪，在看照片的样子，便不敢出声，假装睡着了。后来她又哭，我忍不住起来，叫她不要伤心，那时候她在看一张中年妇女的照片，我问她是谁，她说不要问，以后再告诉我们。

到了高中，她生病，有一天她哭着跟我说她思念女儿。她便指着照片中的人是我母亲，还说我父亲就是经国先生。她还说，我们身分证上的父亲是大舅舅、母亲是大舅妈。然后，我们三个人抱头痛哭，因为她非常苦。

你在书中提到你和弟弟轮流向人家赊米？

当时二舅做生意垮了，我们家就无以为炊了。外婆要我跟弟弟到新竹东门市场赊米，我跟弟弟不好意思，后来就用猜拳，谁输谁去借米。但借了米，钱还是没有来。外婆到医院看病没有钱，后来自己买成药。借了钱再去还药钱、米钱。我们念东吴大学时，注册费也缴不出。二舅舅还是低头，再去找王升拿些钱，但也是很有限。我在大学时还兼家教，贴补家用。

你知道身世后，心情怎么样？

当然是难以置信。我现在回过头来讲，可能外婆觉得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所以才告诉我们。我记得那是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我们问她为何在哭，她便指向一张照片，告诉我们照片中人的是我们的母亲，而父亲是是经国先生。她把这个故事跟我们讲完后，我们三个人抱头痛哭。在大学一年级冬天的时候。有一天半夜她突然就过世了，就是这样一个很凄凉的过程。

蒋孝严小档案

1942年生于桂林。1949年，随外婆及二舅到台湾新竹定居。先后取得台湾东吴大学学士、美国乔治城大学硕士及圣约翰大学荣誉法学博士。1968年进入外交部、历任国民党海工会主任、外交部长、侨委会主委、国大代表等职。现职立法委员及国民党中常委。双胞胎的弟弟蒋孝慈在1996年心脏病发死于北京。
2000年8月，回浙江奉化归宗蒋氏。并于2005年3月改从父姓。